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可真是……」呆呆地盯著不遠處霓虹閃爍人潮涌動的地下道入口，阿龍心中涌出一種幻想破滅的感覺。
「這里原來是地鐵站的入口，在第九區還沒變成現在這個樣子之前錦城曾經規劃過貫穿全城的地下鐵路網絡，後來因為技術進步和第九區被封鎖這個地鐵站徹底停止施工，原本預計完成的八條地鐵線路遭到市民激烈反對最終也只完工了橫縱兩條，剩下六條線路全都半途而廢，而設在第九區這座廢棄的地鐵站被鼠王控制之後就變成了現在這副模樣。」林海濤解釋道。
「可你不是說趙津行事一向很隱蔽嗎？這也太明目張膽了吧？」看著地下道口臨近夜晚依然絡繹不絕的人潮，阿龍覺得這里比外面的繁華商業區都顯得熱鬧，畢竟在大部分服務都自動化和虛擬化了之後商場里總覺得少些人氣。
「我說鼠王行事隱蔽是說他的走私路線和個人行蹤隱蔽，可沒說他連銷贓的時候也隱蔽行事，他壓根沒有這麼做的理由。」林海濤搖頭糾正，「在下面經商的人都是些給鼠王交保護費的獨立商戶，他們從鼠王手中批量收購走私品然後在這兒將貨物零售販賣，本質不過是撿鼠王吃剩的辛苦人，鼠王用不著擔心從他們那兒能泄露出什麼去。」
「這里畢竟是趙津的地盤，你這副區長跟我們進去沒問題嗎？」周玉卿有些擔心地問。
「我堂堂副區長總不至于連陪朋友逛街的這點自由都沒有吧？」林海濤笑眯眯地聳起肩膀，「放心吧我還打算在這兒過一輩子逍遙日子呢，真到了不該進去的地方會老實回頭的。」
「總之你身份敏感，記得好自為之。」林海濤自己都這麼說了周玉卿也不好再說什麼，只是如此叮囑道。
就這樣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三人跟隨人流和霓虹下到地下空間之中，這里遠比阿龍想象寬敞得多，大小幾乎能夠被稱之為是一座地下廣場，通風設施的運作良好讓人感覺不到絲毫氣悶。各種各樣的商鋪星羅棋布，在廣場上形成了一片雜而不亂的跳蚤市場，行色匆匆的人們穿梭其中討價還價，還有推著小車販售飲食的個體從業者帶著一溜勾人食欲的香氣慢慢經過。
「在外面應該已經看不到這樣的市場了吧？我就是喜歡這里的煙火氣才選擇留在這兒啊。」探出鼻子深深吸了口氣，林海濤臉上露出了滿足的笑容。
「如果那些貨物不違法的話，確實挺美好的。」林海濤和阿龍都有些沉醉于這里的氛圍時周玉卿的關注點卻不太一樣，她走出去不到五十米就已經看到了違規改裝輸出過量的工業義肢、放射超標遭到禁用的防彈涂料和型號老舊但是成色嶄新的小型槍械，這些玩意兒在外面售賣會第一時間被抓去蹲局子。
「來路就不正你還指望東西合法？」林海濤撇撇嘴，「再說這里的客人不只是第九區的人，真正的大金主還是從外面來的，這里有多繁榮就說明外面的需求有多大。」
「這我當然知道，」周玉卿皺起眉頭說，「可我們不是來這里查走私品的，只在這種外圍市場閑逛能有什麼發現？」
「你別著急啊，好戲在後頭呢。」林海濤神秘一笑，「正好也是晚上的飯點了，我請你們吃飯。」
阿龍和周玉卿莫名其妙，但兩人都覺得林海濤不會平白無故搞這麼一出，便忍著心中的疑惑跟他來到一處簡陋的面攤排擋前坐下。
「幾位來點什麼？」老板是個長相粗獷的壯漢，身上掛著圍裙脖子上還有一條泛黃的白毛巾。
「鹵肉面，兩碗加蛋一碗不加。」林海濤從錢包里抽出張鈔票放在桌上。
「放醋嗎？」老板收起錢追問了一句。
「當然，吃鹵肉面怎麼能不放醋？」林海濤一臉理所當然地回答。
「好 ，幾位稍等。」老板吆喝一聲，找給林海濤幾枚硬幣後就到爐灶那邊煮面去了。
「這麼長時間不見就請我吃碗面，小氣了點吧？」周玉卿似乎看出來了什麼門道，跟林海濤笑問道。
「沒辦法嘛，最近手頭緊，再說你現在忙著查案子就是給你山珍海味也未必吃得下，我看一碗面就剛剛好。」林海濤也是話中有話。
阿龍雖然沒听明白兩人話里的門道，不過他還記得自己和凌充在拜訪義肢診所時候的經歷，便不由得懷疑起這位看著人畜無害的壯碩老板是否還有其他的身份。
很快香噴噴的湯面被端上桌，已經折騰整天水米未進的阿龍頓時食指大動，也不管什麼餐桌禮儀打聲招呼就開吃，旁邊的兩人相視一笑，什麼都沒說各自抄起了筷子。
風卷殘雲解決了晚飯，林海濤借口要找衛生間來到市場一處無人角落，牆上只有一道沒有任何標志的門，門邊的投幣孔看似意味著這是老式的投幣公廁，林海濤取出面攤老板找給他的那幾枚硬幣就給塞了進去。
「 ~」門鎖發出輕微的響動，林海濤拉開門朝二人做了個跟上的動作。
里面卻不是想象中的廁所而是一條筆直的白色走廊，除了盡頭的另一扇門外就只有棚頂的燈管散發著冷淡的白光。
「 吧。」踏進走廊的瞬間背後那面沒有把手的門就自動關上，斷去了退路讓阿龍有些精神緊張。
林海濤卻對此滿不在乎，昂首闊步走在前頭直接推開了走廊對面的另外一扇門。
「你來干什麼？怎麼還把這兩個條子也帶來了？」門後是個裝潢普通的辦公室，一個個子矮小有些禿頂的中年男人正警惕地盯著林海濤看，听話里的語氣他還知道阿龍和周玉卿。
「你知道他倆？」林海濤一愣，對方的提問超出了他的預估。
「廢話，我當然知道。」中年男人白眼一翻，「話事人那邊剛剛給的消息，說是管理局派了兩個人要來第九區查什麼案子，讓所有人在方便的情況下不要阻攔他們。」
「……那你知道管理局要查什麼嗎？」林海濤眉頭緊皺，反問。
「這倒是沒說，也沒人會多那個嘴問，怎麼了？」林海濤的反應也讓中年男人覺得奇怪。
「二位，話事人可能是把你們當成吸引視線的誘餌了。」林海濤輕嘆了口氣，「先介紹一下，這位是陳哥，這個市場的管理者，同時也是鼠王的手下。」
「？！」阿龍和周玉卿這才明白林海濤剛才的反應是為何，話事人居然把他們兩人的到來直接通知給了趙津的手下。
「喂，你在那兒自說自話什麼呢？」陳哥顯然是給林海濤搞蒙了，他不滿地質問。
「陳哥，你這地方絕對安全麼？」林海濤沒直接回答，左右看了看之後反問道。
「當然，這兒是我的辦公室，沒有我的允許蚊子都進不來。」陳哥很奇怪他為何有此一問，「你到底想說什麼？」
「既然安全我就不藏著掖著了，陳哥，這二位來第九區查的不是別人正是鼠王。」林海濤目光嚴肅地看向陳哥，「你理解我在說什麼了吧？」
接下來陳哥的表情變換可謂奇妙，他臉上先是出現驚喜的神色，隨後人又陷入思考，緊接著開始失望，最後換上了嘲笑。阿龍很少能看見一個人在短短兩分鐘時間內變臉這麼多次，簡直都可以當成行為藝術供人欣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