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時容修逆光對他笑, 沒具體說別的,只道叫他「換一身衣裳」。
勁臣轉過身,迎著光望他。
午後陽光濃而灼目,從落地窗外涌過來, 將那人周身勾勒出一層虛邊, 似冷硬的鐵塑蒙上柔和的輕紗。
仍是一直以來不遠不近的距離, 像隔著一條渡河, 伸手觸不到, 眉目看不仔細。
陽光鋪了橋,眼光似船只。
兩道影傾落在地, 斜斜交融重疊,曖昧不清。
四目相對中, 勁臣的耳廓也漸漸染了紅。
並沒得到更多的提示,也沒有命令。
卻像是接收到了什麼「了不得的暗示」,勁臣紅著臉兒,點了下頭,就匆匆往衣帽間去了。
兩人的行李放在一處, 常穿的衣服掛在一起。通告時要穿的,居家日常的。深色的衣服大多是容修的,淺色的是勁臣的,還有一部分是……
他們的。
男生的衣服大同小異, 翻來覆去都是那些款式。
容修以前下了舞台不太穿顏色、版型較為浮夸的服飾。除了吉他之外,他很少使用帶顏色的東西,從前連居家服和睡衣都是深色系。
自從副業為唱跳歌手的影帝走進他的生活之後, 他的日常生活似乎才擁有了更多的顏色。
兩人的t恤、襯衫很多是同款,經常會混在一起,掛在衣櫃里不能一目了然。而有些出自老裁縫之手的衣服又沒有尺碼標識, 乍看來很難分辨,非得拿出來在身上比劃一番才知道是誰的。
于是兩人默契地使用了「色彩區分法」。
生活中大多用品都是如此,藍色和紫色的牙刷,灰色和女乃色的毛巾……並不是說真的因為自己喜歡那個顏色才使用它。
只是一起努力地彼此迎合著,照顧著,適應著,讓新鮮的同居生活更輕松便捷。
久而久之,很容易就養成了「買東西時會想到對方」的習慣。
而且會想對方很久很久。
比如,容修逛個網店,大部分時間,腦子里都是顧勁臣。
他喜歡什麼顏色,這個圖案誰用比較合適?條紋的我用的話,波點的會不會女氣?如果卡其色的他喜歡,那麼草綠色的我用也可以。
浮點的更舒服麼,螺紋的什麼感覺,會不會疼,他更喜歡草莓還是隻果……
比如,勁臣帶回來兩件超季t恤之前,也和官方認真交代了一番。
容修的那件他考慮了很久很久,篩選法、淘汰法、比較法,定性定量法全都用上了,才終于挑出了那件髒紫色,選完之後又怕對方不中意。
而他自己的那一件,就隨意了很多,直接讓花朵幫他選的。
勁臣去衣帽間換衣服沒多久,容修出了浴室,來到客廳的三角鋼琴前。
在琴鍵上鋪好鋼琴尼,蓋上了防塵蓋,考慮要不要放下大頂蓋的支架的時候,容修不經意一抬眼,就見琴後的外圍弧身上,放著一個很厚的手工本子。
黃黃綠綠,花里胡哨,黑色琴身襯得它相當的顯眼。
而且還有一張黃色的貼紙,稍大了點,沒貼牢固,開了膠,掉落在鋼琴腳下。
掉了。
所以說,這種廉價的東西,怎麼可能牢固,怎麼可能長久。
掉了好。
當時,打印機持續工作,咯咯吱吱惹人煩躁,勁臣打印了很多紙張,還準備了活頁卡扣,以及透明防水的封皮。
就算身為影帝,勁臣平時打印劇本也沒這麼矯情過。
基本上就是用訂書機一釘,頂多上面放一張空白的、硬一點的紙張,上頭注釋個片名了事。
這會兒,看到這個手工本子,容修才想起,兩人用飯時,勁臣好像透露過,這不是給司彬的?
他之前從沒踫過這個本子,像是有意回避,之前打雷時,它掉在地上,容修也只略微掃過一眼。
此時,離得近,他垂著眼,注意到掉下來的那張貼紙,一半落在地上,一半支在琴腳上,是大黃蜂。
大黃蜂。
容修怔了怔,隨後難以克制地,整個身體都隨之一僵。
完全是下意識的反應。
《變形金剛》,是這男人枯燥的童年里唯一的樂趣了。
人的記憶如此微妙,容修知道,它們有著共同的記憶點。
談不上心理陰影,卻始終難以釋懷——
三歲開智,三歲學琴,從沒上過幼兒園,小學二年級之前也沒有去學校,沒有和小朋友們一起讀書,沒有任何一起玩耍的小伙伴。
後來,讀三年級了,放學後要先練琴一小時,連續彈三遍不出錯,才可以吃飯、看動畫片、寫作業。
寫完作業之後,還要和父親打拳。
挨了打之後就是夜里了,還要再練琴兩小時,然後才能回屋睡覺……
九歲那年的十二月,容修考過了央學院的鋼琴九級。
就這樣,小小的人兒,在他的整個童年,入睡之前,滿腦袋都是黑白樂譜,黑白琴鍵,還有他當晚看過的《變形金剛》。
之後小升初,甄素素安排他繼續考鋼琴演奏級。他從沒參加過學校的春游,從沒注意過湊上來的女孩子是不是暗戀自己……容修的大多時間都在學音樂,即使後來有了性意識,也從沒有特別的喜歡過誰。
之所以說「特別」,是因為他把白翼,和樂隊兄弟們,全算在其中了。
他很喜歡他的兄弟們。
用白二的話說,在容修的眼里,世界上只有兩種性別︰人,兄弟。
這大概也是容修在叛逆期愛上搖滾,甚至為此離家出走的主要原因。
有時候會令人懷疑,其實容修喜歡的不僅僅是搖滾樂,還有大家一起玩音樂時不那麼孤單吧。
就像食草狼采訪他時,容修回答過的那句話︰
——「為什麼組band?嗯……因為不想一個人傻乎乎的站在舞台上啊!哈哈哈!」
因為不想一個人。
後來,他擁有了顧勁臣。
從此不再一個人。
容修回過神,彎下腰,半蹲下來,想將貼紙撿起來,結果它夯實地黏在地上,容修換了個姿勢,撅在地上,摳了半天,才勉勉強強將它摳了下來。
皺巴巴的,邊邊還有點撕裂了。
拿起來細看,確實是大黃蜂,為什麼貼了大黃蜂?
大黃蜂。
雪佛蘭科邁羅,也是容修的第一輛車,甄老爺子送給他的成年禮物。
容修將手工本子拿了起來。
起初沒敢細看,他小心地合上了琴頂蓋,在鋼琴邊站了很久……
抬手捧起,看它,又放下。
過了好一會,再拿起來,瞟一眼。
像是違背了什麼做人原則,眼楮不知落在何處才好。
拿起來,又放下。來來去去,不知多少回。
實在沒忍住,容修望向廊廳那邊,並沒听見什麼動靜,他轉過身,來到落地窗前,背朝著衣帽間的方向,輕輕翻開了它的封面。
這種行為不對,不紳士也失禮,他想,他是主人,主人看一頁,應該有情可原?
只看一頁。
入眼是扉頁。
暗色調的背景,拍出了虛化夢幻的效果,容修一眼就認出了那張照片。
是十年前dk在破車庫演出時的照片,出自「容修我本命」之手,白翼和老虞大梁把它選出來,制作成了海外專場的宣傳海報。
照片里,樂隊在舞台上,燈光下方的觀眾被p掉了,純黑色的,上面用白色的涂鴉筆寫了兩段話。
是顧勁臣的字跡。
和容修不同,勁臣很少用楷體——要做劇本批注,寫人物小傳,還有導演的細節要求,平時勁臣要寫很多字,所以行書寫得又快又漂亮。
開頭工整地書寫了一句名人名言,難得一見的一筆一劃。
[寂靜在喧囂里低頭不語,沉默在黑夜里與目光結交。于是,我們看錯了世界,卻說世界欺騙了我們。 ——泰戈爾。]
勁臣寫︰
讀書時很喜歡這段文字。
有種優秀中學生日記的感覺,撲面而來的學霸風。
這很顧勁臣。容修想。
容修不由唇角上揚,他想起不小心看到過的「備忘錄」。
上方是摘抄的名人經典語錄,那麼,下方就是他的一句話隨筆感悟了吧?
落地窗前,容修站在陽光里,抬手將本子湊近了,細看下方的字——
[遇見你時青春正好,風吹白草,少年驕傲。
驕傲地愛上了這個世界上最優秀的人。
多年後我想,也許我也曾看錯過這個世界,但我始終相信,我沒有看錯你。]
……
容修站在窗前怔了好半天,不知過了多久,才從這段文字中回過神。
沒經過對方的同意,本不想翻開來看的,手卻不听使喚,盡管極力克制了,還是忍不住隨手翻開了第一頁。
上面的內容有點眼熟。
容修辨認了一下,原來是備忘錄上的內容。
這個本子,不是劇本,竟然是顧勁臣的備忘錄?
勁臣把它打印下來了?
雲盤空間不夠麼,為什麼大費周章打印這個?
容修十分驚訝,也好奇,翻到第二頁,發現打印的不是全部,那些隨手寫的待辦事項沒有打印,而是從備忘錄中篩選出的部分內容。
大多是這十年來,勁臣寫過的心情感悟、在英國時的隨筆,或是某天因思念而寫的手記。
旁邊則是各種顏色的手寫字跡,也就是容修當時看到的花花綠綠,類似「劇本批注」的文字。
第二頁的圖片,是容修在人民廣場的一張側身照。
照片里,容修離得很遠。
近景卻很醒目,是一只手。
是特意拍出的、攝影者的一只手,手指白皙,留了點指甲,修得干淨漂亮。
鏡頭里,他伸出手,像是想要踫一踫遠處的容修。
容修記得,人民廣場,是十年前樂隊隱退的最後一場活動。
時間是和勁臣在賓館那夜之後,白翼「傷人案」開庭,沒多久他就離開了京城。
照片下方,是勁臣為這張照片做出的注釋,顯然剛寫不久,本子制作好這兩天才手寫上去的。
[想要抓住你,但距離太遠了,當時我不敢走過去。
就是那天,你沒有認出我。
樂隊登台時,我站在粉絲們當中,看著你越來越近。
像女孩子們喜歡看的童話故事,等著王子殿下在萬眾矚目中停下腳步。
我站在原地,等著你望我一眼,朝我走過來,然後拉起我的手,把我帶走。
我緊張極了,我在這里啊。
你從我的眼前走過。
你沒有認出我。
我常常想,如果當時我勇敢一點,不顧人多,大聲喚住你,你會不會回過頭,會不會留下來,我們會不會有不同的結果。
而當時我卻只有勇氣用最後一點力氣在你的身後拍下一張照片。
證明我們交匯過。
我想了八年半,在幻想和假設中度過了三千多天。
那年,你十九歲。我二十歲。]
容修在這一頁上停頓很久。
印象里,只有人山人海,而在他視角里,當時登台時,只有最後演出的悲壯。
看勁臣的文字,想象著當時兩人擦肩的畫面。
勁臣從來沒跟他說過這些心情。
再往後翻,有的是照片,有的是手記。
第一次看演出的票根、偷偷記下的容修說過的話、新學會的美食、未送出的禮物、買的同款、對視時的速寫……
還有勁臣隨手寫下的原創歌詞。
容修掃了幾段歌詞,勁臣寫歌詞的功底,確實比樂隊里的爺們強多了。
勁臣說,彼時我們正年少。
而此時,他有了新的生活,有了愛人和新的人生目標,多年以後,當他重讀這些心情筆記,又有了一些新的感受。所以,他就打算把它打印下來,將成長重新解讀一番。
勁臣說,以後每年他都要做這麼一本手賬,記錄兩人的生活。
[希望以後可以收藏更多的幸福和快樂,當我們老了,閑時翻閱,會是什麼心情呢?]
更多的是容修從沒讀過的內容。
比如,勁臣留學期間的日記,剛出道時拍戲的感悟。
比如,沒拿到大鷹獎,被媒體攻擊時,他在日記里的吐槽。
比如,當初從蒼木口中听說「容修回來了」時,他的心情和狀態。
這一段容修讀得很認真。
勁臣寫,當時他在房車里,蒼木坐在他對面,問他,你還記得dk嗎,還記得容修嗎?他並沒有回答,喝著那杯「污」,和蒼木聊過去,聊前途,他笑得停不住,眼前卻什麼也看不清楚。
還有很多很多的老照片,都是容修從沒見過的。
是勁臣身為「容修我本命」拍攝的。
容修從小就不太喜歡拍照,而勁臣打印下來的那些,完全保存了他年少時的模樣。
可是,兩人的合影卻格外的少。
容修翻了前邊部分,只看到一張在龍庭的兩人自拍。
最新的內容,是這兩天勁臣拍攝的大馬風景,很有趣的評價和吐槽,一起錄制節目時的快樂心情。
勁臣記錄了一起去美食街吃零食的趣事,著重寫了容修騎單車載他,給他買了涼拖,還避開鏡頭給他穿鞋子。
勁臣就吐槽說,明明老夫老妻,好像在偷情。
還有「自我放置」時,他听到了打雷的聲音。
有難過的,更多的是快樂的。
容修匆匆翻過了前面,時間過得很快,勁臣也該從衣帽間出來了。
他打算合上本子不再看,手指蕩過中間的一頁,像是里面有書簽或折起,不小心輕易地打開了。
本子還很新,中間這頁不平整,皺皺巴巴的,手指略過一下就打開了。
沒有書簽,也沒有折痕。容修垂著眸子,看見頁子上有一小片風干的水跡,讓紙張皺了起來。
這一頁沒有照片,沒有日期,沒有批注和吐槽,只有一段文字,不知是哪一年寫下的。
水珠砸落在上,斑斑點點,濺透了紙背,還暈花了兩個字。
原本不打算繼續看的,可這兩個字吸引了容修的注意。
——重生。
[如果上蒼讓我重生,一切重新來過,
你還是那麼英俊,
我還是會失去你,
還是一段沒有結果的感情,
我仍然會選擇愛你,終此一生不會後悔。]
容修站在窗前好久,喉間澀意壓不下。
像是突發奇想,他突然很希望,自己是不是也可以在這本手賬上,記錄一些隨想、心情感悟,然後給勁臣看一看,就像交換日記一樣。
是不是也可以用彩色的鉛筆,在「愛人的過去」上批注一些讀後感。
還有搞怪的吐槽。
就像他也參與了進去一樣。
這是不是勁臣把它打印成冊、並且打算每年都制作一本的意義?
即使兩人是soulmate,再融合,再默契,每個人也都是單獨的個體,擁有他人所不能抵達的世界。
但是,努力一下,總會有一個抵達對方內心的橋梁,有碼頭,也有船只。
勁臣說,希望有更多值得記錄的「兩個人的快樂」。
容修也發現,兩人幾乎沒有合影。
這是什麼暗示麼?
這麼猜測著,然後他小心翼翼地,將那張大黃蜂的貼紙,放在掌心里撫平了。
背膠染了灰塵,不粘了,貼了好幾下,他都沒耐性了,還是皺巴巴,貼了就掉,貼不回去了。
怎麼能掉了呢,顧勁臣買的東西,質量都很好,又貴又好,說不定這個貼紙是限量款。
這麼想著,容修兀自點了點頭,他從沒有見過這張圖,肯定是絕版的,價值連城的。
一會叫丁爽買個結實的兩面膠。
大黃蜂貼紙︰「??」
……價值連城什麼鬼。
剛才還說我廉價,現在價值連城了?
淘寶九塊九一套了解一下,謝謝哥給我提升身價!
像珍惜的玩具摔壞了的小男孩,容修緊抿著嘴,低著頭,暗戳戳地把大黃蜂貼了回去,小心地將褶皺撫平。
又 了半天,直到听見房門敲響,他才故作無事的樣子去開門。
過來找他的是封凜。
看到容修發的消息,知道兩人要外出,他就馬不停蹄地趕了回來。
封凜的身後跟著花朵和丁爽。
三人都露出擔憂神色,因為容修明確表示,這次出行,不帶助理。
實在勸不了,封凜也不再嘮叨,只說讓容修保持手機通話無阻,如果遇到麻煩事件必須及時打電話。
又上上下下打量容修。
單看穿著,倒是很低調,t恤牛仔。
但是,衣服穿在容修身上,能和普通青年一樣嗎?他就像個行走的衣架子,看他那身高,再看那張臉,往人群里一站,格外的醒目。
「太陽鏡拿上,再戴個帽子吧。」封凜建議道。
「不戴,壓頭發,我發型。」容修抬手,指尖踫了踫發梢,「我是去約會的。」
封凜就瞅了瞅他的發型。
為了搭配衣服,還精心打理了發型,有點嘻哈風的潮範兒,有點凌亂,可細看來,每一絲亂發都亂得角度恰好,非常規矩,很有條理。
居然明目張膽對經紀人說要去約會……
這個藝人沒有一點覺悟。
封凜注意到,容修雖然穿得隨意,卻是精心打扮過了,他還隱約聞到一股騷氣的香水味。
帥得趕盡殺絕的,你倆處了這麼久,約個會至于嗎,你是十八歲初哥嗎?
而且還用了喱,你不是嫌夏天用喱難受嗎?
封凜心里狂吐槽︰「……」
容修一句話就把封大金牌接下來要說的「口罩也戴上」噎了回去,半天都沒再說出話來。
花朵幫兩人收拾了一下客廳,就問容修︰「顧哥呢?快到出發時間了吧?」
容修慵懶地歪在沙發上,隨手將手賬本塞進抱枕下︰「在換衣服。」
明星是這樣的,勁臣十分講究這個,出個門換衣服要很久,頭發造型,香水飾品,渾身上下都要重新弄。
特別是兩人一起時,必須要體體面面,漂漂亮亮才行。
容修從不嫌他磨嘰,反而很享受等待的時光,時間久就久著,很期待自家影帝又搞出什麼名堂來。
期待並好奇著,小家伙又把自己捯飭成什麼樣子。
很樂意看到各種各樣的顧勁臣。
花朵在廊廳轉角處徘徊了一會,出于禮貌,並沒有往里邊走。
「進去有一會兒了,也該換完了。」容修抬眼打量花朵神色。
他知道,兩人可能有話要說,需要一點空間。
人是群居動物,大家都需要一些朋友,閨蜜,死黨,好基友。
容修明白,顧勁臣的身份和立場,其實很難的,他足夠自律了,要顧忌很多——閨蜜死黨的話,女的不行,男的也不行,現在連後輩也要提防了。
在容修的印象里,勁臣的知心朋友,好像只有一個諸葛輝,連蒼木也不算無話不談。
剩下的就是花朵和曲龍了。
經過司彬這件事,勁臣肯定會在這方面十分注意,他會過度嚴格要求自己,難免會失去一些交朋友的機會。
這也是容修遲遲不願和他聊司彬問題的主要原因。
到底是對是錯呢,很多尋常夫妻也是如此,女孩子嫁人之後,會一點點離開從前的圈子,不再和朋友們出去,最後只剩下了丈夫和孩子。
容修不喜歡這一點。
他不希望顧勁臣因為他的原因,或要照顧家庭,還有家里的崽子們,而失去原本擁有的任何東西。
容修擺了擺手,不經意地道︰「怎麼還沒出來,你過去問問,有沒有需要幫助的地方。」
「哎!我去看看。」花朵點頭應了,感激地看了容修一眼,立馬去衣帽間找勁臣。
丁爽拿著洗好的衣服,「哥,這個放在哪。」
容修環視四周,指了指窗邊角落。
那兒立著一個黑色行李箱。
上午準備直播時,怕影響勁臣睡覺,他就把放隨身行李搬了出來,里面是居家服和睡衣等。
丁爽過去打開箱子,入眼是清一色的壓縮袋。
逐個列次排開,顏色分類清晰明確,擺得整整齊齊,規整得近乎強迫癥。
「看這行李箱!一看就舒心啊!」丁爽感嘆道,又忍不住補充一句,「看看,看看我容哥,太優秀了,一般男生哪有這個耐性。」
容修眉心微動,在沙發上坐直,下巴微揚︰「臣臣整理的。」
丁爽︰「……」
莫名听出了一股子炫耀味道。
丁爽呆了呆,想起二哥之前罵咧咧。
秀。
大哥你是有多無聊啊,已經喪心病狂到秀到助理這里了?
丁爽想,此處應有馬屁。
優秀的助理,該要有點眼力勁兒,投其所好,他該和老大一起炫耀一下才行?
不過,一起炫耀了,就容修那個尿性,他炫耀愛人可以,別人炫耀勁臣,不行。
就像兄弟沒事兒把大嫂掛在嘴邊,姐夫整天夸小姨子漂亮,這算怎麼回事兒,容修肯定不樂意啊。
于是容修一句話,又把丁爽接下來的話噎了回去,蹲在行李箱邊低頭埋臉,半天不知道露出什麼表情才好。
客廳里安靜極了,他們原本是來「勸諫」的,結果現在再沒人說話了。
不知道為什麼,走到廊廳半路的花朵,臉忽然就有點紅,大概是替自家老板臉紅的。
花朵敲了敲衣帽間的門,門開了,勁臣請她進去。
勁臣已經換完了衣服,在重新弄頭發。
「需要幫忙嗎?」花朵回手關了門,打量勁臣的那一身外出服。
還真是帥啊,這一身也太女敕了吧?
「不用,馬上就好。」勁臣說。
「會議定在八點。」花朵提醒了一句,勁臣點頭表示曉得了,她猶豫了一會,才問,「是去約會嗎?」
勁臣笑而不語,回身整理防水包,拿上容修讓他帶的東西。
花朵心里為他高興,卻還是止不住擔心,「我知道,這樣不好,也不想當個電燈泡……可是,外邊人生地不熟的,可能還會遇到粉絲,或者是記者……顧哥,你應該知道自己的影響力,現在容哥在亞洲的影響力也不小啊,你們倆一起出去,我真的很擔心,而且只有兩個人單獨行動也不方便,旁邊有個助理才好,真的不用我也一起去嗎……」
花朵也是拼了,一股腦兒咕噥了一堆。
話還沒說完,勁臣打斷了她——
「容少的人會跟著。」勁臣看她一眼,簡單地只說了這麼一句。
花朵立馬閉上了嘴。
顧哥用的稱呼是「容少」。
也就是說,東南西北那四個厲害的小哥哥會跟著?
勁臣踩在腳凳上,伸手去夠容修放在高處的小保險箱,里頭是兩人的手表和金飾。
「一會兒不要在容修面前露出這個表情。」勁臣站在高處,垂著眸子瞟了她一眼。
那一眼,影帝氣勢全開,花朵僵了下。
只是瞬間的凌厲,旋即露出笑容,勁臣笑道︰「不然,會讓他覺得,他帶我出去,你們不放心,不信任他。別讓他不高興。」
花朵緊張地呼吸了下,連忙擺手道︰「我知道的。我不會的,不會惹他生氣的……」
兩人在衣帽間聊了一會,花朵幫勁臣又弄了頭發,將造型最後做了些調整,比影帝要拍定妝照還上心。
從衣帽間出來時,轉過廊廳轉角,勁臣站住腳步,對封凜頷首打了招呼,然後看向望過來的容修。
確實沒有任何的提示,勁臣果然換上了那件和容修同款t恤,他的是髒粉色的,襯得皮膚白得近乎透明。
影帝站在向陽處,像等待接受先生的欣賞,深v衣領開得大,精致的瑣骨,宛美的頸項,若有若無地呈現出來,甚至還隱隱露出一小片白皙的胸膛。
容修略顯失神,「近點兒,看不清楚。」
勁臣就朝他走過去,來到沙發前任他打量。
封凜也注意到兩人的衣服,直接一口咖啡嗆了出來。
好嘛,明目張膽出去約會不說,兩人還弄成這樣,是怕不夠引人注目嗎?
本來就夠醒目了,這兩人站在一起,就像一對活靶子一樣顯眼。
花朵忍不住笑,悄悄避到角落里觀察兩人。
外面路人就是很奇怪啊,如果兩人穿一模一樣的衣服,就像校服一樣,反而不會怎麼往歪想。
偏偏這一種「情侶色」更會讓人浮想聯翩。
花朵還不知死活地在心底尖叫了一句︰連攻受都分辨得清清楚楚!
容修從沙發上站起身,來到勁臣眼前,兩人面對面而立。
這是限量款的超季,t恤上是影帝親手設計的花體英文︰serendipity
牛津字典的解釋為︰幸運的意外發現。大多是好事,比如,突然發現自己找了很久的停產商品。
中文將它浪漫地翻譯為︰緣分天注定。
——遇見你,是我最幸運的意外。
意料之中,勁臣換上了它,勁臣垂著眸子站在容修眼前,忽然耳邊傳來了一道很低的笑聲。
「你穿粉色好看。」容修說。
語氣里參雜著寵溺,勁臣不知所措,連忙拿著棉簽和碘伏,伸手去夠他的耳垂,幫他擦掉上面的血跡。
還沒看夠,人就貼了過來,太近了,看不清楚。
容修就想把人拉遠些,「沒事了,不用擦。」
勁臣不依,又貼上去︰「不行,還紅著,會發炎。」
容修就也伸手,捏了一下他的耳垂,「你的比我的紅。」
勁臣︰「……」
耳朵被觸到,還忽輕忽重地捏玩著,一瞬間就發了熱。
桃花招子驚慌了下,一陣酥麻感從耳朵竄到天靈蓋,勁臣僵在那兒,不敢動,任他逗弄,呼吸也有點亂,忽然瞟了一眼屋里的其他人。
丁爽和花朵,一個看天一個看地。封凜直勾勾盯著咖啡杯,整個人都不怎麼好。
勁臣哀求地看著他,手上的棉簽都抖了,他堅持著給容修擦完了碘伏,手從他耳朵上收回來。
容修指尖捻著他耳垂,勁臣低頭垂眸,站在容修身前不動,額頭剛好在對方喉結的位置。
勁臣聲音小得像蚊子,帶著啞意︰「別鬧了,有點奇怪,該出發了。」
「哪兒奇怪?」輕飄飄的一聲。
勁臣︰「……」
當然是感覺很奇怪!
為什麼突然喜歡玩別人的耳朵啊?
中午做完了直播也是,兩人在鋼琴前xx那會兒,容修就一直在舌忝咬他的耳垂。
勁臣眼角泛紅,內心吶喊著,嘴卻開開合合一句囫圇話也說不完整,感覺很強烈,身子也開始止不住地微抖。
容修眼底閃過一絲意外,深深凝視他一眼,觀察著勁臣的表情。
越來越多的地方被開發出來,小東西全身上下都愈發地敏/感。
有意思。
容修低笑了下,松開手示意玩夠了,「走吧,」語氣無比愉悅,拿上出去玩的隨身物品,抬步朝門口走了去。
勁臣跟了上去,兩人在門口互相扶著換鞋子。
一樣的鞋子,容修先穿完了,紳士地伸著小臂,勁臣扶著他。
封凜他們過來,勁臣往旁邊讓了讓玄關地方,重心沒站穩,半邊身子往牆邊一歪。
盡管容修及時扶穩了他,一旁的封凜還是敏銳地看見,勁臣彎腰時,t恤的深v衣領開了很大,露出了心口的紅痕。
封凜眼前發暈,像是看見搖錢樹上的金元寶被人用牙齒嗑了,封凜惡狠狠地瞟了自家藝人一眼,你怎麼把大影帝弄成這樣了啊?
那一晃而過的畫面,一片片嘬出來的紫印子,觸目驚心的,生怕別人不知道他有主了嗎?
容修下意識地攬著勁臣的腰,似乎察覺到封凜的視線,冷颼颼瞄了他一眼。
沒等封凜開口,容修淡定地整理一下勁臣的衣領,回手拉住他的手,大步往門外走了去︰「我們先走了。」
封凜︰「……」
這兩人一起出門,而且是人那麼多的地方,真的沒問題嗎?
望著他們的背影,實在太顯眼了,封凜愣了半天,咳了一聲,對兩位助理道︰「隨時待命,兩人一旦有什麼事,就立馬趕過去。」
「顧哥八點鐘有視頻會議,到時他們會回來開會的。」
花朵看了一眼時間。
約會的地方離這不遠,現在還不到下午四點,時間充足得很。
「封哥,別擔心,他們不會在外面逗留很久。」
曲龍不在,全靠花朵溝通,她又補充了一句,認真地安慰了封凜。
「嗯。」封凜舒了口氣,鼻腔里應了一聲。
不過,一點也沒覺得被安慰到……
大概是金牌經紀人獨有的嗅覺,不知道為什麼,總覺得有一種奇怪的預感。
就是操心的命。
像第一次放家里倆兒子出去玩耍的家長,整個人像熱鍋上的螞蟻。
這邊,容修和勁臣出了電梯,穿過大堂,白夜安排的車停在門口。
車子剛開出聖羅娜大門,後邊就跟上了一輛越野車,容修看著倒車鏡,並沒有阻止對方跟上來。
一路上,勁臣並沒問容修要去哪兒。
大約只有三十多分鐘的路程,好像還沒出吉隆坡,車子來到一個華麗的城鎮,所經之處,勁臣看到大型的購物中心,熱鬧的街道……
大馬有名的旅游小鎮,sunway city。
旅行必打卡的地方,勁臣來過大馬很多次,可他從沒有來過這座著名的雙威城。
勁臣望著窗外,目不暇接,既緊張,又期待,還很驚喜。
如果只是一個普通的旅行景點,也沒什麼可驚訝的。
要知道,這個特別的小鎮里,隱藏著全東南亞最受歡迎的水上樂園。
六大主題,水上、冒險、野生動物互動、叢林,以及極限運動、驚悚樂園…… ,百合免費最快更新無防盜無防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