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居然會發生這種事……」听完凌充對第九區內局面的大致陳述，姚亭望露出了且喜且憂的復雜表情。
郝仁這個空降領導在警局內部根基不穩，再加上強拉警局進入第九區給軍方擦惹得全局上下怨聲載道，現在他上任干的唯一一件正事居然搞出如此亂子，哪怕上面有意保住這個他們空降來的領導也要考慮一下整個錦城警局的心情，如果操作得當的話就這麼讓郝仁拍走人也是大有可為的。
若真把郝仁趕走了，誰會接替他的局長職位？再空降來一個外來人那毫無疑問是在跟錦城警局上上下下對著干，除非警方高層腦子進水才會做出這樣的決定。理論上最為穩妥的辦法就是在警局內部挑選一位德高望重足以服人的老將擔綱大梁，這麼做可以快速平復警局上下因為老局長自殺帶來的委屈感。警局中的絕大多數人都認為老局長是替更上面的無能背鍋才被迫自殺，上面若一意孤行繼續無視基層一線的怨氣，那就別怪一線繼續給你搞出更多ど蛾子來讓你們這些站在雲端的家伙吃不了兜著走。
那麼這位「德高望重足以服人」的人選是誰呢？姚亭望的心里話是誰都行又誰也不行。老局長在錦城任職多年，以至于上上下下對他都存在某種心理依賴，最直接的結果就是老局長以下那個層級的警局官僚雖然適任卻缺乏名望，大家都是老局長光環下的透明人，包括他這個被人記恨的內務部長也算在內，既然誰都可以上去爭一爭，自視頗高的姚亭望沒道理放棄。
哪怕最後運氣不好沒爭過，姚亭望照樣可以通過內部利益交換謀取更加高級的職位，如此就成功避免了他因為年齡原因再過幾年就不得不完全退休的危機，無論怎麼算他都不虧的。
當然了，事情不能只看好的一面，郝仁下台同樣會帶來某些惡劣影響這一點目光毒辣的姚亭望同樣不會看漏。
最直接的負面因素就是郝仁下台之後接他班子的人要出手平復這次第九區軍警沖突會帶來的惡劣影響，不但處置得要快還必須要巧妙得當，否則今天集中在郝仁身上的怨氣明天就會集中到那位新任局長頭上，可能讓一屆局長剛上台就下台的大爆雷又豈是說平息就能平息下來的？
「怎麼，覺得進退兩難？」凌充笑眯眯地看著姚亭望在那里患得患失，頗有些世外高人看凡人在紅塵里打滾的悠閑。
「好吧，我承認我很想咬鉤。」聰明人之間不需要太多虛與委蛇的言語，「但是我有一點不明白，你費盡心力想把現在的局長給搞下去對你到底有什麼好處？我或者蔣秋水給你的那點好處你應該根本就看不上，否則當初我倆威逼利誘想把你招攬過來的時候你早就答應了，何至于跟我倆都鬧得這麼僵？」
「你看，這就是你比蔣秋水聰明的地方，我提出來幫他的時候這老小子就只想著用錢打發我，從來也不想想上次他想用錢打發我的時候我是怎麼回復他的。」凌充贊賞道。
「少跟我扯有的沒的，我在問你問題。」姚亭望眉頭一皺。
「我在給別人做事，那位別人覺得咱們這位郝局長有哪兒不太對勁，所以想要他下台。」凌充就沒想過能把姚亭望這個老奸巨猾的完全忽悠過去，多少透露了給他一點點端倪。
「只是覺得他不對勁就要把他弄下去？」姚亭望倒吸一口冷氣，凌充這後台老板不是一般的霸道啊。
「時機問題嘛，現在他沒坐穩才好收拾，等郝局長真的成了郝局長，再想動手就不是憑你我能算計得來了。」至于更多的內情，凌充是傻了才會對姚亭望坦白。
「那你背後那位老板覺得我這人如何？」姚亭望眼珠一轉，問道。
「格局不高，方便收買。」這不是凌充胡說也不是他的個人感想，是周玉卿對姚亭望的誠懇評價。
「如果他願意把我推上去，我倒是願意冒一次風險。」被如此低評價的姚亭望不怒反喜，竟然動了答應的心思。
「一座大都會的警察局長任命，不是任何一個組織能隨便左右。」凌充提前打了個預防針。
「但有人支持總比沒人搭理好不是麼？」姚亭望顯得很不以為然，「只要你背後那位真出了力氣我自然會知道，最後就算事情不成也只怪我自己運氣不好，可若是你給我開一張空頭支票就想騙我入局，別忘了老狗也有幾顆牙！」
「我是瘋了才惹你這條惡狗。」凌充翻個白眼，「如此事情就算談成了？」
「等等，我還有別的條件。」姚亭望貪心不足道。
「你別太過分，我這邊的人選不是你一個，想當局長的人多得是。」凌充的神色有些慍怒。
「但我絕對是最適合的那個。」姚亭望繼續著他那份沒來由的自信，「我的要求也不夸張，我希望在把郝仁扳倒之後你背後那位能出力把現在第九區里的糾紛搞定，我知道他們有這份能力。」
「呵，天上掉餡餅你都嫌不舒坦，還得一起掉下筷子碗碟醬油醋來？」凌充冷笑道。
「就當是預付的定金吧，幫我搞定了這件事，以後我自然會配合你們做事，不然把我推上去沒幾天又下了台，對你們有什麼好處？」姚亭望無恥得有恃無恐。
「姓姚的，有一件事你沒搞明白。」凌充聞言嘆了口氣，「對我背後那些人來說誰當這個局長根本不重要，郝仁不在局長那個位子上才重要，懂嗎？」
姚亭望一時沒吭聲，臉上青白不定，看來是沒想到那個自己原來很瞧不上的凌充變得格局這麼大。
「你要是守著自己那點小算盤還想不開，那今天的一切就當什麼都沒發生，我提供的信息算是白饒給你的，你這輩子就準備跟蔣秋水斗到死吧。」凌充這次是真的不想再談下去了，跟這個價值觀與自己幾乎正相反的家伙多費一句話都讓凌充打從心眼里感到厭棄。
「好，我答應你！」自視甚高的姚亭望終于是慌了，可能他終于意識到自己在某些人眼里真是無關緊要的小角色。
「希望我們能合作愉快。」凌充擠出個沒有笑意的笑容，「保持你的頻道通暢，這邊的進展不知道什麼時候會出現，你這邊在行動之前最好提前跟我商量一下，不然你弄巧成拙我改不負責。」
「規矩我懂，不必你多說。」姚亭望心中忽然涌出一股羞辱感，可是面對局長位子的誘惑他還是妥協了。
「呵。」凌充笑笑，推門起身揚長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