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七點。
路聞星和顧晏深約在了商場附近的一家餐廳吃飯, 路聞星被服務員帶到包廂時，顧晏深已經在里面等他了。
餐廳里開了暖——，顧晏深月兌掉了外套，里面穿了件略寬松型的灰色羊毛衫, 眼睫低垂, 看著手中的劇本。
「不好意思, 來晚了。」
顧晏深合上手里的劇本，轉頭看向路聞星, 他穿了件米白色的外套, 手里還提著紙袋。
「是我來早了。」
路聞星落座後，月兌掉了身上的外套，「顧老師找我有什麼事？」
顧晏深將手邊的菜單遞給路聞星，「先吃飯，邊吃邊說。」
上菜還得——一——，包廂里太過安靜，又只有他和顧晏深兩個人, 路聞星不太自在，忍不住又問了一句。
「顧老師, 找我是因為試鏡的事嗎？」
「是。」顧晏深開門見山的問。
「不知道你看沒看——《百鬼》這部小說。」
顧晏深認為路聞星——做觀影筆記，如果有看書的愛好，肯定也——做閱讀筆記。
路聞星還真看——這部小說，他是雜食黨，平時好奇——也挺重，不管是小說、雜談還是野史, 只要故事有趣他都看。
他——看文學性很強的小說，也——看一些灑狗血的小說。
《百鬼》是去年很火的一部奇幻小說，路聞星是被室友推薦去看的。這部小說劇情充足, 懸念和鉤子也放得好，大概就是那種看了就想一次性看完，停都不停不下來。
這和顧晏深以往所拍的電影類型不同，路聞星看——顧晏深所有的電影，大多都是現實主義題材。
顧晏深第一次拿下三金影帝是25歲，在那之前，他也獲過大大小小的獎項，從配角到主角。
除了顧晏深本身——硬的演技和對角色的塑造，一部好的電影也包括電影本身有趣的故事，以及深刻的立意和主題。
都是相輔相成。
路聞星還是有點驚訝，——想一想又覺得沒什麼。
顧晏深是沒拍——這種奇幻類型的電影，——演員就是要不停地挑戰自我，挑戰角色。
「這是顧老師的新電影嗎？」
「對。」
「我很期待。」路聞星不是顧晏深的粉絲，——他是影迷，準確的說他只粉角色不粉人。
所以在他第一次見到顧晏深時，除了有點意外也沒有別的想法。
「我也很期待。」
顧晏深沒有表情的時候顯得嚴肅冷硬，他的眼尾略長，認真看你的時候，——讓人產生溫柔又深情的錯覺，反差感特別強。
路聞星不止一次被顧晏深這麼認真的看著，——還是有那麼點招架不住，他垂下眸子，濃密縴長的眼睫遮住了不自然的眸色。
顧晏深收回了視線，拿起桌上的高腳杯輕抿了一口。
「——我更期待能和你合作。」
低沉好听的聲音像是一支羽毛落在路聞星——上，很輕卻又是讓人難以忽視的存在。
路聞星的手不自覺緊了緊，他面色不變，聲音冷靜，「很抱歉，我對拍戲沒有興趣，只能辜負顧老師的期待。」
他的回答像是敷衍卻又讓人挑不出問題，因為他的長相太有欺騙性。
顧晏深很難否定他的話，尤其是路聞星一臉認真看著他的時候。
兩人面對面坐著，明明距離不遠，卻又隔著很遠。
如果不是第一次見面，顧晏深曾意外撞見了路聞星的隨性，又在面試時，發現路聞星的漫不經心。
他都快被路聞星這乖巧又謙遜的表現給唬住了。
顧晏深敢肯定，第一次見面時看見的路聞星才是最真實的他。
路聞星在吐槽他面試態度時，被他意外听見，換做任何一個人都會尷尬得不知所措——
路聞星卻能不尷不尬，還一副什麼也沒發生的樣子，從容淡定的和他打招呼。
可經——兩期錄制後，他們倆不——沒有熟絡一些，好像還更加疏遠了。
路聞星唯一一次，稍微展現出的一點真實，還是在酒吧錄制的時候。
也許是興致使然，也許是氣氛帶動，路聞星——半開玩笑的讓他調酒，還叮囑他去看表演。
總之比起現在一口一個‘顧老師’要坦率的。
顧晏深此刻還沒有意識到，他對路聞星——度的關注是從前所沒有的。
服務生敲門送餐，兩人談話暫時終止。
顧晏深之前就點了——個菜，路聞星來的時候又加了——個菜，桌子上擺得滿滿的。
這是一家中式餐廳，匯集各個地方的特色美食。
他——前錄綜藝時，和路聞星一起吃——飯，路聞星都是挑辣菜吃的，顧晏深照著辣味點了——個可口的開胃菜。
「先吃東西吧。」
顧晏深都這麼說，路聞星也沒有意見。他就是不懂，為什麼顧晏深執著于讓他拍戲，還親自來找他，這太魔幻了。
他要找的不應該是主角受聞裕才對嗎？
怎麼和他知道的劇情不一樣？
是又出現偏差了，還是因為他的改變導致的？
路聞星——所以堅定地想退圈，不是因為他真的想退圈，他喜歡拍戲，——且非常喜歡——他擔——改變劇情——導致蝴蝶效應。
假設他不離開娛樂圈，也不去走炮灰劇情。那會不——像小說里寫的那樣，最終世界意識——強制他完成劇情線。
路聞星一直擔——的就是這個問題。
他現在能肯定的是，劇情還沒有受世界意識的干擾。
可現在不——，那以後呢？
路聞星——認為退圈是最好的選擇也是因為就算有世界意識強制觸發劇情。可只要在這——前退圈，他根本對主角受構不成半點威脅，也許世界意識也許干涉不到他——
其實，路聞星還有一種更大膽的想法。
就是世界意識根本不存在，或者說是無法干涉他，所以即便他留在娛樂圈，只要他不去招惹主角攻受，也不——出現任何強制劇情。
可所有的列舉都是路聞星一個人的猜想，目前得不到驗證，他只能選擇穩妥一點的退圈來降低風險。
「試一下，辣子雞丁。」
顧晏深能吃辣，——平時吃得少。他還是比較注重飲食清淡和健康，經常拍戲通告連軸轉，為了身體健康，都是通——飲食和健身來調節。
今天點的菜，大多是是為了照顧路聞星的口味，選擇了重油重辣的食物。
路聞星伸手夾了一塊辣子雞丁。
色澤棕紅油亮，看起來倒是挺有食欲。
在家里，路女士和謝先生以及謝呈斐三人都不吃辣，路聞星和他們一起吃——遷就他們的口味，——如果自己一個人吃，他是無辣不歡的。
辣子雞丁麻辣味濃，入口咸香，吃起來酥軟，還帶著點回甜。
路聞星吃到好吃的，眼楮也跟著亮了亮，——情很是不錯。
吃飯期間，顧晏深只給路聞星推薦好吃的菜，沒有在提及和拍戲相關的話題——
到路聞星吃的差不——，顧晏深才開始問一些興趣愛好相關話題，最後都會往電影或電視劇上引。
比如，他——問路聞星科幻片和懸疑片更喜歡哪個？
提到懸疑片後，他又——問路聞星有什麼印象深刻或者特別喜歡的電影。
然後路聞星發現，只要他能說得出的片名，就算是冷門小眾的電影，顧晏深也全都看——且每一部都印象深刻，他們能從劇情聊到角色，再到電影本身。
不管是電影主題、立意又或者是選角方面，還有角色塑造方面，路聞星都有著自己獨特的看法。
顧晏深不評價對錯，這也不是對和錯的問題，因為角度和眼界的不同也——導致理解不相同。
讓顧晏深意外的是，路聞星的觀點，有很——地方和他是相同的。
也正因為如此，顧晏深更加肯定，路聞星對拍戲沒興趣絕對是騙他的。
只要路聞星願意，他們可以有很——的共同話題。
「《百鬼》這部小說中，你喜歡哪個角色？」
「我喜歡薛寧寧。」
和所有書粉一樣，路聞星也最喜歡女主的人設，女主隨師父姓薛，單名一個寧，薛寧寧是書粉們學著師父叫的昵稱。
顧晏深不意外，「除了薛寧？」
「莫栩。」路聞星說完，又問，「顧老師飾演的是莫栩吧？」
「是。」
「薛寧定角是宋嘉佳。」
「那這是顧老師和嘉佳姐第三次合作？」
輪到顧晏深意外了。
宋嘉佳和他第一次合作的時候是在三四年前，當時宋嘉佳還沒有現在的名——，只是個三四線的演員。
她飾演的也不是女主，是個女四號。
那部電影播出，反響不錯，——宋嘉佳飾演的角色本身不討喜，並沒有因為這部電影火起來——
這部電影給了宋嘉佳一個新的機遇，宋嘉佳就是這麼一步一步，穩扎穩打走過來的。
第二次合作是綜藝錄制。
這第三次，也就是《百鬼》這部電影。
顧晏深抓住了路聞星話里的重點，「你看——《追》？」
《追》就是顧晏深和宋嘉佳合作的第一部電影。
問出口後，顧晏深又覺得路聞星看——也不奇怪，他涉獵廣泛，就算他看——自己的所有電影其實也不代表什麼。
「看——，顧老師所有的電影我都看。」
顧晏深突然有點心跳失控，哪怕知道路聞星只是單純表述他看——自己演的電影，——路聞星神色太——專注認真，連帶著那雙桃花眼都帶著點含情脈脈的意味，出口的話很難不引人遐想。
廣個告，【 \\ 】真心不錯，值得裝個，畢竟可以緩存看書，離線朗讀！
「那星星是我的影迷？」顧晏深問出這句話時，自己都有點緊張。
「算是吧。」
「什麼叫算是？」
「就顧老師飾演的每個角色正好都是我喜歡的。」路聞星想了想說，怕自己沒說明白，又補充了一句，「僅限角色。」
顧晏深︰「……」——跳瞬間恢復平靜，好像不曾劇烈的跳動過。
「那如果換個人來演這個角色，你是不是就是他的影迷？」顧晏深突然較真起沒有意義的問題。
路聞星︰「不回答假設性問題。」
顧晏深︰「……」
雖然有那麼點不痛快，——是路聞星說話終于不是客客氣——的，他們倆的關系還是有點突破。
「你剛才說更喜歡莫栩是吧？」
「更喜歡的是薛寧寧，其次才是莫栩。」路聞星一本正經的糾正他。
顧晏深︰「……」
有必要這麼較真嗎？
顧晏深算是明白了，路聞星在錄綜藝時，不——主動爭取鏡頭，大概是因為興趣不大，平時聊到什麼話題，路聞星和他差不——，都是游離于群聊——外。
只有被單獨cue的時候，才——注視鏡頭，認真回答。
因為路聞星對那些話題興致淡淡，說到他所在意的話題，這人就——較真的掰扯清楚。
「行，總之你最喜歡的就是薛寧和莫栩。」顧晏深停頓了一秒，繼續說，「如果是這樣，我覺得你沒有——由拒絕試鏡。」
「如果試鏡成功，你可以近距離的接觸‘薛寧’和‘莫栩’，可以——自己對角色的看法融入到所飾演的角色。」
「一千個人眼中有一千個哈姆雷特。」顧晏深看著路聞星，神情專注，語氣認真。
「——星星，如果你願意，也許你是可以成為哈姆雷特的。」
顧晏深的意思是，每個人對作品見解不同，——路聞星只要答應參加試鏡，也許就可以成為作品本身，他可以用自己的見解去塑造這個角色。
這對喜愛演戲的演員來說，是難以抵擋的誘惑。
路聞星︰「…！」
失策了！！！
他今天完全是被顧晏深牽著鼻子走，顧晏深一開始就是在降低他的警惕，從那盤辣子雞丁開始，顧晏深就在試探著他的喜好。
和他聊電影，聊角色…前面所聊的話題，其實都是為了最後的話做鋪墊。
不得不說，顧晏深真的太會了。
也不得不承認，路聞星他——動了——
智還是把路聞星沖動的——生拉硬拽扯了回來，拒絕的話在嘴邊轉了一圈。
說實話他自己都覺得有點不識好歹，換做任何一個人，哪需要顧晏深這麼一——再再——三的邀約。
別說其他人，就是路聞星自己，如果他不知道什麼所謂的劇情，他也——在第一時間答應。
大概是看出路聞星的糾結，顧晏深沒有催促路聞星答應，他舉起高腳杯晃了下杯中色澤透亮的果汁，輕輕踫了下路聞星的酒杯。
顧晏深是開車來的，不能喝酒，換了杯果汁，——不影響他——果汁喝出紅酒的感覺。
路聞星回——神，拿起了桌上的酒杯回敬，兩人——思各異都抿了一口。
「星星不用急著答復我。」顧晏深勾唇一笑，特別貼——的給路聞星留了思考時間。
「我想問個問題。」
顧晏深說的是我想，——不是能不能。
說完這句話，顧晏深就直接問，「你其實很喜歡拍戲，為什麼要說沒興趣？」
「不用辯解，喜不喜歡我能看得出來。」顧晏深從剛才起，眼神就沒從路聞星身上離開。
「你知道嗎？我十八歲時做——最叛逆的一件事就是，不顧我父親的反對，放棄留學，還改了高考志願選擇了電影學院。」
路聞星驚訝地看向顧晏深，怎麼也沒想到一代影帝的成長史竟然是這樣的。
「這是我做——最叛逆，卻也是最慶幸的事。」
「我不知道你在擔——什麼？我只是想告訴你，叛逆的決定不一定是錯的。」
這句話令路聞星的——髒猛烈跳動了——下。
最叛逆的決定不一定是錯的。
看出路聞星的松動，顧晏深再接再厲。「星星，能告訴我你在擔——什麼嗎？」
路聞星壓下劇烈跳動的——髒，說到這個，他擔——的可太——了。
他擔——劇情，擔——被炮灰，擔——累及家人…
不——，這不能和顧晏深說，說出來也沒人信，說不定顧晏深還以為他有被害妄想癥。
路聞星平復了下——緒，扯了個謊。
「下學期課業緊，所以騰不出時間。」
「一個月的時間也騰不出？」
「一個月？」路聞星意外的看向顧晏深。
顧晏深不知道為什麼他對這個反應這麼大，點了點頭說。
「是啊。想讓你試鏡的是少年時期‘莫栩’，也就是另一個我。」
《百鬼》中，他們一個是幻境所——，一個是真實存在——
幻化出來的‘莫栩’在劇情中佔比不重，可又是很重要的存在。除了兩人一正一邪的性格反差，更多的是襯托作用，兩相對比，——使得經歷萬難後的‘莫栩’在人設上更豐滿。
「顧老師讓我試鏡的是少年時期的‘莫栩’？」
路聞星一時不知道該驚訝這個角色竟然是兩人來飾演，還是該驚訝顧晏深給他留的試鏡名額竟然是這麼很重要的角色。
「對。」顧晏深已經注意到路聞星對時間的重視，于是繼續這個話題。
「少年‘莫栩’出現的劇情不——，最——一個月就能殺青。」
「綜藝錄制還有三期，得到三月初——這部電影二月就開拍，順利的話三月份前就能殺青。」
路聞星是要退圈，他給自己定下的時間是在《周末無極限》播完後發退圈聲明，可如果按照顧晏深所說的，拍戲的這段時間是在他退圈——前，那……
「時間不早了，我送你回去吧。」
「不用麻煩顧老師了，我自己可以回去。」
顧晏深輕笑一聲，「你都喊我一聲顧老師，我照顧你也應該。」
「走吧。」
沒給路聞星拒絕的機會，顧晏深拿上車鑰匙和路聞星一起離開。
顧晏深今天是自己出門，開的車比較低調，車子駛出地下車庫，很快就沒入了夜色之中。
一路上，顧晏深都沒再提試鏡相關的事情，——人送到校門口後才離開。
直到顧晏深的車子消失在路聞星的視線里，他才收回目光朝宿舍樓走去。
寒假留校的學生並不——，——還是有老師值班，宿舍也是可以照常住，只是食堂沒有開放，得自己去外面吃或者叫外賣。
回宿舍後，路聞星洗了個澡，躺在床上玩了一——手機，掐著時間給顧晏深發了條微信。
【et】顧老師到家了嗎？
【。】剛到，
【et】今天謝謝顧老師請吃飯，早點休息。
【。】晚安。
路聞星也打了句‘晚安’發出去，關燈躺後路聞星有點睡不著，腦袋里不禁想起顧晏深離開前說的那句話。
「希望這次，星星可以給我想要的回答。」
***
路聞星醒來後，收到了謝呈斐發來的微信，最下面是一張照片。
照片在謝呈斐——室里拍的，方向是黑板，上面寫著——個大字-
不留遺憾
【x】我們班沖刺高考的勵志語錄
路聞星盯著那張照片看了許久。
最後，他退出微信打開通話記錄，回撥了第一個電話。
既然改變不了退圈的結果，那就在退圈——前，不要給自己留下遺憾。
——嘟嘟。
電話響了好一——都沒有人接，響鈴聲和路聞星的——跳聲逐漸重合，馬上就要超——一分鐘自動掛斷，路聞星呼吸不由放慢。
——嘟嘟。
「喂，星星？」
听筒里傳來了熟悉的清冷嗓音，路聞星的——跳不自覺加快，他壓下——底的緊張，盡量讓自己的听起來聲音平靜一些。
「顧老師，我…還能參加試鏡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