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崎祥吾會出現在此處, 絕非意外。
黑子哲也早就調查過國中時期隊友們高中選擇的學校,自然沒有漏掉曾經同屬一軍的灰崎祥吾,哪怕兩人總共沒能說——幾句話。
他所在的學校是福田綜合, 位于靜岡地區,距離東京約200公里,單論籃球社團也算得——強校,只是遠遠不如奇跡的世代們選擇的學校出名。
既然灰崎祥吾能特意大老遠跑來, 以他隨心所欲的行事風格, 找女網友見面,確實是最符合邏輯的說法。
但所謂line——認識的女朋友,怕不是專門引他入局的誘餌。
繞——個大彎子, 歸根結底,最終目標還是自己。
思及此,黑子哲也神色嚴峻,終于舍得松開灰崎祥吾的小辮子,並把那柄鋒利無比的折疊刀收回袖內。
他根本不在意自己的舉止粗暴, 或者說,這種威脅方式已經是他所知道最溫和的。
除了尊嚴受挫嚴重, 脖子——破了個大概需要縫兩三針的口子, 留下些——陰影以外,灰崎祥吾應該不會留下其他後遺癥。
總好過拔指甲、砍指頭這些基礎刑訊操作。
他瞥了眼半跪在地上的大男孩,冷言道︰「想活命就閉嘴。」
好不容易重獲自由, 趕緊捂住脖子,結果模到滿手血的灰崎祥吾︰「……」
他居然真的能刺下去!
所以說這人誰啊?!真的是黑子哲也嗎?
在他眼中,少年看起來就是頂著哲也的——貌,模樣也是瘦瘦弱弱,內在卻完全變了個人。比當年追著他揍, 拖他——籃球部訓練的虹村修造還要可怕得多!
這股狠勁,單獨拎出去,隨隨便便都能當個小團體的首領——,身後烏泱烏泱跟著一群暴走族,稱霸關東也不在話下。
放在黑子哲也身上,便是如此的不可思議。
灰崎祥吾將手掌——的血跡在褲子——蹭蹭,齜牙咧嘴,光是扭扭頭這種簡單的動作,都讓他感到脖子火辣辣的一陣疼。
他撇向少年,習慣性舌忝——一下黏糊糊的拇指,被舌尖蔓延開來的血腥味刺激得一哆嗦,瞳孔中倒映出對方身穿黑色西裝的身影。
不同于在奇跡的世代面前戴上假面,黑子哲也與灰崎祥吾會面的時間地點皆不對勁,根本沒留給他做偽裝的余裕。
所以某位留——雷鬼頭的不良少年,見到的實際是港口黑手黨五大干部之一,還僥幸從他手中活——下來。
實屬幸運。
黑子哲也腦內運轉得飛快。
他並不相信灰崎祥吾所說的內訌,其根本原因,在于他本人居然會如此巧合的撞到來到東京的港口黑手黨手中,還是直屬前隊友的部隊。
概率低到微乎其微,不如去買彩票中千萬大獎來的實際。
看來幕後之人已經調查清楚「黑子哲也」所有的社交關系。
被一路引來東京的灰崎祥吾,是第一層誘餌。
他的到來,致使自己黑手黨的身份暴露不說,更大的作用,恐怕是用來當做拖住自己的累贅。
至于灰崎祥吾口中的「內訌」,是在慌亂狀態下的主觀判斷,事實與他的說法必定有所出入。
具體能理解為,負責看守他的兩位成員,其中一人毫無征兆反水,襲擊了另一方,這才讓灰崎祥吾得以逃月兌。
港口黑手黨對叛徒的處置手段極為殘忍,能從基層爬到干部直屬部隊的位置,他麾下小隊中每一個人都不是蠢貨。敢明目張膽做出反叛行徑的,最大可能,是自身性命受到威脅。
但是不久前的自己受情報所限,誤以為能從部下手中逃月兌的人實力強勁,這才會親自追擊。
他又瞥了一眼換了個姿勢坐在牆角,捂著脖子一聲不吭的灰崎祥吾,煩躁感油然而生。
布置這一切的人,讓他跟前隊友見面的意圖是什——?
他確實在意曾經的友情,也有意隱瞞黑手黨的身份,但真要暴露倒也沒什。
灰崎祥吾在這肯定還會有更大作用。
黑暗中,少年掏出工作用手機,撥通手下部隊隊長電話︰「是我。」
來到東京的小隊沒有配備機/槍,就算其中有人反叛,也鬧不出太大亂子,順利的——,人員傷亡能控制到最低。
他前來追捕灰崎已經過去了近十分鐘,留在書的部隊那邊,應該也處——得差不多。
接到頂頭上司的來電,隊長認真匯報,【黑子——生,之前看守那名青年的成員之一確定反叛,打傷了另一名兄弟,現已被鎮壓。】
跟預料中的倒是差不多……
「立刻押送——本部,交給紅葉的拷問班。」他吩咐下去,「還有,不必留人在東京接應,這邊的事情我獨自處。」
黑子哲也不得不考慮最壞的可能。
如果說先前分公司的事只是讓他產生懷疑,那麼今天發生的事,便是坐實——他的猜測。
確實有人在針對自己。
趕回橫濱時,他特意去見過太宰治,得知了某些以前從未听說過的消息。
這次出手的,十有八/九跟當初在分公司安插眼線的幕後之人為同一人,極大可能,便是太宰治所說的那位魔人。
面對從未接觸過的敵人,貿然行動無異于著——對方的道。黑子哲也只能換種方式思考,根據對太宰治的——解,將針對自己的人替換成他,勉強推測下一步舉動。
這並不是長久之計。
太宰治的大腦遠超常人範疇,機器都比不——他腦內運轉速度。即便是自己,也只能勉勉強強推測出接下來的一到兩步,再往後便無能為力。
將關系算不——頂好的前隊友刻意送到自己面前,如果只是作為試探倒也罷,怕就怕,對方是為——逼迫他全力使用【逐影】。
或者直接是異能暴走。
在東京這種人口密集的大城市,後果將不堪設想。
【逐影】的全面爆發,那是比影界更為糟糕的展現方式,也是始終橫在黑子哲也——里的一根刺,將他從法治社會推往黑暗的根本原因。
解除方式跟中原中也的污濁狀態有一定的相似之處,卻又有著本質——的不同。
如果說,開——污濁的中原中也所面臨最大問題,是人類身體無法長時間承受這份力量,不解除,最終會力竭而死,那麼黑子哲也異能全面解放的代價順序,則完全相反。
他的肉/體會在瞬間死亡,作為開啟能力的代價,一步步湮滅,又在達成某種極為苛刻的條件後,得以重塑。
這期間,若是使用類似無效化的能力解除暴走狀態,他已經死去的肉/身也不會醒來,永遠達成生——意義——的死亡。
大概連把骨灰都不會剩下。
到目前為止,【逐影】只全面解放過一次,港口黑手黨內唯有森鷗——見證過。他自然明白這種能力的危險性,能瞬間將橫濱化作一座死城。
除了黑子哲也本人自主解放,將他的精神逼至崩潰,同樣是可行的道路。
可惜他沒有那麼脆弱。
怕就怕對方會拿他曾經的友人開刀,在他的雷區反覆起舞,由疏到親,層層遞進。更惡心一點,特意送到他面前的灰崎祥吾有可能在離開巷子的瞬間,當著黑子哲也的面,被不知從何處——來的子彈一槍爆頭。
那真挺玩人心態的。
「好了,現在我們有充足的時間。」
想到這,黑子哲也伸出手去,一把揪住灰崎祥吾的後領,跟掐住命運後頸肉的貓一樣,脅迫他不能動彈。
「灰崎君,把你知道的東西,事無巨細、一字不落地說給我听听。」
灰崎祥吾︰「……」
雖然吧,因為兩人身高差的原因,被拎起來的他雙腳沒能離地。但他好歹也是大幾十公斤的高中生,能單手拎起來就離譜。
黑子哲也可是一軍的訓練量都能讓他嘔吐不已的弱雞啊。
「你……不是哲也吧?臉雖然長得一樣,給人的感覺就完全不同。」
沒有——刀刃橫在脖子——,青年被嚇飛的膽子似乎歸還不少,甚至又露出那種挑釁意味甚濃的痞氣——來。
他以前就是不長記性的類型,國中時期裝病逃訓多少次,每次都在游戲廳中被作為隊長的虹村修造揍一頓帶——來,哪怕被揍到鼻青臉腫,下次也敢照舊。
亦或者是,他察覺到了黑子哲也不可能真正對他下死手。
「而且那算是什——?黑/道?難不成你想說你其實是黑/道家的小少爺,隱姓埋名來帝光念書?別搞。」
說著,他又習慣性舌忝——一下拇指,呲溜聲明顯到讓黑子哲也懷疑他是不是故意發出來的,目的就是為——讓這個並不衛生的動作看起來更氣派一點。
雖然氣派不氣派另說,中二倒是真的中二。
面對前隊友這種作死行為,他確實沒想著——綱上線,往蔑視組織這方面上靠。其一,這太過小題大做,其二,普通高中生真無法承受黑手黨的報復。
于是黑子哲也選擇實——實說。
「如果現在放你離開,你很快就會變成東京街頭上的一具尸體,方法有很多。」
見灰崎祥吾陡然僵住,少年索性更進一步舉例。
「偽造車禍,偽造搶劫犯失手殺人,再不濟,兩邊大樓視角也很適合狙擊手埋伏,你活不過今天晚。」
「我不介意你怎麼想,死掉一個普通學生,這樣的消息在上晚報前就能被壓下來。」黑子哲也又頓了頓,說,「灰崎君的家人大概無法接受吧。」
「呃──」
出乎意料的,灰崎祥吾沒有繼續對著 ,他臉色蒼白的不正常,嘴唇發紫,就這樣腦袋一歪,仿佛靈魂都要從口中吐出升天,連四肢也耷拉下來。
黑子哲也︰「?」
一切太過突然,連他也不禁愣住。
這——明顯的中毒表現,毒素攝入時間應該就在不久前——想起對方舌忝手指的行為,黑子哲也不禁一陣無言。
他的折疊刀——沒淬毒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