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80
阮沛玲住在特護病房里, 高熙沒有過去看她,從醫院出來回家的車上,周秘書對她說了阮沛玲目前的情況。
阮沛玲因為車禍造成了腦疝, 目前已經做了開顱手術, 但情況並不樂觀, 還沒有月兌離危險, 能不能醒過來還兩說。
周秘書道︰「沒有當場死亡已經是她走運了,接下來就是天意,從目前的情況看,很有可能成為植物人,也有醒來的可能性,但即便醒過來……大概這輩子都下不了床。」
高熙靠在後座上, 微仰著頭,看著灰色的車頂,輕輕「嗯」了一聲。
她以為她不開心只是因為無辜的人被這場車禍牽連。
但當她听到阮沛玲的情況後, 依然沒有事成的輕松。
她不喜歡這樣的自己。
還是成為更好的人吧。
回到江城後,還有很多事情——著高熙。
比如,魏青雲發了好大的火, 听家里的阿姨說哥哥已經跪過搓衣板,如——不是因為大伯伯腿不好,他也得跪。
但大伯伯也沒能逃過大媽媽的怒火,到現在還睡在客臥里,不知道——麼時候能結束「分居」生涯。
剛回家的幾天高熙一直在哄魏青雲開心,說實話哄得挺累的。別看魏青雲平時溫溫柔柔的模樣, 一旦真的生起氣來,那可不是鬧著玩。
再之後,高熙听說了汪文賦落網的消息。
汪文賦在一南邊靠海的小城市里落網, 听說打算坐船偷渡,但在外出買藥的時候被人認出來,給舉報了。
他和跟著他的一同伙一起落網。
說來也巧,就在同一天,醫院里傳來消息,阮沛玲醒了。
既然醒了,高彥坤一家總是得去看望這個名義上的「母親」,高熙自然得同去。
在醫院的過道上,高熙看到了高世培。
高熙回江城後一直沒有去過高宅,這段時日所謂的「家族聚餐」都沒有繼續進行著,所以高熙和高世培一直沒有見過面。
她回來後與高世培見的第一面,居然還得靠阮沛玲醒過來。
兩個多月沒見,高熙乍一看到高世培,都差點以為她和高世培已經幾年沒瞧見了。
高世培看上去老了很多,狀態極差,臉上的老年斑像是突然之間映了滿臉,目光渾濁,沒什麼精神氣。
但他看過來的眼神,是不加掩飾的厭惡。
他們和高世培之間,連表面上的和平都要維持不住了。
醫生跟他們解釋著阮沛玲的情況。
阮沛玲最危機生命的是腦疝,除了腦疝之外,還有全身多處骨折、左邊的腎髒破裂——,現在醒是醒了,也算月兌離了危險,但後續還需要大大小小的不少手術,且後半生大概要與床榻為伴。
而且,阮沛玲的開顱手術雖然成功了,把她從鬼門關里拉了回來,但腦疝的後遺癥擺在那兒,阮沛玲不僅偏癱,還有語言功能障礙,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來。
醫生說完後,點頭離開,把空間讓給了家屬。
高世培抬了抬眼眸,看向高彥坤,「這下——滿意了?」
「爸!」魏青雲皺眉,想說——麼,不過手腕被高彥坤一拉,把話給吞了回去。
高彥坤道︰「爸,撞人的是汪文賦,——這話我不太懂。」
高世培眼皮抖了兩抖,「不用跟我在這兒裝!——把——妹妹送進監獄,還把沛玲弄成這樣,下一個是不是得輪到我?是不是高家人死絕了,——才開心?」
高彥坤不為所動,「爸,——這幾天壓力太大了,好好休息吧,不要胡思亂想。別的事情就交給警察,汪文賦為什麼要對阮太太動手,警方會給我們一個真相的。」
高熙也道︰「爺爺,汪文賦已經落網了,我們很快就能知道原因。」
高世培倏然盯向她,目光陰森,但好一會兒,他都沒說話。
他知道這事兒肯定有高彥坤一家的手筆,原以為是他們與汪文賦做了交易,可現在汪文賦落網,他們卻像沒事人一樣,高世培也就能想明白,他們並不擔心汪文賦會說出什麼。
可能沒有交易,只是用了些手段把汪文賦利用了,可能汪文賦都不知道自己給別人做了嫁衣。
高熙坦然地回視著,「爺爺,我們進去看看阮女乃女乃吧,醫生說可以探視了。」
高世培默了一默,爾後轉身,推門走進去。
高彥坤一家跟在他後面。
阮沛玲目光迷離,看上去沒那麼清醒,不過在看到高熙之後,眼神滯了滯,沖著她「嗯啊」兩聲,想說話,可惜語言功能障礙,完全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來。
她現在,雖然醒了,但想動動不了,想說說不了,且渾身上下沒有一處是不疼的。
這種情況,比死亡也好不到哪里去。
高世培坐到床邊,牽起她的手,「——想說——麼?」這聲音比起溫柔的關懷,更像迫切地想知道些——麼。
只不過阮沛玲除了發出一點「嗯啊」的聲音,——麼都說不出來。
高熙道︰「爺爺,——不要急,語言功能障礙得慢慢恢復,阮女乃女乃現在恐怕說不出話。」
高世培轉頭陰狠地盯向她。
高淳皺皺眉,向——跨了一小步,半個身子將高熙擋住,隔斷了高世培的目光,同時給了高熙一個眼神,讓她少說兩句。
他不希望高世培去針對高熙。
這時高彥威也到了,他一個人來的,池以丹並沒有來,听說池以丹不在江城,回南城娘家住了。
高彥威跟阮沛玲之間並沒有——麼情分,他過來只是禮節上的探望,在高世培面前意思意思地問一問阮沛玲的情況,便也不再說別的。
高世培和高彥坤這一家之間的劍拔弩張,高彥威看得出來,但現在再給他八個膽也不敢摻和進去。
現在,兩邊都不是他能惹得起的人,他甚至生怕戰火引到他身上去,不論是高含卉還是阮沛玲這樣的狀況,他都吃不消。
所以,高彥威意思意思地關懷了幾句之後,就站在一邊作背景板。
不過他也沒有做背景板做太久,很快大家都從病房里退了出來——阮沛玲剛醒,狀態很差,清醒不了太久就又昏睡過去。
隨後,大家就各回各家。
畢竟陪床有請專門的護理,高世培也不是一個會在醫院陪伴妻子的人。
可以說他們每個人,這一次的探望不是想從阮沛玲口中听到些——麼就是意思意思走個過場,沒有一個人是真心的關懷。
高熙想起阮沛玲在老家的家人,听說車禍發生過後阮沛玲的父母來過江城,但沒住幾天,又走了,因為他們得知,如——阮沛玲活下來,賬上還是會每個月給他們自動劃款,如——沒能救下來,阮沛玲的財產會分割,會分給他們一筆,但高家的律師團在那里,分多少不是他們鬧一鬧就會變多的。
總之,所有的救助也有高家在,他們並沒有——麼要操心的,在江城沒住兩天就借口家里有活不能等,回去了。
這樣想想,阮沛玲真是可悲。
她的生活都被利益所驅使著,于是現在,她身邊關心她死活的人也就只有一個因為利益的高世培。
高熙走過醫院過道,鼻間都是消毒水的味道。
頭頂白色的燈光映得這整條過道更加蒼白。
她跟著高彥坤他們一起到了地下停車場,但沒跟他們一起回去,借口約了朋友,有事兒要出去。
高彥坤大概清楚她要干嘛,點了點頭。
高淳招了招手,讓周秘書跟著一起去。
魏青雲則以為她真的約了朋友出去玩,只說︰「晚上早點回來。」
高熙與他們在停車場分別,揮揮手目送著他們的車離開,爾後,讓保鏢去把車子還沒有開走的高彥威攔了下來。
高彥威沒有帶著保鏢過來,他在高家快成了隱形人,獨來獨往慣了,沒什麼大陣仗,車上只有他一個人。
高熙走過去,倚著車門,敲了敲副駕的車窗。
高彥威把車窗搖下來,「有事?」
高熙︰「——叔,開個門,我有個事兒要問你。」
高彥威不太樂意,他並不想跟高彥坤一家打交道,但說實話他又不太敢拒絕,不知道為什麼,他現在看到高熙還會心里發毛。
這次去昌豐縣的是高熙呢,結——,就在那兒鬧出那麼大的事情,高含卉和阮沛玲一個進監獄一個還在醫院里躺著,難說不是高熙的手筆。
所以,高彥威還是依言開了門,讓高熙上車。
周秘書和幾個保鏢在車外——著。
高熙坐上副駕後,開門見山問︰「——叔,——最近跟姑姑有聯系嗎?」
高彥威都不需要——考,立馬搖頭,「沒有,聯系什麼,她都進去了我哪里聯系得到?我也沒有她律師的電話,根本不聯系。」
他現在就想跟高含卉撇清關系,生怕高含卉連累到他。好在他這些年跟高含卉幾乎沒——麼往來,所以出事後還不至于被波及。
「——不用著急,我就是隨便問問。」
高彥威才松下半顆心,就听高熙下一句道︰「姑姑進看守所後,透露出了點東西,說當年我大伯伯的車禍不是意外,這事兒,——知道嗎?」
高彥威生生被嚇出了一身冷汗。
要不是車上有頂,他都要從座位上跳起來,「這——麼情況?我不知道啊!我真的——麼都不知道啊!真的不是意外嗎?為什麼我姐會知道?」
高熙看著憋得臉都通紅的他,行吧,看來是真的不知道了。
不過她沒有就此放過高彥威,勾起唇微微地笑,「是啊,——姐為什麼會知道?我也在想這個問題。」
高彥威被她這個笑容刺得汗毛聳立,只一個勁兒地重復,「我真的不知道,我——麼都不知道啊!我姐又沒有跟我說過!我跟我姐關系真的不好,她的事情從來不會跟我說的,我們關系不好,真的!」這是使勁兒地在撇清關系呢。
高熙不說話,只是看著他。
高彥威滿腦子只有「快說——麼讓她相信」,于是說的話也越來越多,「我真的——麼都不知道,是不是我姐自己干的啊,現在進了局子所以破罐子破摔啊!這事兒跟我真的沒關系,網上說什麼是繼房的手腳,我都不知道!我回頭問問我媽行不行?說不定我媽知道我姐為什麼會這麼說,但這事兒跟我真的沒關系啊!」
高熙挑眉看他,「我發現你一遇上——麼事兒,就是去找蔡女乃女乃,這麼大歲數了,還是媽寶男啊?」
高彥威被噎了下。
高熙笑著,繼續道︰「不過——確實可以去問問蔡女乃女乃,我尋思著,如——不是高含卉本人干的,她能知道這事兒的渠道也就這些,可能是蔡女乃女乃干的,被她知道了,也可能是蔡女乃女乃知道這車禍不簡單,告訴了她,不過我覺得應該不是蔡女乃女乃干的,總之呢,——就去幫我問問。」
高彥威點著頭。
高熙頓了頓,又道︰「——對你現在的生活滿意嗎?做個閑散公子爺?應該還比較滿意吧?至少比姑姑和阮女乃女乃過得要好吧?」
高彥威後背冒著冷汗。
「我希望蔡女乃女乃可以配合一下,畢竟她現在都得靠——來養著。」高熙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