顧羿覺——他這麼多年以來一直所想皆可得, 大部分都可以歸功于他的直覺。
他的直覺一向很準。
比如陳肴,他什麼都還沒做,顧羿就已經對他產生——偏見。
國慶假七天, 蘇藹陪江琬回——一趟外婆家,外婆家在一個小鎮, 山清水秀, 一派寧靜。
這里——都搭建著低矮的瓦屋,瓦屋坐落于河水兩邊,這條河道貫穿小鎮中心, 分支又在小鎮其他地方彎彎繞繞, 隨意穿插, 偶爾——能在河水中間的青石板上——見長腳的鳥。
這里沒有顧羿,這才是最好的。
蘇藹跟鎮子里小孩兒玩兒了一個國慶的游戲,江琬就在院子里幫著外婆剝豆子。
江家書香門第, 對金錢一物看——不重, 老人老——就回到這里的老家, 作為鎮子里難得的高學歷老人,加上——在申大任職過教授, 江家在鎮子上格外受尊重。
鎮子不算偏僻,但年輕人都出去打工謀生, 鎮子上——遺留著老祖宗留下來的習慣, 在舒適的夜晚,在鎮子中心的小廣場上,他們經常會舉行作詩大會。
他在廣場旁邊,和一群小孩兒玩玻璃珠。
偶爾抬眼看一。
趴在地上歪著頭研究怎樣才能將蘇藹女乃白色的玻璃珠一擊必中的小孩兒嘴里不知道在念叨些什麼。
「你在念什麼?」
「永遠不要為了——沒有發生的事——而擔憂。」稚氣的嗓音在耳邊響起。
「也永遠不要將——緒交給兩個人,一個是他人,一個是未知。」
「更加不要為了未知提前將人定罪, 那是愚蠢的行為,萬事皆有可能。」
蘇藹蹲著,彈中——小男孩的玻璃珠子,同時問他,「你知道這幾句話是什麼意思嗎?」
「江阿爺跟我說過,」他望著自己所剩無幾的玻璃珠,嘆了口氣,「比如這幾個玻璃珠,你——沒有吃掉我的玻璃珠,我就指責于你,說你怎麼能把我的玻璃珠都吃完——,這對你是不公平的,——為我的玻璃珠——在。」
蘇藹想到了顧羿,他抬手狠狠壓——一把小男孩兒的頭發,「但我總會全部吃掉——你的玻璃珠。」
「那不一樣,」他很固執,「那是沒有發生的事——,除非你做。」
蘇藹沒說話,毫不猶豫吃掉——小男孩最後一顆玻璃珠。
「好了,現在不是未知了,事——已經發生,你的玻璃珠被我全部吃掉。」
「……」小男孩愣了一下,隨即一頭撞在蘇藹的身上,抱住他,死活不撒手,他仰著頭,倔——像一頭小牛犢子,「你以大欺小。」
蘇藹將贏來的玻璃珠子——給——他,說道︰「那你江阿爺有沒有對你說過,弱肉強食是自然法則。」
小男孩一臉懵懂。
蘇藹知道,外公肯定不會給小朋友說這——殘忍的規則。
晚上回到房子里,蘇藹想了很多,他的確不能為——原書中——沒有發生過的劇情責備于顧羿,這對現在的顧羿不公平。
但如果蘇藹放任事件發展,原書中的劇情遲早會發生,而現在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發展,顧羿能夠接受他的成績,也忍下——蘇藹偷偷改志願。
顧羿有著很多副面具,蘇藹也沒差到哪里去。
國慶假期轉眼即逝,回到學校那周的周末,蘇藹就要去參加志願活動了。
他跟嚴長戟——有趙鈦一起,趙鈦渾身上下都寫著生人勿近,他不喜歡小動物,但報名志願活動又半途退出會扣相應的活動分。
除了鄔雨,——有傳媒的一個學長,他建了一個群,通知地點讓大家都到哪里集合。
申大的學生廣場上養著一群鴿子,不怕學生,甚至敢飛到人的肩頭。
蘇藹坐在台階上,手里抓著一把鴿子糧食,腳邊圍了一堆白色的鴿子,一群群來了去,去了又來。
嚴長戟讓趙鈦別咧咧了,舉起手機拍——一個短視頻。
蘇藹再抬眼的時候,嚴長戟的手機已經收起來了,跟他們傳媒一起開始志願活動的經管也來了一大波人。
蘇藹一眼就——見——走在最前邊,戴著一個黑色鴨舌帽的男生。
他把手機用繩子栓住,掛在了脖子上,帽檐壓——有——低,從蘇藹的角度,只看——見他的下頜。
特別性感的下頜和喉結。
蘇藹站起來,腳邊一群鴿子被驚到,一齊飛開,男生立于之間,像一幅畫。
「點到。」顧羿站到了蘇藹身邊,手里拿著花名冊。
原來負責這次志願活動的人不是鄔雨,鄔雨只是一個組織者,而主要負責的,是傳媒學生會組織部一個成員和經管學生會學習部的顧羿。
顧羿像沒有——見蘇藹一樣,蘇藹默認他在避嫌,畢竟學校里很多人說他喜歡自己。
先不說顧羿本人怎麼——,光說蘇藹都覺——這傳——太玄幻——
是避避嫌的好。
蘇藹往旁邊移——幾步。
顧羿掃了一眼,頓了頓,沒說話,先開始點到。
點到蘇藹的時候,蘇藹示意就在旁邊。
顧羿輕笑一聲,結束——點到。
動物園有專門的車過來接學生,一輛敞亮的大巴車。
鄔雨很積極,顧羿除了點到基本上什麼都不用做,傳媒組織部那名成員是學長,對顧羿這名經管學弟也頗為照顧,讓他們先上——車,他自己最後隨便坐——一個位置。
在中間靠窗的位置坐下,顧羿就從口袋里掏出了一塊兒朗姆櫻桃的巧克力塞給蘇藹。
「我室友說這個味道很好吃,」顧羿視線一寸寸地從蘇藹的臉側掃過去,十分令人不自在的眼神,「你嘗嘗。」
蘇藹撕開包裝紙,不知道為什麼,現在的顧羿總給他一種想要把自己養肥殺——的錯覺。
「放寒假——我們去滑雪,好不好?」顧羿——蘇藹吃著,邊在一旁開啟了新的話題。
蘇藹一愣,「我不會。」
不僅蘇藹不會,原身也不會,這點上,他跟原身無比的契合。蘇藹喜歡滑雪,甚至買過許多裝備,但從未嘗試過,一是沒機會,二是沒時間,原身也是,他的生活總被顧羿安排著。
顧羿取下帽子,頭發有點亂,「我教你。」
蘇藹︰「」
以前不去可能是因為有著這樣或者那樣各種各樣的原——,但現在不去,只有一個原——,蘇藹怕顧羿趁機捂死自己。
他猶豫——一下,小聲說,「我怕冷,顧羿哥哥要去就去吧,反正我是不去的。」
將那種被驕縱壞了的小男生的模樣飾演——淋灕盡致。蘇藹知道用怎樣的語氣說話能讓顧羿壓根就不會生氣,顧羿——是很好騙的。
如蘇藹所料,顧羿沒生氣,他說︰「酥酥不想去我們就不去。」
剩下的車程,兩個人都沒說話。
動物園佔地很廣,在一座小山包里,負責人特意安排——幾種比較溫順的動物,以免學生受傷。
蘇藹跟嚴長戟——有趙鈦被分到一組,他們是大象園。
趙鈦拿著鏟子,套著膠靴,哀嚎道︰「我不要大象園,大象拉的屎都超級大坨!」
蘇藹戴上——草帽,踩著膠靴,手拉耙子,「但是大象園的分最多。」
嚴長戟附和,「對啊,比他們多兩分。」
趙鈦最後一個進入大象園,里邊幾只大象正在洗澡,長鼻子里的水噴得老遠。
或許是察覺到了趙鈦的不——願和嫌棄,一頭小象用鼻子推了趙鈦一下。
趙鈦直接一頭栽在了地上。
大象每天都被伺候——很干淨,他們用不著去洗澡。但他們得去鏟屎,一車一車的鏟,一車一車的推。
工作量很大,在趙鈦抱怨過後,顧羿親自帶著兩個人來幫忙。
「顧羿,你參加這個加分嗎?」
顧羿戴好——手套,搖頭,「我報名的時候人數已經夠——,可以參加,但不加分。」
「啊,」嚴長戟氣喘吁吁,「那還來做什麼?」
趙鈦也覺。
「說實話,要不是嚴長戟,打死我都不來,」趙鈦嘴上嫌棄,但干活——是很賣力的,「我——願去養老院陪老女乃女乃跳廣場舞,一次加兩分,我多去跳幾次,就能抵這動物園一次。」
「不過,蘇藹去哪兒了?」
顧羿也沒看見他,進來本來就是為——小孩兒的。
結果連個人影都沒見著。
幾個人四處張望著,發現蘇藹坐在一頭小象旁邊,小象的鼻子搭在他的頭上。
嚴長戟目瞪口呆,「那只小的就是用鼻子推翠果的像崽子吧?」
趙鈦,「閉嘴。」
但它在蘇藹的旁邊就很溫順。
顧羿——道︰「酥酥從小動物緣就特別好。」
「羨慕啊,我是從小就狗都嫌。」
蘇藹靠在小象的頭上,指使著它自己洗澡,讓它站在水里。
它跟能听懂蘇藹的話一樣。
他從小就特別討小動物喜歡,不管是流浪貓還是流浪狗,溫柔善良的人身上所帶的氣息都是溫和而又攜帶著善意的。
動物的本能會讓它們靠近滿懷善意的人。
顧羿走過來的時候,蘇藹還不知道,他在嫌棄小象的鼻子。
「你的鼻子有點短。」蘇藹認真的評價。
小象的臉上甚至出現——失落。
直到它——見——顧羿,小象四只腳慌亂地跺——起來,最後鼻子的水沒控制住,全部噴顧羿身上。
它做——壞事,扭頭就跑。
顧羿嘆了口氣,跟蘇藹相反,他從小就不討動物喜歡,即使什麼都不做。
蘇藹很少——見顧羿這麼狼狽又無可奈何的樣子,忍不住笑——起來。
顧羿從側面看著他,——見蘇藹沾——汗水的臉,像含了光點的眸子亮晶晶的。
就在這一瞬間,顧羿感覺到自己的心髒不受控制地狠狠撞——胸口一下。
但隨之而來的,就是更加壓抑不住的惡念。
想要。
想要摘下酥酥的眼楮。
好像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