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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子夜, 柳澈深去各處制造混亂。

拈花和莯懷一——去了地牢,莯懷一路躲藏,生怕被人——現,可以一轉頭卻發現拈花如入無人之境, 拿著手中的冰塊, 哄著那慢吞吞的妖獸往這邊走, 悠閑地像在玩。

她想起之前有些難言,可還是開口, 「尊者, 您能不能躲躲?」

「不用躲, 去地牢劫人怎麼樣都會有動靜。」拈花慢悠悠的說完,前面的看守魔物就——現了她們。

猛地張開血盆大口, 迎面撲來。

莯懷心中暗惱, 硬著頭皮準備上去。

一股風勁突然從她身後傳來,迎面而去,直接將前面的魔物盡數滅盡, 連吼叫的機會都沒有。

莯懷驚愕在原地,轉頭看向身後的人,她已經收回衣袖, 還是一派平靜悠閑的樣子, 仿佛只是出來散個步。

她沒想到她的實力竟然恐怖如斯, 是她一直太過平和, 讓自己都忘記眼前這個人曾經眼楮都不眨就跳下了深淵, 連在修仙人極度懼怕的心魔幻境中也來去自由。

她突然明白子澈為什麼眼里看不見別人,他的師父實在太過驚艷,他年少看到大,又如——看得見別人?

拈花處理了——只魔物, 見莯懷一直盯著她,一臉的復雜遺憾失落,表情還挺豐富的,只是在現下這個場合好像有點奇怪。

拈花被她盯得有些——毛,快步往前走去,伸手拂開了地牢的鎖。

里頭的仙門弟子早就听到外面的動靜,紛紛準備好出去,見她進來恭敬開口,「師叔祖。」

拈花沒有多言,趕羊似的,讓他們全部跟著那只妖獸走,轉眼之間便到了易山。

她慢條斯理地點著手里的煙火,目視極遠之外的魔宮,已是火光連連。

莯懷見修仙之人一個個往這里聚來,卻唯獨沒有看見柳澈深,空間的縫隙轉瞬即逝,時間越來越緊。

這麼多人離開,魔主必定震怒,心魔也沒有找到,柳澈深必然凶多吉少。

莯懷老忙看向拈花,「尊者,子澈怎麼還沒有過來,再不來怕是來不及了。」

拈花手中的煙火棒一朵朵往天上炸去,留下的只有殘余星火,照亮了她的容顏,一如既往的清冷,像雪山上那一抹還未化淨的雪。

拈花听到這話,沒有太大的反應,只看著手里的煙火慢慢熄滅,「我這徒弟啊,心地良善。」

她的聲音隨著風慢慢飄遠,徹頭徹尾的旁觀者。

莯懷听到這話,瞬間明白了她的意思,「可他是仙門的大弟子!」

拈花沒有再開口接話,轉頭看向那道縫隙,「時辰到了,讓弟子們離開。」

莯懷攔在她面前,「尊者,您不救他?」

拈花聞言默了半響,「這是他自己的選擇。」

「可您是他的師父,您要眼睜睜看著他死嗎,您就沒有一絲不舍?」

拈花頓了一瞬,難得沒有開口,這是一個很深奧的問題。

他死,還是她死,還是一起死?

「拈花。」縫隙里突然傳來一——聲音,是掌門的聲音。

拈花轉頭看去,一枚銅鏡從縫隙里飛了過來,她抬手接住。

銅鏡里出現了聲音,「拈花,你們可還好?」

里面傳來的聲音果然是師父,這魔主倒是聰明,只將弟子弄進來,將修仙長者拒之門外,既可以找心魔,又可以拿捏他們。

莯懷連忙上前,對著銅鏡——︰「掌門,子澈只怕要被扣在魔界了,如今性命堪憂。」

銅鏡那邊默了一默,隨後開口,「拈花,你與我一——去見魔主,將子澈帶回來。」

拈花看著手中銅鏡許久,扔掉了手里的煙火棒。

罷了,救就救了罷,往後的——往後再說,如今這感情下,柳澈深以後不見得真能下手殺了她。

魔宮的混亂很快平息,到處都在找罪魁禍首。

柳澈深已然獨自一人進了大殿。

魔主看見他過來,沒有很意外,顯然也知道這突如其來的大火是他帶來的。

柳澈深幾步走近,「在下衡山仙門第三百六十代乾位弟子,前來交還心魔。」

魔主看著他,顯然听過他,「你就是那個衡山仙門的第一大弟子,柳澈深,那你師父便是闖進心魔幻境的人罷?」

柳澈深依舊有禮,「心魔一——與在下師父無關,它任然在我這處。」

魔主一笑,「你的意思是心魔被你抓去了?」

柳澈深抬起手,拉開衣袖,環在手腕的白色煙——正在緩緩縈繞,準備隨時隨地攻向心位。

「心魔在此,請魔主收回。」

魔主看著他手腕上的白色煙霧,似近顛狂,「我們魔界的吉祥物!怎麼變成了這樣!」

「在下去的時候,迦禹已經離開,這是心魔殘留下的一絲意識,還請魔主幫忙月兌離。」柳澈深平靜開口。

魔主听聞迦禹,——煞之時,又很快平靜下來,看著他,「我听說你是修仙中人口中所說的天才,沒想到今日也會被我魔界的心魔困住,不知道那些只知修仙的老頑固,听到這——會不會——死?」

柳澈深聞言不語。

魔主越——嘲諷,「你因——生了心魔?」

「在下沒有。」

「你有,這心魔就是你的心魔,它所言所行都出之你,倘若你沒有任何想法,它可纏不上你。」

柳澈深垂著眼,許久,「魔主準備——時取回心魔?」

「你可知月兌離心魔,要生生剝皮抽筋,你死透了,心魔才會離去,只是你——必如此痛苦,倒不如留在我魔界,以你的資質,做了魔修,一步登天豈不快哉?」

柳澈深依舊平靜,「自古仙魔不兩立,我輩修仙之人,心懷大道,澤被蒼生,不求長命,不求機緣,生者清白,死亦清白,豈容心魔蠱惑。」

魔主聞言臉上的笑瞬間陰了下去,看著他許久,「澤被蒼生?愚不可及!你以為那些人會記得你,不過是轉頭就把你拋之腦後,你再看看你的師父,可有救你的心思?」

柳澈深聞言眼睫微微顫動一下,手中的白色煙——轉動得越——快了。

魔主看見這,忍不住笑起,還待再說。

「拿走!」柳澈深直接開口打斷了他的話,語氣生冷,簡單到只有兩個字。

魔主當即冷了面,「不知所謂,那就成全你!」

他當即伸手而去,打算直接取了他的性命,外頭突然飛進一枚鏡子擋回了他,懸空立在空中,浮浮沉沉。

身後一陣清風拂來,帶起陣陣的暖香,「師父,你這般快,當心撞碎在牆上。」

柳澈深听到這聲音一頓,轉頭看向去,似不敢相信她會出現在這里。

拈花快走進大殿,那風吹著她走,衣裙飛揚似神明而來,周遭一切都鮮明了起來。

拈花進來後看見柳澈深站得遠處,心真大,站得離魔主這麼近,生怕自己死不了?

她招手,「攻玉,到為師這里。」

柳澈深當即放下手中的衣袖,背在身後,往她那邊行去,「師父。」

那聲音里帶著一絲歡喜,輕易就能听出來。

魔主見狀日有所思。

拈花站在大老遠開口,「魔主,家師有話與你說。」

片刻之後,銅鏡往下而落,憑空出現了老者身影,他看向前面的空氣,一片沉重,「鳧空,你顛倒空間已是犯了大忌,難道還要……」

「師父……」拈花忍不住提醒了一句,背對著魔主說話的師父,「你方向錯了,人在你斜後方。」

掌門︰「……」

空氣里有一瞬間的凝塞。

「師父,我幫你挪挪。」拈花只能過去,俯身將銅鏡挪正,讓掌門對準魔主,畢竟他一個虛影,也看不見魔主在哪里。

魔主就那樣默不作聲地看著他們擺弄方位。

場面一時有些尷尬。

拈花將位子調整好,掌門模了模胡子,緩解尷尬,「法器年久失修,有些不經用,莫要見怪。」

他說著忘記說到哪里,只能開門見山,「鳧空,我們仙門與你魔界並無太多糾葛,你們心魔去了——處,理應你們自己找,如若不放我仙門弟子——去,我必不會善罷甘休,魔煞海和無望山,也攔不住我們修仙之人。」

魔主老頭看著白胡子老頭許久,看了一眼柳澈深,忽然笑呵呵開口,「好罷,便放了你這仙門弟子——去,畢竟是你仙門未來的希望,我豈能殺之。」

掌門︰「……」

魔主︰「……」

掌門︰「……?」

空氣里又是一陣死寂。

掌門還備了長篇大論,準備苦口婆心勸上三個時辰,沒想到竟然這麼輕易就答應了,一時之間竟有些語塞。

柳澈深听到這話微微斂眉,對上魔主極為諷刺的笑,薄唇微啟,終是沒有將心魔的——說出來。

魔主看著他離去,笑得越——叵測,這仙門出了一個為心魔所困的修仙天才,可真是有趣之極。

拈花沒想到竟然這般容易,她收了銅鏡,魔主還特地命人將他們帶出魔界。

前面是一片沒有盡頭的河。

拈花站在原地看了半天,「這怎麼過去?那老頭真是毫無誠意。」

柳澈深站在旁邊沒有多言,許久才開口問了其他弟子的情況,「師父,其他弟子可已經安全離開?」

「都已然離開了,就剩我們兩個,剛頭魔主要是不同意,為師可能就要——你一——死在這里了。」

柳澈深听到這話默了片刻,心中莫名歡喜,聲音低得像是在和自己說,「我不會讓師父死的。」

拈花沒听見,走近河邊,那河竟是黑色,里頭深不見底。

她拿了一塊石頭扔下去,轉眼就消失了,遠處一只飛鳥掠過,到了河上面,瞬間被吸了進去,像是能吞噬所有。

那老頭莫不是嘴上說得好听,實則沒打算放他們走?

拈花皺著眉頭,拿出衣袖里的銅鏡,準備找師父告狀。

遠處一個帶著斗笠的老者,斗笠上還蒙黑紗,根本看不清他的面貌,他劃著船緩緩往這邊而來。

他的動作看著慢,可轉眼之間就到了眼前,一——虛影飄過來,「二位可是要渡船?」

「渡!」拈花直接跳上了船,迫不及待想要離開這鬼地方。

柳澈深和她一——上了船。

船緩緩往前行駛,越到河中間,周圍開始一成不變,如果不是船在搖晃,湖面水波蕩漾而出,完全看不出船在往前行。

拈花看著這一成不變的景色,頗有些放空,隱約間听到了一個聲音。

「你往日是仙門弟子,她肯定教導過你,你與她關系如——?」

拈花听到聲音,看向旁邊,柳澈深和老者都像沒听到一般。

老者劃著船,突然開口,聲音還是一派的蒼老,「在這河上偶會傳來些許聲音,莫要驚慌,那只是來自往後的。」

預知未來?

拈花听到這話頗有些驚喜,這麼黑漆漆的河,竟還有這神效,來回多行——次,豈不什麼都知道了?

拈花心里有了這個想法,側著耳朵仔細听著。

可惜,這一句話過後,再沒有了聲音。

拈花轉頭看向柳澈深,「你可有听見什麼?」

拈花剛問出口,耳旁突然一個聲音傳來,「我與她……仇深似海。」

柳澈深低頭看來,「不曾听到。」

拈花瞬間頓住。

這兩道聲音一前一後,簡直一模一樣,分明就是柳澈深。

只是耳旁出現的這個聲音竟然這般低沉,听得人心疼壓抑,與現下的他相比,竟是帶著顯而易見的恨意。

他與誰仇深似海?

這仙門之中教導過他的人,也只有她一個人。

那豈不是與她……?

柳澈深見她沒說話,開口詢問,「師父听到了什麼?」

「沒有。」拈花下意識的反駁,聲音沉了很多,「為師什麼也沒听到。」

柳澈深聞言沒有再問,安靜等著船靠岸。

船慢慢靠了岸,岸邊——來時並沒有區別,連景致都一模一樣,像是沒有坐過船一樣。

拈花和他一——下了船,那船夫突然抬頭看向柳澈深,高深莫測地說了一句,「少年人,後會有期。」

拈花听到這句話,瞬間怔在了原地。

這句話她看過的,在話本里看過。

恆謙曾經誤過魔界,他性子傲,資質極高,魔主看中他的實力,想讓他做下一任魔主。

可恆謙雖亦正亦邪,但沒有同意,後頭也沒能救魔主,便殺了迦禹替魔主報仇,魔界承魔主遺志,便認恆謙為魔界之主,哪怕他不在魔界,也是魔界的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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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頭老者這句話,就是對恆謙說的,就是在這冥河之上。

拈花心中越——亂了,所以現下魔主看重的下一位魔王是柳澈深?

而他……往後會恨她入骨?

冥河不會出錯,他必是恨她入骨。

拈花突然有些月兌力,莫不是到頭來還是一個死字?

柳澈深不知拈花心中所想,伸手施禮,「老人家慢行。」

老者微微點頭,轉眼間消失在河上。

柳澈深看著老者離去,眼中神色越——凝重。

他騙了師父,他其實在河上听到了聲音,只是他不敢說。

因為他听到的是,有人喚魔主,而他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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