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蘅了然地點了點頭︰「就算是有人存心害我,也要挨罰?」
賈氏眼眸微眯︰「這也是為你好……」
姜蘅打斷她︰「二嬸飽讀詩書,賢良之名遠揚,如今阿蘅卻是要請問二嬸,這是什麼道理了。主家丟失了財物,反倒怪起來他們沒有保管好自己的東西,照這樣說,什麼時候二叔像康大人那般從外頭抱回來一個弟弟,二嬸豈不得先頭一個去祠堂里,跪上個三天三夜檢討自己不頂用?」
賈氏被她這麼一噎,先前的好涵養眼看著就要被她一張嘴皮子壞掉,也不再說話了,而是低著頭借著喝茶的空檔想起對策來。
姜蘅牙尖嘴利的功夫她是知曉一二的,卻沒想到她竟是全然地不管不顧,當著她的面也敢這般說話。
姜蓉皺著臉︰「姐姐說的這是什麼話!你簡直目無尊長!」
姜蘅轉過頭︰「二嬸說要罰我的時候,可也沒見著她愛護幼輩。」
「真凶,要揪出來;罰,我不認。倘若二嬸和妹妹非要在這事上和我掰扯,我也是不怕的。大不了鬧到御前,縱有孝道在上,也壓不倒公道。」
她態度堅決地說完,姜蓉才發現她不知道什麼時候站了起來,清清白白站在那里,好像刀劈斧削,不能彎她脊梁一寸;塵垢淤泥,不能近她身側一分。
姜蓉垂眼,起身站到她身邊,朝榻上端坐著的賈氏福了福身,道︰「母親,姐姐說得也有道理,當務之急,咱們不如先把幕後動手的人抓出來。那人膽大包天,藐視皇權,留在府上早晚是個禍害,找到之後可千萬不能輕饒!」
賈氏定楮看了她好一會兒,方才揮了揮手︰「說得很是。不過快到年關,府中眼看著里里外外都忙起來,我也沒有那個心思,查找真凶的事,就交由阿蘅來辦吧。」
姜蘅應下,沒再多留,轉頭便拿著查找線索的借口帶著丫鬟們回了芳汀苑里。
賈氏看著她的背影,好一會兒才收回目光,垂眸看著面前的女兒,責怪道︰「你方才怎麼反倒為她說起話來!」
姜蓉壓下心里的不耐,道︰「縱使不能借這個機會罰她,但是能斷她一臂,已經是不錯的結局。何況,母親不是一直視花月為眼中釘,肉中刺,咱們如今就快能除掉她,母親應該高興才是。」
至于姜蘅,也罷,這事原本是她思慮不周。她原想著借這事拿捏住姜蘅,可姜蘅竟然一點不將珊瑚樹的毀壞放在眼里,再者她說的話也確實有道理,她想憑這麼一樁事讓姜蘅栽跟頭,理由站不住腳。
不過只要這件事傳了出去,姜蘅也別想有好日子過。
「是,我如何不高興?但若是能將那賤蹄子一並懲治了,我會更高興。」賈氏眼里滲出恨意,咬著牙道。
「會有那麼一天的。」姜蓉寬慰道。
她說完,兩人又陷入沉默。
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母女倆聚在一處,便漸漸地沒話說了。
姜蘅當初將計就計,讓花月出現在姜壽海面前,踩著賈氏的臉面被抬成姨娘,給賈氏帶來的打擊實在太大,盡管如今她看上去好像已經不在乎這件事,但每每想起,賈氏仍然氣得心絞痛。
而姜蓉忙著和楊長風的往來,對府中事務多有疏忽,有時候甚至三五日都來不及與賈氏見上一面。
就連今天,也是姜蓉提前半個時辰叫冬青到正院傳話,才有了兩人在姜蘅面前一唱一和的場景。
姜蓉等了一會兒,見母親似乎沒有什麼話說,道︰「母親沒有旁的事的話,女兒就先下去了。」
「啊……好,你去吧。」待姜蓉走到門口,賈氏又不放心地叮囑道,「天漸發冷下來,你夜里就寢記得關好門窗。」
芳汀苑里。
姜蘅端詳著珊瑚樹的切口,神情寧靜,教人看不出來她在想什麼。
旁人或許不知道,但是伺候在姜蘅身邊的幾人卻是心知肚明,這珊瑚樹,是花月動的手腳。
她動手的時候,照月就在牆上看得真真的呢,若不是姜蘅早有吩咐,照月當場便能將人拿下,捉她個人證物證俱在。
「莞然閣里,伺候在花月身邊的丫鬟,當初是姜蓉院子里的人吧?」姜蘅忽然開口問道。
沾衣一愣,不知道她怎麼忽然問起這事,點了點頭︰「是。」
姜蘅「嗯」了一聲︰「今天開始,你們便先在芳汀苑里排查,然後莞然閣,宜霜居也依次找過去。就說凶手遺落了一方絹帕,所以要比對姜府所有女眷奴婢的物件,查出毀壞珊瑚樹之人。」
四人齊聲道是。
而後姜府便又開始了新一輪的混亂,姜蘅行事強硬,早就料到有人會不服從命令,便讓渡山,照月,白榆,游溯四人與沾衣四人一同而行,有抗令的便直接用麻繩綁了。
如此到了第二天,芳汀苑里便傳出消息,膽大包天之人已經找到了。
隨後,沾衣和雲屏到莞然閣請了花月到芳汀苑。
花月這幾天正是心中忐忑的時候,當初她動手時,姜蓉可是一而再再而三保證過一定會保全她,否則便是借她十個膽子,她也不敢去給姜蘅添堵。
卻沒想到事成之後,姜蓉就開始裝死,她幾次三番派人求上門去,姜蓉始終拒而不見,而就在這個時候,姜蘅的人卻找了上來。
她露出一個慘白的笑,心知這回自己是必死無疑了,但大抵是人性使然,沒有見到棺材,她就還想費力掙扎一番︰「不知道大小姐怎麼忽然有空喚我過去,這幾天她不該正是忙的時候嗎?」
沾衣柔柔一笑︰「您只管去便是了。大小姐說,您若是不想去也無妨,只是那便不要怪她不給您留最後的體面。」
花月咬著唇,看了身邊的丫鬟一眼。
丫鬟看了眼沾衣幾人,俏聲對花月道︰「大小姐是個好性兒的人,咱們府中上下皆知,姨娘您盡管去罷,想來大小姐應當只是想和您聊聊,必不會為難您。」
從花月抬成姨娘,住進莞然閣里,這個丫鬟便一直陪在花月身邊,早先花月並不把她當一回事,直到後來她失寵,莞然閣里的下人要麼敷衍搪塞,要麼另尋出路,唯獨她不離不棄,盡心盡責待花月,花月這才逐漸將她當作自己人看待。
素日里也就是她的話,花月還能听進去幾分。
如今丫鬟這樣說了,花月也是難得地安下心來,正準備起身跟沾衣兩人走一趟時,卻又听見雲屏在一旁施施然開口︰「不光姨娘,大小姐說了,姨娘身邊伺候的菱歌姐姐,也得和我們走一遭。」
菱歌臉色一變︰「好端端的,大小姐怎麼會要見我?兩位姐姐莫不是記錯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