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澈深想起恆謙蓀鴛鴛,想起往日仙門中的師兄師姐,難得情緒無法克制,「師父為什麼要殺他們?!」
「誰說是我殺了,殺他們的是玲瓏陣中的妖獸,和為師有什麼關系?」拈花兜了好大一個圈子,慢慢悠悠的說。
柳澈深一口氣沒上來,看著她半響說不出話,似乎已然不知道該怎麼表達自己的情緒。
拈花松開了他。
柳澈深直接靠著門滑坐在地,久久反應不過來。
拈花連著干了一日的活,都沒有好好吃東西,她也沒再管柳澈深,去外頭轉了一圈,撈到一條魚,慢悠悠烤了吃。
等吃飽喝足回去,柳澈深已經不見了。
拈花也不去管他,反正這玲瓏陣,他現下是不可能出去的。
拈花耐心等了幾日,終于在一個清晨,看見了柳澈深。
他坐在門口,身上的傷極重,卻沒有進屋,還是恪守己禮。
倒也是厲害,竟然能在陣中闖這麼久,那毅力可真不容小覷,難怪能做仙門第一大弟子。
拈花慢悠悠上前,「找到他們了嗎?」
柳澈深聞言沉默了好一陣,像是無法接受這個事實,「……沒有。」
「自然是沒有,踫上古階級的妖獸怎麼可能還有活頭?為師把你救下來,已經算你的運道了。」拈花隨口一說。
柳澈深低頭看向手中的劍,一直沒有開口說話,還是一言不發坐在原地。
拈花去外頭給自己打了幾個小竹筒,用來打水,忙碌了一上午,有些累了,看了他一眼,吩咐道︰「去做些東西給為師打打牙祭,難不成你還想死在這陣中給人殉葬?」
柳澈深聞言倒沒說什麼,艱難起身,把劍放在了桌上,去一旁洗干淨手上的傷,進了旁邊的灶房。
他進去很久都沒有出來,拈花倒是滿心期待,也沒有催促他。
她做了一張躺椅子,又做了一個木籃,柳澈深才端著一大碗出來。
拈花沒有聞到香味,有些稀奇,這修仙之人做的菜都是無色無味的嗎?
她有些疑惑,放下擺弄著的竹籃,走到面前看了一眼,他端出來的菜。
清水炖蘑菇。
拈花看著上面浮著的蘑菇,也不知道怎麼評價,她也委實夸不出來,這菜看一眼,就能讓人決定這輩子都不吃飯。
「這就是你忙碌了一個時辰做的菜?」
柳澈深沉默。
拈花拿出竹筒中的筷子,遞給他,「你先嘗嘗是不是人吃的東西?」
柳澈深︰「……」
他本身早已闢谷,聞言還是拿著筷子,自己吃了一個蘑菇,估計自己也覺得不是人吃的東西,坦白回道︰「弟子不會。」
拈花懷疑他是裝的,竟然沒吐。
拈花猶豫半晌,覺得還是不能讓弟子失望,畢竟她也得跟他好搞好關系,還是得認真對待這道菜。
拈花在桌前坐下,舉著筷子在一片相同的蘑菇里面挑選,很久才夾了一個沒什麼區別的蘑菇吃進嘴里。
柳澈深︰「……」
拈花隨口咀嚼了一下,是想象中的味道,淡得和水一樣,果然是清水炖蘑菇。
她又想到了慕容眉那珍藏了七七四十九天的雨水,和這玩意兒真是有異曲同工之妙。
這種東西他竟然吃得這般斯文,不會是因為他自己做的,所以不好吐出來罷?
她吃到想要輕生,她放下筷子,轉移話題,「明日開始,你就去習練。」
柳澈深聞言一頓,似乎有些意外,「師父是說讓弟子去習練?」
「那是自然,不然為師來這玲瓏陣里干什麼,陪你過家家嗎?」
柳澈深看向她,「師父,這玲瓏陣出了這麼大問題,這麼多弟子沒有一個找到,您為何還有心思讓弟子習練?」
拈花拿著筷子攪拌著前面的清水炖蘑菇,「修仙之人就應該做到冷心冷情,你修了這麼多年都沒修明白嗎?」
柳澈深顯然不認同她的話,他眼里有他骨子里的固執,「弟子不覺得修仙應該冷心冷情,倘若連心都修沒了,那修仙又有何用?」
「那你就永遠留在這陣中做活菩薩罷。」拈花笑著說了一句,她起身往外走去,想起什麼,轉頭看向他,「不如你干脆把自己喂給那些妖獸好了,反正你是菩薩心腸,你那些同門師兄弟可都進了人家肚子,你怎麼不一道去?」
這話許是激到了他。
柳澈深當天提劍就出去殺妖獸了。
拈花總算是弄明白了,這人就是硬骨頭,硬啃是啃不下的,只能潛移默化。
柳澈深每日出去習練,每每練得一身傷回來,倒是刻苦。
三個月匆匆過去。
拈花算了算日子也差不多了,叫了他來跟前,這些日子下來,他越發沉穩,往日還有幾分浮躁,現下已然平靜許多。
山崖的盡頭是望不到邊的曠野,雜草叢生,風從那處吹來,像破了一個口子,吹得衣裳獵獵作響。
拈花也不告訴他究竟要等什麼,柳澈深也耐得住性子,沒有過問一句。
片刻後,遠處些許黑點走近,是恆謙蓀鴛鴛他們。
柳澈深看見他們,難得有了少年的歡喜,「是子謙和鴛鴛他們!」
他連忙轉身下去,準備去找他們。
拈花卻淡淡開口,「你現下過去,他們絕對出不了這個陣。」
柳澈深腳下一頓,轉頭看向她,眼里不解,「為何?」
「因為為師在呀,只要為師出了這條線,那只巨獸就會出現,他們會連逃的機會都沒有。」拈花視線落在前面那條縫隙,慢條斯理的說。
那處縫隙里埋著一條閃著金光的線,刻在石頭縫隙里,若不仔細觀察,根本看不見。
柳澈深這才反應過來,難怪每一次回到這里,都不會再有任何妖獸出現,原來陣眼竟在這里。
所以陣中出現如此品階高的妖獸,是因為師父而來,這麼說,是師父被困在陣中了?
柳澈深看著她,不知該怎麼說,師父根本沒有必要來此,她既沒有救別人,也沒有找別人,難道是為了教他?
拈花倒是不慌不忙,抬手指向前面,「三月習練已過,你看子謙有什麼變化?」
柳澈深聞言上前一步,仔細看了一眼。
恆謙手里拿著燭龍劍,劍身發著紅光,證明他修為大漲。
再探丹田,他竟成了全靈根!
這千千萬萬中的修仙人少有這樣靈根的人,能出一個也是滄海一栗。
擁有全靈根的人,都是天道所選中的人,修煉極快,必成大器,乃是不出世的天才。
就像師父,年紀輕輕便已近化神。
柳澈深也是沒想到恆謙竟然會有此造化,倒也是為他高興,只是心中難免有些許失落。
他資質雖好,可也不是全靈根,天之驕子少年意氣,不是最好的,也難免失望。
拈花看著遠處,「知道為師為什麼沒有讓你當第一嗎?」
「為什麼?」柳澈深顯然對此記憶猶新,他從小開始就是叫他做第一,絕對忍受不了做第二。
拈花嘆息了一句,「因為你不是天生的第一。」
柳澈深聞言眼中神情一震,良久才開口,「弟子會努力。」
「你怎麼努力,別人是天生的。」拈花慢條斯理的說,「你不是第一,所有的東西都要拱手相讓,包括你想要的一切。為師若是沒有進來,這三月習練之後,你這大弟子的位置也要給恆謙,你看看別人會怎麼議論你?堂堂仙門第一弟子,變成了第二,究竟是資質愚鈍,還是任何事情都注定毫無建樹。你族中對你期望極高,倘若事事都落後于人,他們該對你有多失望?」
柳澈深長睫輕顫,抿唇,捏緊手中的劍。
遠處玲瓏陣大開,恆謙他們要離開了。
他們正轉頭四處看,似乎是想找他,只是這處位置極好,他看得見他們,他們看不見他。
「知道怎麼得到不屬于自己的東西嗎?」
柳澈深視線落在她身上,她甚至都沒有轉頭看他,只有風拂過她的衣擺,高高飄起,仿佛下一刻就要成仙而去。
這是他的師父,是真正的仙,所有的東西都在她的掌握之中。
他有些鬼使神差地問出一句,「怎麼得到?」
拈花轉頭看向他,「去偷,去搶,不擇手段。」
柳澈深眼眸微怔,「……什麼?」
拈花轉身走近他,「為師在教你怎麼變成一個強者,只要是想要的東西,能得到的東西,就要不擇手段的得到。
你現下唯一的機會就是在玲瓏陣中試煉,抓住一切機會,不擇手段地提升自己,你想做菩薩還是想做強者,自己做決定罷?」
柳澈深看向遠處,三月習練之期已到,玲瓏陣自己開啟,他們要走了。
地面震動,陣門大開,地面裂開的大盤,他們走進光中,馬上就要離開。
這是他最後的機會,選擇留下,他可能永遠待在這里。
柳澈深沉默片刻,伸手拉過衣擺,恭敬跪下,「弟子願意隨師父勤加修煉,絕不讓師父失望。」
拈花滿意一笑,只要你肯留下,任你是神仙般的三觀,都要給你顛倒一番。
‘叮!’
‘請勿更改人物之間關系。’
拈花︰‘我沒有更改啊,你沒看出來我對他滿滿的惡意嗎?他自己沒看出來和我有什麼關系,我這個做反派的不就是該做陰陽人嗎?’
系統沉默了一陣,似乎好像有道理,然後就沒了聲音。
前面正門大開,地動山搖,片刻功夫,他們消失在了眼前。
玲瓏陣中再沒有其他人。
突然又是一聲,‘叮!’
系統似乎察覺到了什麼不對,‘警告,你已嚴重偏離主線,請馬上返回。’
拈花看著遠處恢復平靜的曠野,露出了一抹笑,‘返回不了啊,我只要一出去,那只妖獸就會困住我,我出不了玲瓏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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系統︰‘提示︰可使用仙力返回。’
拈花︰‘這可是玲瓏陣,遇強則強,不確定的事情我不做,而且仙力只有一次使用機會,我要好好節省,現下不想用呢,你們不會連我什麼時候用都要控制罷?’
系統顯然被噎了一下,半天才硬邦邦回了四個字,‘沒有期限。’
拈花也是非常為難,‘那就對了,我是困在這里才沒有辦法完成任務,我也不想,但凡是有一點辦法我就出去了,這要是待上個十年八年的,我也沒啥辦法,你說是不是?你們這樣的系統總不可能以公尋私罷,還能幫我不成?’
系統很久都沒有聲音,拈花以為它掉線了。
片刻後,突然傳來極為暴躁的一連串的嗶——
拈花懷疑它在罵人,可惜沒有證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