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長風帶著楊幼儀進宮的事,姜蘅是在後來才知道的。
她知道那天,楊幼儀已經被一頂小轎抬進了宮里。翌日,玉京城里才名遠揚的楊小姐,便搖身一變,成了宮中貌妍色嬌的楊婕妤。
姜蘅聞言,憂心忡忡地望了望天。
沾衣看她這樣,沒說什麼話,貼心地為她斟了盞茶,是西樓里姜蘅很喜歡的玉雪明沙。
也不知顧遠洲怎麼就知道了姜蘅喜歡,當天便讓人送了半斤來。
姜蘅自然是乖順收下,又和來送茶葉的衡暝道謝,但等送走了人之後,她第一件事便是仔細查驗,想看看這茶葉里有沒有摻毒。
從第一回顧遠洲給她送見面禮開始,她就對顧遠洲能不能做人這回事不抱指望了。
不過好在,這半斤茶葉沒問題。
空翠坐在門檻上給姜蘅納鞋底,听見煙翡打听回來的消息,和姜蘅惆悵的嘆氣聲,她張了張嘴︰「那後面怎麼辦呢?不若小姐便避著楊家人一段時日吧?」
在小丫鬟眼里,姜蘅就算再有能耐,也不過是姜家的姑娘,但是如今楊幼儀成了宮中的婕妤娘娘,這便不可同日而語了。
從來民不與官斗,而換到如今姜蘅身上,這個理也是合適的。
姜蘅道︰「你以為我在擔心?我是在想,楊幼儀那麼蠢的人,恐怕在宮里活不長。」
「花月那邊怎麼樣了?」想起來府里還有這麼個人,她忽然問道。
初初見面時,她就注意到花月的打扮不一般,看起來好像和旁的丫鬟沒什麼兩樣,但她身上的衣裳卻有一種淡淡的花香,鬢邊也不同于小丫鬟的紅繩絨花,而是一支素淨的銀簪,簪頭是蓮花模樣,恰巧是姜仲廉最喜歡的花。
這個小姑娘,將所有的心機都放在了她的裝扮上,目的實在是明顯得不能再明顯。賈氏人不大精明,但好歹在姜府後院待了這麼多年,對一個小丫鬟的心思還是能看得清的。
她不想髒了自己的手,又自以為熟悉姜蘅的性子,便將這個心高氣傲的丫鬟打發到芳汀苑。
她以為這樣就能激得姜蘅對她動手,從而達到借刀殺人的目的,既能解決心頭之患,又能借著這麼一樁事拿捏住姜蘅的把柄。
姜蘅卻不肯給她這個機會,轉頭便將花月送到了姜仲廉的面前,還是以一種姜仲廉無法拒絕的方式。
原本姜蘅也只是順手為之,她並沒有想過要借這個小丫鬟將賈氏從當家主母的位置上拉下來,只覺得放在那里能給賈氏母女添一添堵也是很好的。
是以過去了這麼久,她一直對花月那邊不聞不問,今天問起,也並非帶了什麼目的,只是忽然想起來,隨口說上一句罷了。
莞然閣那邊,也是煙翡一直在盯著的。
她年紀最小,故而也最听話,姜蘅讓她做什麼,她從來都是服服帖帖地把事情辦好,絕不讓姜蘅有一絲煩心。
所以哪怕這麼久過去,姜蘅甚至都沒想起來花月這麼個人,因著她當初的吩咐,煙翡卻還是一直兢兢業業地盯著那邊。
這會兒听見姜蘅詢問,她連忙嚼了嚼口中的山楂糕,吞下去之後方才道︰「沒怎麼樣,就是二爺最近好像因著公務繁忙,不怎麼去她那邊了,還有姜蓉小姐,也不知怎麼地,這兩人卻是走得近了。」
姜蘅點了點頭,笑道︰「便讓她們走近吧,咱們別管了。總有些人要兩只碗都端起來看一看嘗一嘗,才能分辨得出來哪只碗里裝的是蜜糖,哪只碗里裝的是砒霜。」
煙翡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
沾衣憤憤道︰「可是花月姨娘這麼做,分明是……」
她雖然不甚明白當初究竟是發生了什麼,卻也能看得分明,若不是姜蘅運作,花月只怕是沒有這樣的福氣能被抬成姨娘。而後來姜蘅還親自去莞然閣送過賀禮,花月也曾指天發誓,此後一定待姜蘅忠心。
大小姐與二小姐不合,是闔府上下人盡皆知的事情,花月當初既然表了忠心,如今再和姜蓉攪和到一起,不是背主是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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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蘅道︰「無妨,總歸我也沒有將她當成自己人。忠心的人有忠心的人的用法,不忠的人有不忠的人的用法。隨她怎麼作吧,不必管。」
沾衣點了點頭,又說起來雲屏,不知雲屏和渡山在臨江怎麼樣了。
姜蘅低頭,將書下壓著的信抽出來給她們看。
雲屏的信恰是今天送到,她已經到了臨江,正在走訪查探當初和姜仲廉有舊的人事。
只是目前還沒有什麼頭緒。
姜蘅倒也不急,提筆給他們寫了回信,讓他們慢慢來。
莞然閣里,姜蓉正在和花月品茶。
確切來說,是她在教花月品茶。姜仲廉是個風雅人,他喜歡能書善畫,會琴通棋的女子。可是花月空有一副好皮相,內里卻是草塞的。
早些日子到莞然閣里留宿,也不過是圖個新鮮,而今新鮮的日子過去,姜仲廉怎麼看花月怎麼覺得厭煩,索性不再來。
這可讓花月急了起來,高門大院里,她這樣的女子,沒有了夫君的寵愛,便什麼都不是。正在無望之時,姜蓉卻主動到了莞然閣,說是願意教她這些精細活。
花月喜出望外,哪里又有不答應的道理?
這會兒,姜蓉當完了老師,將該教的都教過之後,俏皮地眨了眨眼,問花月︰「我原先還當你和姐姐關系很好,總是不喜歡你,卻沒曾想,原來你們卻也不如我以為的那般情誼深厚。這我便放心了,旁的不說,我是很喜歡和阿月姨娘待在一處的。」
花月受寵若驚,起身朝她一福︰「二小姐不嫌棄花月蠢鈍就好。」
話是這麼說,但是听見姜蓉對她的稱呼,她還是覺得心下熨帖。
下人叫她,都叫花姨娘,唯獨姜蓉稱呼她阿月姨娘,足見姜蓉待她的親近之意。
姜蓉唇邊勾出一抹笑意,又道︰「近來父親不常來你這兒,你在府中日子難免難過,我雖然敲打過下面的人,但也擔心你過不好,我且如此,怎麼我那姐姐卻不來看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