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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月孤高, 懸在陰沉沉的夜空。

顧末澤推門而入,外界涼風灌入室內,一片寂靜——,落在青年身上的燈火搖曳。

書案旁軒窗半敞, 聞秋時披了件白色狐裘, 烏發披散, 趴在書案上睡著了,臉頰面對燈火方向, 微微側著, 蒼白臉頰染上些許暖意。

他左手握著支筆, 底下鋪著凌亂符紙。

顧末澤走近,離開時聞秋時在床間休息, 此時出——在書案——,多半是——途醒來, 打算畫些靈符留著。

窗外夜色涌入, 顧末澤修長身影背對燭火,立在書案——, 漆黑狹長的眼眸不知盯了聞秋時多久,彎腰俯身,薄唇輕觸視線——的白皙臉頰。

他動作極輕,即便知曉聞秋時不會輕易醒來,仍是小心翼翼。

觸踫到細膩肌膚的那刻,顧末澤心跳都靜止了, 整夜沉甸甸的心情驀然變得無比愉悅。

他好似嘗到一口糖,即便裹著砒.霜,也吃得心花怒放。

少年人悄悄落下一吻後,就一發不可收, 還欲觸踫聞秋時唇角,——是所有念想在對方察覺臉頰微末癢意,若有若無動了下後,戛然而止。

聞秋時迷迷糊糊睜開眼,松開握在手——的筆,發——旁側立個人,背對著光,陰影投落他身上,他長睫掀了掀,睡意全無,瞪大秋水似的眼眸,目光落在玄色錦衣以及流動著紅色暗紋的面具。

未及青年做出反應,顧末澤光明正大湊近,在他唇角輕描淡——吻了下。

聞秋時︰「?!」

顧末澤扣住他拿靈符的手,將人攬腰抱起,徑——朝床榻走去︰「我今夜要與你一起睡。」

雪白狐裘滑落在——面,聞秋時掙扎無果,不由分——放到床上。

「天」

「天篆」——字未——完,聞秋時喉間——輕輕一點,默了聲,顧末澤解了腰封,月兌下外袍,隨後將渾身僵硬的青年抱在懷里,蓋——共眠——

一起睡覺,便真是一起睡覺。

聞秋時有些懵。

近在咫尺的臉龐——面具遮著,那人眼眸很快闔上,露在外的薄唇緊抿,即使看不到眉——,也能估計到深深皺著。

聞秋時——施了——術,全身動不了,——有老老實實——人抱著,睜大眼眸打量。

耳邊很快傳來綿長勻稱的呼吸,聞秋時察覺身體能動了,伸手去揭暗紋流動的面具,可惜如上次一般,面具紋絲不動。

他略一思忖,從儲物戒——模出木魚,掰開搭在腰間的手。

咚、咚、咚——

室內響起三聲敲木魚。

聞秋時施道——窺探,目光緊盯躺在床榻上的身影,下一刻,呼吸倏然屏住。

這人周身散出濃郁陰氣,腳踝、修長筆直的小腿纏著污黑枷鎖,由萬千冤魂聚集成的怨念密密麻麻包圍著他,無數——手要拖他入——獄。

這般深重的罪孽,當墜——獄,時時刻刻遭受天罰酷刑。

聞秋時愣了許久,手——的木魚——不知醒來的顧末澤拿走。

「你在做什麼?」顧末澤沒睡著,——是休息一二,發——聞秋時動作並未阻止,——以為會拿出——器對付他,沒想到拿出的是木魚,又對著他敲了三次,顧末澤不知此舉動何意,見人臉色微變,隱約覺得不對勁,才收了木魚。

聞秋時回過神,上次他猜測此人是原著的顧末澤,——是靈機一動,——為想不通顧末澤為何要偽裝,方才用道——窺探就是為了驗明身份。

若是原著的顧末澤,以他覆滅整座大陸的業障,定然滿身罪孽。

但聞秋時沒料到,真能看到業障枷鎖。

他第一次見到這麼多罪孽,這——死後必要遭受天罰酷刑,待所有恨他入骨的枉死之魂發泄怨氣後,才有一絲轉世化解業障的機會,且如此多的罪孽,千百世都難以化解,每一世都不得善終。

聞秋時一——個時辰——才瞧過顧末澤,周身不僅沒有業障環繞,還有象征功德的微末金芒,干淨極了。

所謂原著的顧末澤,——就是他虛無縹緲的猜想罷了。

比起這——,聞秋時更願意相信——己認錯了人,面具背後不是顧末澤的臉,但他瞧了許久,莫——唇形,連下頜線都一模一樣。

既然是顧末澤,又不是他干干淨淨沒有半點業障的小師佷,除了原著里罪惡滔天世人稱為邪帝的顧末澤,還能有誰。

聞秋時此時見身——之人業障加身,無藥可救,一面慶幸不是顧末澤,一面止不住心煩意亂。

倘若真是原著結局時的大邪帝,為何出——在此,難道是窮獄門的緣故?另外,此人做的惡事會不會扣在顧末澤身上,影響到他——

奪走木魚詢問,聞秋時手指一轉,朱紅長筆握在手——,直截了當道︰「有生之年,勸你多行善事。」

顧末澤一哂︰「為何?」

聞秋時︰「——為天理昭昭,報應不爽。」

顧末澤默了瞬,道︰「無妨,于我而言千百倍值得。」

聞秋時啞然,回憶原著劇情,里面好似有——無形的手將顧末澤推向絕路,他的善念永遠會化作別人傷害他的利器,最後心冷了,放縱伏魂珠大殺四方,威懾天下。

凡忤逆他的,無論正、邪都——有一個死字。

修真界硝煙四起,流血漂杵,不過最為致命的是他打開窮獄門,放入源源不斷的邪物,覆滅了整片大陸的生靈。

背負整個位面的業障,何等恐怖,滿身業障枷鎖,生生世世都洗不淨。

親眼看到那些枷鎖,聞秋時心驚之余,有淡淡疑惑。

以原著的作惡程度,污黑枷鎖當不止到膝蓋,而是遍布全身,少了,似乎有些不對

聞秋時扶額思忖,不知不覺間倦意——次襲來,眼簾一垂,天篆筆從手——滑落。

顧末澤扶住他,將傾身斜倒的青年抱入懷里,下頜輕蹭細軟發絲,嗅著熟悉的氣息,薄唇勾起心滿意足的笑。

什麼罪孽深重不得善終,什麼業障加身永墜——獄,他半點不在意。

比起這些。

那句「你師叔——要死了!」,才是他的——獄!——

要人間火爐依舊,來日他在無間——獄都是暖的。

「師父,徒——求你救救聞郁哥哥!」

北莫莫跪在白無商門——,哭喊了一夜,直到天亮,瀕臨絕望之際,房門開了。

北莫莫抬起通紅眼眸,看到白無商腰間視之如命的紫花消失了,愣了瞬,揚起沙啞嗓音︰「師父,求你想想辦。」

她不知在鬼樓身殞的聞秋時,為何能進入——在的靈身,但如此機緣,是不可能復制的。

神魂代替旁人主宰身體,在契合的靈身衰敗後,神魂亦會隨之消散。

她師父白無商曾是千古仙境的境主,傳聞仙境記載了一個從上古流傳至今的秘辛,與得道飛升有關,仙境里還有諸多逆天而為的仙——,當年白無商用業火燒了仙境,所有傳聞無跡可尋,——有他一人知曉,旁人——窺探不得半分。

北莫莫曾從白無商那學到魂祭之術,用以拯救靈獸魂魄,如今聞秋時命在旦夕,她無能為力,唯一能做的就是求她師父,看能不能求得救人之。

白無商多年心願即將達成,昨夜回房迫不及待給不滅花施——,沒听到屋外動靜,此時見愛徒哭的梨花帶雨,將人拉起︰「放心吧,你聞郁哥哥死不了,而且為師有個好消息要告訴你。」

白無商思來想去,這世間唯有北莫莫配與他分享這份喜悅︰「莫——,你阿爹——也不用背負那些罪惡,他能徹底解月兌了。」

北莫莫愣住︰「師父你在——什麼?」

「待此事了了,我便將一切告知你,」白無商愛憐——撫她發頂,「你——要知道,你阿爹是世上最善良的人。」

曉光初。

清晨微風從窗縫鑽入室內。

聞秋時睜開眼,看到一雙漆黑眼眸凝視著他,思及昨夜之事,他趕忙起身,按著顧末澤左右打量︰「你何時回來的,可曾見到誰?」

「與面具人打了一架,趕走他了,」

顧末澤抬起手,露出宛如烈火灼燒過的手背,英俊的臉龐露出笑意,「師叔,我受傷了。」

聞秋時盯著一寸長,血肉模糊的傷痕,瞅了眼他,準備按往常那般拿藥給他敷,下一秒,聞秋時眉——忽——一皺,握緊顧末澤的手,緊緊盯著手背傷口︰「何——利器所傷?」

顧末澤見他神色一變,仿佛察覺了不對勁,神色微緊了緊。

他抱著聞秋時安睡一夜,醒來發——手背出——一道傷口,估模與那些冤魂怨念有關,類似詛咒的東西,他不甚在意。

正巧聞秋時醒來,他想著趁受傷惹關注,沒料到師叔似乎懂得這些東西。

在青年緊盯的目光下,顧末澤略一思忖,唇角勾笑︰「那人——器諸多,傷我的是個充滿陰氣森森的東西,就像——鬼咬了口。」

聞秋時放回藥物︰「難怪如此,這不是傷,是邪靈怨念。」

顧末澤眼底笑意淡了些,果然,懂一些鬼神之事,

他開始思忖昨夜有沒有露出馬腳,回憶起敲響的木魚,顧末澤眼神晦暗不明,蹙眉之際,右手忽——手握住。

他愣了下,視線落在上面。

聞秋時掌心覆在他手背,顧末澤感覺到一股柔和暖意在傷口處徘徊,頃刻,怨咒凝成的傷口消失,他錯愕抬眸,面——青年勾起唇角透出幾分得意。

「我給你驅除了,很厲害吧。」

在這世界呆久了,他都快忘了,他是專門驅鬼除邪的小道士。

聞秋時得意完,又困了。

他眨著眼,惡狠狠揪了下手臂,疼得嗚了聲,這才打起精神。

這身體衰敗速度比他想象的還快,聞秋時已經到了得考慮睡了——也醒不來的——步,他抑制住睡意,對顧末澤道︰「我昨夜畫了不少符,桌角的符是賈棠的,剩下的都是你的。」

顧末澤看著他,一言不發。

聞秋時繼續道︰「我可能要不行了,你、你滿足我最後一個願望如何?」

顧末澤︰「不行。」

聞秋時原——滿是倦意,眼皮垂落,聞言心間一梗,長睫硬生生掀起來了︰「我還沒——是什麼呢!」——

人坐在床上。

顧末澤將氣得要吐血的人抱到懷里,修長的手撫上青年烏發︰「抱歉師叔,伏魂珠我要留著。」

聞秋時︰「我的遺願」

顧末澤低笑︰「師叔不會有遺願之。」

聞秋時不明其意,正此時,有人敲門,白無商手持一朵瑰麗的七瓣紫花而來,唇角帶笑,身後跟著神思不定的北莫莫。

北莫莫覺得不對勁,這紫花與她師父而言比命都重要,怎會拿出來給聞郁哥哥,還有所謂的‘阿爹’是誰,北莫莫困惑極了,但無論白無商出于何——原——,能救聞秋時就是天大好事。

北莫莫搖搖——,將疑慮拋之腦後。

聞秋時以為——人已離去,見到持花而來的白無商,忽——心——一動,有——峰回路轉之感。

果不其然。

「此花名曰七生不滅,待你身隕後,不僅可保你神魂不散,還能讓你重新尋找新的靈身,」白無商將紫花遞給他。

聞秋時瞪大眼楮,露出不可思議的表情,沒急著接,而是望向顧末澤,他眨著眼,拼命抑制昏昏睡意︰「你听到了嗎?」

顧末澤眉眼含笑,眼神透著——所未有的溫柔︰「听到了。」

聞秋時還想——什麼,顧末澤拿過不滅花,在他張嘴的瞬間將花塞入其——,一手捂住,一字一頓道︰「白神醫,施——吧。」

嘴里的花化作一股微苦的涼意融入心口,剎那間,聞秋時心神一震,眼皮越來越沉。

他抓緊顧末澤的袖口︰「你是不是」

未盡之言留在了喉間,聞秋時听到耳邊低語︰「別怕師叔,我會很快找到你的」

聞秋時心道︰你讓我別怕,為何——己聲音在打顫。

顧末澤全身僵硬,緊緊摟著青年的手不住顫抖。

聞秋時——枕著他肩膀,不知是不是——為離得太近,他從顧末澤身上感覺到極致的壓抑,隨著他意識漸沉,抱著他的少年人心底崩潰吶喊——他听到了,在耳邊越發清晰。

好似要——嚇瘋了。

聞秋時攥著顧末澤袖袍的指尖發白。

我沒事,你別怕。

但聞秋時連半句安慰的話都——不出,意識的最後,停留在滴落臉頰的一抹冰涼。

符道大比結束不過數日,寧靜的清晨,天宗聞長老身殞的消息傳出。

霎那間,在整個修真界掀起驚濤駭浪。

與此同時,北域山海相連一帶,靈獸樂土,一——渾身雪白,體態微憨的毛絨幼獸抬起小腦袋,面對完全陌生的環境,茫然不解——吼了聲︰「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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