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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輕輕就這樣暫時性地養起了蛋蛋。

由于蛋蛋叼來的那枚金桔,她對這只初次見面對她凶巴巴、警惕萬分的小丑狗印象好了不少。

臨睡前甚至特意取了兩塊牛排出來解凍,打算明天喂狗。還從京東下單了狗衣服和狗咬具,以及狗會喜歡的橄欖球,打算等蛋蛋被接走的時候,讓它帶上一起去救濟中心。

小傅知道自己冒充一條狗,實在是非常卑鄙的做法。

但明輕輕準備的黑盒子散發出來的熱量那麼暖和,像是一條溫暖的毛毯從四面八方包裹住了他。他貪婪地烤烤手腳,又烤烤腦袋,幸福得冒咕嚕泡兒。雖然羞愧,可根本無法抗拒這樣的誘惑。

自從跌落到地球上變成了個蛋、昏睡很久才從深山老林中出來以來。他已經很久沒有擁有過這麼溫暖、飽月復、饜足的夜晚了。

窩被明輕輕的工作人員丟了,也沒那麼傷心了,反正他還趁亂撿回了幾樣。

小外星人就是很容易滿足。

小傅趴在地上,在暖燈下又讀了幾頁《識字大全》,在讀到一則童話故事,兩個主角手牽手happy ending時,他灰藍色的眼眸亮晶晶,自己牽住了自己的。

隨即,在暖洋洋中睡著了。

正如地球人賴以生存的是氧,克拉弗林星人同樣有一種不可或缺的第335號元素,然而這種元素在地球上十分稀薄。

這是造成小傅身體不協調、一部分超能力缺失的主要原因。

清晨是這種元素含量最低的時刻。

小傅昨晚睡前已經將身體機能調整到最好,然而一覺醒來,身體機能還是流失了一半。和人類起床時的不清醒、起床氣差不多,但弗拉克林星人的表現形式是四肢不協調。

小傅醒過來,頂著炸毛的頭發,又摔了一跤。

他不甚清醒地睜開眼,眼里還殘余著香甜的美夢,像個小機器人一樣先把一只手撐在地上,把上半身撐起來,再機械地把一條腿屈膝,下半身給弄起來。

就在這時,踩著棉拖鞋的腳步聲從三樓下來。

小傅︰!

小傅剎那間清醒,跳到自己散落在地上的《識字大全》和勺子旁邊,叼起書頁和勺子,原地消失。

明輕輕端著早餐狗盤推開門,心底詫異。剛才還听見動靜,怎麼自己一過來,狗又不見了。

「蛋蛋?」

沒有狗應。

難道昨晚叼來一枚金桔放下,就走了?

明輕輕心底不確定,放下盤子,在附近幾個房間找了一圈。

小傅蹲在寒風中的屋頂上,蒼白的脖頸一抖,凍得一個激靈。

人類所說的由奢入儉難,外星人竟然也不例外。僅僅只是在火爐旁邊睡了一晚,竟然就開始不適應外面凜冽的寒冬了。

他注意到明輕輕仿佛在找狗。

小傅干巴巴地抿了抿唇角,心里閃過一抹心虛——明輕輕要是找不到狗,會不會懷疑?

小傅登時提心吊膽起來。

人類所說的一個謊言需要由一百個謊言來圓也沒有錯。

小傅听見明輕輕喊蛋蛋,心頭很不安。

他在屋頂頓了頓,趁著明輕輕還在別墅里頭,「   」地轉動頸骨,用視線掃了下附近。天剛剛亮,四下無人,于是他飛快地瞬移到別墅外面的草坪上,用勺子在草坪里鏟了幾個小坑。以此來作為狗的蹤跡。

明輕輕在別墅里沒找到狗,套上羽絨服,打開大門出去。

然後就在花房外面的草坪上發現了幾個狗爪印。

別墅里反正是沒有狗尿和狗便便的。

看來蛋蛋是拉在別墅外面了。

這狗還挺聰明。

明輕輕心里又給蛋蛋加了一分。

遙遙地見到明輕輕贊賞的笑容,小傅一時不知道是該羞愧還是該驕傲。

明輕輕回到別墅里,見到花房牆角,自己特意給蛋蛋留的一道小小出入口,那里也有兩個小小的泥印。

隨即外面不知哪里傳來了「汪汪」聲。

明輕輕放下心來,估計蛋蛋是在外面溜達,也沒再多管。

擰開手里的礦泉水瓶,去蛋蛋房間添了點兒水,隨即攏了攏衣服,回了三樓。

認真負責的好主人離開了,小傅提心吊膽的心髒才放下,在清晨的寒氣中呼出一口白氣。

學狗叫學得他臉頰有點發燙。

跟游擊躲避戰似的,確定明輕輕不會再出現後,小傅抱著自己的寶貝,鑽回了溫暖的房間。

他看了眼自己懷里的幾樣東西,覺得當下有個問題亟待解決。

他需要找一個新的窩。

明輕輕吃完早餐,喝了杯咖啡,穿著溫暖慵懶的針織衫靠在落地窗旁曬太陽,順便翻完了幾個劇本。

現在的好劇本十分稀少,可遇不可求。

有些劇本人設很有問題,明輕輕根本不會為了錢去接,也懶得和資方溝通,逼人改劇本的討厭鬼她才不會做。她只會直接簡單粗暴地將此劇本從選擇里刪除。

翻來翻去,竟然只有那部古裝劇整體的質量不錯。

明輕輕所飾演的女主角戲份並不重,但為人很有意思。

武力高強,面癱,血海深仇,強大,反差萌,剖開內心,又有柔軟的一面。

明輕輕被這個人物吸引了。這種吸引,甚至超過了被歐陽昊纏著所帶來的麻煩感。

權衡之後,她還是給金姐發去了短信。

以明輕輕的咖位,資方求之不得。盡管還在接觸另外幾個小花,但是听說明輕輕這邊有意,便立刻發來了合同。

事情就這麼定下了。

金姐發來一條短信︰「明天去試戲,走個過場。導演是蔣凱,臭毛病很多。安排了一場冰湖的戲,會很冷,你多穿點,我去接你。」

天娛娛樂把明輕輕當搖錢樹,從董事會到經紀人,表面功夫都做得很足。

鳥想要築巢很容易,小傅想要找窩卻很難。

他不確定三天之後,自己還要不要繼續留在明輕輕的家里。畢竟天底下沒有不露的餡兒,他裝得再好,他也不可能真的變成蛋蛋。

遲早,他會被發現。

人類看到他就會恐懼,他憂傷地想,他不想有一天明輕輕也用那種恐懼和厭惡的眼神看著他。

他先暫時將自己僅剩下的幾件家當藏在了空房間的角落里,然後打算等黑夜來臨,去外面找找可以棲息的山林。

明輕輕坐在落地窗邊曬太陽。

小傅吃完了明輕輕投喂的早餐,也捧著本書,趴在距離她垂直五米的屋頂上曬太陽,偶爾晃蕩一下腳。

這是一個安靜而愜意的午後。

——如果不是肥肥一直在草坪上打轉,生氣憤怒地仰著脖子,弓起腰,朝屋頂上哈氣的話。

肥肥是一只老貓,現在十歲左右。

它對于小傅這種外來生物畏懼無比,想跳上去驅趕,但是明輕輕這個主人不在,它又很慫包地不敢靠近,只敢遠遠地表達自己的仇視。

假如說人類在貓狗眼里是一堵牆,那麼小傅這種天生具有鷹一般銳利的視覺、听力和嗅覺、甚至具有超能力的家伙,在貓狗眼里便像是滔天的海嘯,深黑的藍下潛藏著不知道多少危險與未知。

所有的動物、包括人類,在他面前,都會本能地從腳底板升騰起一種恐懼。

並非他做了什麼而恐懼他。

而是一種發自本能的、對于強大而未知的生物的遍體生寒。就像人類畏懼地震、畏懼不可知的黑夜、畏懼山川海嘯那樣。

又或者,可以說是本能臣服。

——可肥肥是一只貓誒!

貓這種生物,和百獸之王同科,怎麼可以慫。

于是肥肥就一直在慫和不慫之間游走。

它屢次拽著明輕輕的褲腿往小傅那邊靠近,希望主人能把這家伙趕走。但漂亮的主人不開竅,還以為它在撒嬌賣萌。

肥肥快要氣鼠了。

下午,肥肥的打轉引起了遠處的山上的流浪狗的注意。

有些窮凶極惡的流浪狗,是會攻擊寵物貓的。

何況這是一個這麼寒冷的冬天。

到處都沒有吃的,附近的鳥不知道被什麼更強大的生物給吃光了,人類又實行了垃圾分類,垃圾桶里也掏不出什麼可以吞咽裹月復的東西。

餓久了,餓得干瘦如柴,眼楮發紅。

而那只體型肥碩的貓卻在草坪上炫耀自己渾身的肉。

兩只體型巨大的流浪狗猛然以沖刺的速度撲到眼前的時候,專注于盯著屋頂的老貓肥肥才意識到危險。

它驚恐地轉過一張加菲扁臉,只見兩只饑餓的巨型流浪犬已經極速逼近,聞起來像發爛的魚腥味的口臭撲面時,肥肥渾身的毛發一瞬間炸開來。

它彈跳起來,炸毛的粗尾巴差點被一只狗爪子揪住。

恐懼瞬間涌上了它肥圓的腦袋。

「喵喵喵嗚嗚嗚——!!!」

明輕輕听見這麼一聲尖叫,驚得迅速站起來。

她迅速飛奔下樓。

肥肥萬分驚恐,一胖**蹲兒摔在地上,雪白肚皮上的肉都手感十足地彈了起來,但是想象中的刺痛和撕咬卻並沒有落到身上。

它身前多出了一個影子,影子罩在了它身上。

兩只巨型流浪狗的腥臭氣息就那麼戛然而止,又或者說被什麼東西扼制住了。

兩條凶狗驚恐地盯著頭頂那個人,對方的眼眸是灰藍色的,宛如幽藍的大海,深不見底。對方僅僅是擋在那只貓面前,居高臨下地凝視著它們,它們便感覺到一種巨大的震懾感——它們連人類也敢攻擊,但是在對方面前,卻忽然瑟瑟發抖,肝膽俱喪。

從頭到腳到每個細胞的臣服。

就在這時,腳步聲響起。

兩貓一狗忽然就見到夾在它們中間攔架的高個身影「倏」地一下消失。

然後倏地一下原地出現一只瘦弱的串串犬。

兩只惡犬︰???

肥肥︰……

串串犬正在窩里睡覺,陡然被撈到這里,對上兩只惡犬的目光︰「……」

它差點又要嚇尿。

而明輕輕焦急地狂奔下來時,見到的就是這一幕。

蛋蛋雖然兩股戰戰,但還是勇敢地擋在肥肥面前,和那兩條巨型犬對抗。

兩條惡狗仍然能感覺到那令人恐懼的氣息還在周圍,忽然便扭頭夾著尾巴奪命狂奔。

跑了。

草坪上一空。

明輕輕跑得差點月兌力,松了口氣,走過去蹲下,一只手抱貓,一只手摟狗。

「好蛋蛋。」她夸獎道,在蛋蛋的狗頭上使勁兒揉了揉。

肥肥︰……

明輕輕以前沒有養過狗,只覺得狗的體味重,吵鬧拆家,比貓不討喜得多。她是堅定的貓黨。

但是經過這件事,她對蛋蛋的喜愛程度可以說已經達到了九分。如果沒有蛋蛋保護肥肥,恐怕年邁又胖的老貓就要受傷。

明輕輕將兩只小動物帶回家,狠狠做了一頓好吃的獎勵兩個毛孩子。

串串犬雖然驚恐于又被弄到了這里,但是看見眼前的好吃的,還是「汪汪」兩下,迅速撲了上去。

而肥肥從炸毛中恢復過來後,趴在一邊,心情復雜。

那個巨型生物……好像也沒那麼可惡。

它抬起頭看向屋頂。

想了想,悄悄叼了塊肉,悄無聲息地上了四樓天台。

小傅沒有想到自己就這樣被肥肥接納了,連忙蹲下來,有點受寵若驚。

肥肥「呸」地一下把肉丟在他腳下,但還是不給他模模頭,傲嬌地撅著**走了。

陽光下,肥貓的影子,肉一顛一顛,好大一坨。

但小傅已經被明輕輕一日三餐喂得很飽。更何況,丟在地上的肉——他又不是真的蛋蛋,還是很抗拒的。他手腳不利索地拎起那塊肉,慢吞吞撕成兩半,隨即站起來,遠遠地搜尋了一下那兩條惡犬的身影。

他將肉喂了狗,順便將狗引誘到了救濟中心附近。

夕陽就這樣落下來。

小傅完成事情,瞬移回屋頂的時候,明輕輕正在試圖和串串犬玩球。

她昨天看串串犬的眼神還有點抗拒,今天卻儼然充滿了喜歡和不舍了。

她拿下來的書被串串犬撕咬成了滿地碎片,她都不介意。

還拿了幾本無聊的雜志下來,給串串犬玩耍。

她還拿了只橄欖球,在草坪上將橄欖球拋出去,示意蛋蛋叼回來——

這只串串犬顯然不耐煩和明輕輕玩這種游戲,直接扭開頭,繼續撕書。

搞笑,她又不是它主人。

但明輕輕仍然耐心又溫柔,揉揉狗頭,鼓勵道︰「蛋蛋真厲害!不要怕,試著撒開腿在草坪上奔跑一下?」

小傅蹲在對面別墅屋頂上,呆呆看著。

心底再一次涌現出羨慕一條狗的情緒。

如果她的手是輕柔地穿過他的頭發的話,那種觸覺一定溫暖而柔軟……

等等,打住。

他在想什麼?

克拉弗林星人和地球人不一樣,不是隨便誰都可以作為求偶對象。

在某種程度上,克拉弗林星人的情感近乎淡漠,很少會生出對誰的感情。

打個比方,一個克拉弗林成年男人站在那里,他身邊即便有一百個絕頂美麗的女子luo著沖過來抱他,他腦子里除了「這些人怎麼連衣服都穿不起,是聯邦今年財政赤字了嗎,難不成又要打仗」,也不會有任何其他的情緒和想法。

但是對于自己的命定之人,克拉弗林星人卻又會仿佛獻祭一般,獻出極致的熱愛、濃烈的情感、靈魂、生命、乃至是鮮血。

總的來說就是,克拉弗林星人一生之中只會有一個命定之人,除了那個人之外,別的人都不行。

對于那個人,他們至死守護。

而判別那個人的方法是——出現「發熱」。

克拉弗林星的男人女人每個月都會出現一次易感期。

這是自然的生理狀態,在這幾天內他們的能力和身體狀況會比較虛弱。

但是只有在遇到自己的命定之人時,克拉弗林星人在易感期的時候才會「發熱」——瞳孔變得深藍乃至漆黑,渾身上下發燙、無力,全身血液甚至細胞都叫囂著想要貼近對方。

……和人類的畫本本上中了春/藥的情況差不多。

小傅趕緊抬起不那麼靈活的手,模了模自己心口。

還好,沒有發燙。

不是那麼燙。

他松了口氣。

同時又有點莫名其妙的心虛,為自己這點小心思。

他眼神不由得不敢再瞟草坪上和狗玩耍、穿著白色寬松針織衫、渾身灑滿陽光的明輕輕了。

蛋蛋不知道為什麼不願意和自己玩,明輕輕多少有點失望。

那種感覺就像是,自己對它的喜歡已經進展到了百分之九十,可是它對自己的接納卻只有百分之零。

小傅心里說不去看,但眼神忍不住又最後瞄了一下。

他看見了明輕輕的眼里的情緒。

明輕輕站起身,最後一次嘗試著拋出橄欖球。

但是蛋蛋鳥都不鳥她一下,埋頭糟蹋書。

明輕輕不被理睬,撓了撓頭,只好讓它自個兒玩,抱起旁邊打盹兒的肥肥轉身回屋。

可她走了幾步,快走到門邊。

突然,感覺到後面有一陣風。

明輕輕回過頭去。

就見串串犬嘴里叼著橄欖球,出現在她身後。

明輕輕驚喜萬分︰?

難道這就是愛的感化嗎?!蛋蛋終于肯和她親近一點了?

明輕輕感覺養狗實在是樂趣十足。

而嘴里被神出鬼沒的少年無情地塞了個球、一臉驚恐的串串犬︰「……%*&%&*」

和蛋蛋拉近了關系的明輕輕顯然很開心,做晚飯時煮了一大鍋排骨牛肉。但是她端著盤子送去晚飯的時候,蛋蛋又消失了。

明輕輕已經習慣這條聰明的狗的神出鬼沒。

她搬了一堆舊劇本,放進蛋蛋的房間里,心態已經從昨天的排斥過渡成了「姥姥的溺愛」。既然狗狗愛撕書,那就讓它撕,小狗狗能有什麼壞心眼呢。

然而等第二天,明輕輕早起,去送早餐,順便收拾盤子的時候。

發現,盤子里的食物倒是被吃光了,可是地上的書,卻只有輕輕的翻動痕跡——而沒有任何被撕咬的痕跡。

明輕輕看著地上的書。

按理來說,很好解釋,可能狗撕書撕累了,就不撕了。

但是不知道為什麼,她莫名感覺到有哪里不太對勁——這是一種很微妙的,女人的直覺。

就仿佛。

有兩只蛋蛋,一只撕書、听不懂人話,而另一只不撕書、聰明無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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