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娘親呢？」
山神老爺搖搖欲墜, 好像根本無法再站立，——一秒就會倒。
「失去女兒，人差不多——就瘋了。听人說起在竹林——見過春丫, 便一直在寺廟周圍徘徊。幾天之前，死了。」
「怎麼死的？」
「我估模著，是因為你的玉佩……忘記告訴——, 蛇形玉佩是我從她身上發現的。這枚玉佩指引著她來到湖邊，夜——鬧蛇患，她被咬中毒，沒能走多遠，便倒在竹林。」
死的時候, 手——還攥著玉佩。
山神老爺沒說話, 身體在發抖。
周圍的場景再一次融化、重組，他們從春丫的回憶——月兌離，重新回到山洞——，色彩恢復。
石蛇身上的黑色褪去, 半透明的人性虛影身上纏繞的墨色消失不見。
山神很虛弱，很疲憊，給人一——油盡燈枯之感。
「我想起她了。」
芮一禾猜他說的是春丫的娘。
「她還小的時候，曾經幫助過我, 玉佩是我親手贈給她的。」
芮一禾淡淡地道︰「那她大概很後悔幫過。」
山神︰「……」
他早該死了。勉強用聖舍利維持著性命，令他的精神很不穩定，在芮一禾拿出蛇形玉佩的時候, 他甚至沒思考過玉佩是從哪里來的，——並不在意這一點。因為壽命漫長，所以遇到的人也很多，他給出過的玉佩不多, 但——不少。
對芮一禾沒印象，那她要嘛是繼承祖輩的玉佩，要嘛是通過別的方式獲得玉佩，比如搶奪、偷竊、購買等等。
就算那時候他發現玉佩屬于二——幾年前遇到的小姑娘，一切——已成定局，無法改變。
芮一禾看了一眼陷入沉思中的山神老爺，將形如竹筍的大塊水晶敲下來，放進空間勛章之中。順眼的都敲掉之後，她蹲到深潭旁，取出勺子——從列車2車廂餐廳——順出來的——去舀藍色的潭水。
勺子飛快融化。
芮一禾又取出一只原本用來裝魔藥的玻璃試管，外傷魔藥已經被喝掉，現在是空的試管。
……結果試管也被融化了。
「我的胃液可以消化世間萬物，普通的容器無法攜帶。」
山神老爺揮一揮手，一塊淡青色薄如蟬翼的皮子憑空出現，約半米長，徑直飛——芮一禾。
「不嫌棄的——，可以用它作為容器。」
在半空中，表面呈現蜂窩狀的皮子變成軟皮囊的模樣，還帶著蛇形花紋。落進芮一禾的手——時，已經可以拔掉塞子，直接用來裝潭水。
「謝了！」
軟皮囊觸感冰涼，散發寶光。
這是一件神奇物品。
芮一禾也看出來，青色的皮子是山神蛻——的皮。看來，哪怕是月兌胎于石頭的靈蛇，——是要符合自然規律的。
「這皮子還有嗎？」
「我只蛻過一次皮，一蛻——來便化為飛灰，只有這小小一塊保存——來。」
可惜了。
芮一禾覺得boss的蛇蛻肯定值錢。
裝胃液的時候，她順手把——面的聖舍利撈起來。
這些都是有價值的，賣給天堂列車的玩家能賺一波積分。
「——要把全部的聖舍利拿走？」
芮一禾用左/輪手木倉對準半透明的虛影。
「這不需要得到你的允許吧？」
哪回取任務物品不是用搶的，還能跟boss好聲好氣的商量不成。
「我知道自己打不過——，沒資格提要求……」
芮一禾打斷他︰「知道就好。」
山神︰「……」一肚子沒說出來的——全咽回去了。
等芮一禾把能搜刮的全部刮干淨，轉頭對沉默許久的山神說︰「我看——不想繼續苟活，介不介意由我送——上路？」
山神︰「……」
芮一禾走——他。
「我不想死在湖底……能不能給我一點時間，跟故人道別。」
芮一禾停——腳步，「——離開湖底不會立刻死掉嗎？」
「我自己的身體自己有數，沒那麼快。」
芮一禾點頭，「行吧。」
大家有商有量的合作，總比硬踫硬好。
山神半透明的虛影沒入青色的巨大石蛇之中，一陣青光閃過，石蛇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身——凝實的山神，不過他的臉頰上有著蜘蛛網似的裂痕，有——隨時會崩解的脆弱感。
……
天蒙蒙亮，無名湖中上的竹橋在昨夜的戰斗中，塌得差不多了。只剩下一個湖心八角亭，孤零零的立著。單小野坐在廂房外面用竹子搭的平台上，握著魔杖的手在不停的顫抖，氣喘吁吁，眼楮盯著湖心亭里的小沙彌，偶爾會往湖泊——掃一眼。
一夜過去，玩家和小沙彌誰——奈何不了誰。
當然，玩家早已經丟失廂房的所有權，被趕到外面了。可他們沒被殺死，反而是一波波涌上岸的蛇都被打退。受到打擊的天堂列車玩家，在生死面前又被重新激發活力，誰——沒有躺平任宰，因為絕望反而不怕死了。
面對孤勇的玩家，小沙彌千般手段用出來，效果都不佳。
就像單小野擔心芮一禾的一樣，小沙彌也擔心老和尚，說好只是去湖底「澆灌」聖舍利，很快上岸，兩人一起把不速之客處理掉。
可是，老和尚一直沒出現，小沙彌料定出事了。
他心中早已萌生退意，想去湖底看看，卻怕把不速之客也引到湖底去，讓情況變得更糟。
可天亮了。
他不能不退。
就在這時，隨著嘩啦啦一陣水聲，兩個人浮出水面。
一個是本該死去的芮一禾。
另一位青衣人……小沙彌見山神老爺的次數不多，但卻把恩人的容顏深深的刻在腦子。他怎麼可能認不出青衣人是誰，當即跪——磕頭。
「圓淨拜見山神老爺，給您磕頭了。」
說罷， 磕——三個響頭。
等山神抬起頭，用靈氣將人托起來的時候，他腦門已經磕得青紫一片。
山神臉上是慈悲的笑容︰「不用多禮。我在這等著，——去把英娘叫來。」
小沙彌什麼都沒問，眼里——看不到芮一禾等人，听到山神的吩咐便去做。
這——山神教狂信徒的表現讓芮一禾翻了個白眼，——廂房處游去。半道上，被飛來咒直接拉到單小野身邊。她身上穿的襦裙外衫早已破敗不堪，露出里面的綠洲護衛隊隊服，樣子看起來十分狼狽，與之相反的是她精神狀態很好。
特別是一雙眼楮，很亮。被這雙眼楮掃過，不止是單小野，所有玩家都下意識挺直腰桿——
麼都不必害怕！主心骨回來了。
鶯嬌驚訝道︰「——沒死？！」
劉以閑連忙出聲︰「不要說廢——，芮小姐都站在我們面前了。」
單小野體貼的給芮老板裹上浴巾，初春天氣挺冷的，主要是頭發還在滴水，總得處理一。
趙清饒小聲問︰「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不用芮一禾回答，單小野替她說︰「將計就計。」
趙清饒听得半懂不懂，卻也有眼色的沒再多問。
芮一禾攤——手，給他們看掌心——的黑色寶石。
「聖舍利我有，——們拿什麼來換？」
以為一定完不成任務必死無疑的玩家們紛紛傻眼，回過神來就笑，兩種表情結合變成傻笑。連長相明媚大氣的鶯嬌——笑成傻妞，說話舌頭打結︰「——想要——麼，我都給。」
芮一禾想要的只有積分，玩家之間的積分不能直接交易，能交易的只有未綁定的神奇物品。
對兩輛天堂列車的玩家來說，富余的神奇物品幾乎是僅有的底牌，但用來跟芮一禾換聖舍利的時候，誰——沒有舍不得。
有命在才有使神奇物品的機會，沒命一切都是虛的。在死亡面前，再值錢的神奇物品——是身外之物。
如果付出一點積分，就能請到一個像芮一禾一樣的資深玩家帶隊升級，他們肯定一千萬個願意。
芮一禾也料到幾人手中未綁定的神奇物品價值不夠，畢竟幾人的實——不強，要贊神奇物品比較困難，她之前又已經搜刮過一次。
交易達成。
另一邊，小沙彌帶著英娘來到湖邊。
英娘見到站在湖面上的山神老爺，和小沙彌的反應一模一樣，神情激動，跪下便拜。
「起來吧……」——
音未落，廂房的門打——，從里面奔跑出來的美嬌娘亦在長廊處跪下，眼楮水汪汪的，神態如同一個小女孩。這情態出現在一個成熟美艷的婦人身上，是非常怪異的。
「拜見山神老爺。」
山神的目光落在美嬌娘身上，仔細辨認，恍然大悟。
「原來是你，紅丫。距離上次見——，已是二——多年前的事情，——長大了——身後的小公子，是你的兒子嗎？」
美嬌娘忙招手，讓兒子出來拜見山神。
山神笑了笑說不用，飄起來落在湖心亭里。然後招招手，三人也飄進湖心亭。耐心的等待他們站定，山神才說︰「我命將終，來跟——們道別。」
美嬌娘臉上驚訝的表情比玩家听到芮一禾說拿到聖舍利的表情更甚，忙搖頭說不可能。
「等明輝繼承王位，君臨天——，添祿寺便不用偷偷模模的藏于山林之中，您會是新君信奉的唯一真神，成為正統。我願集萬民之——供養您，願您永生不滅。」
芮一禾心說真到那一步，副本鐵定升級。
「不用說了，我意已決。」
「請您三思，」公子明輝高聲道︰「我娘畢生心願，便是替您延長壽命，不惜委身我父，為讓小子繼承王位，連親生的小兒子亦可以犧牲……」
「我意已決。」
「您若死去，我娘豈非蹉跎半生，處心積慮皆變得毫無無意……」
美嬌娘呵斥他︰「不要說了。」
轉頭對山神老爺露出甜膩膩的笑容︰「紅娘謹遵老爺法旨，以您的意願為先。」
芮一禾簡直覺得美嬌娘等人對山神的崇拜，忽听旁邊鶯嬌說︰「我沒想到添祿寺供奉的山神竟然如此人物，早知道的——，根本不用到處尋找聖舍利，鐘表也不會死。只要跪下來求一求山神老爺，他一定願意給我們聖舍利。他就是如此慈悲的真神！老和尚和小沙彌做的事，我——能夠理解了。如果是我曾受到老爺的恩惠，——願意粉身碎骨相報。」
芮一禾轉過頭問︰「——知道自己在說——麼嗎？」
鶯嬌充耳不聞，一雙眼楮水汪汪的看著湖心亭。
芮一禾再看身邊的玩家們，包括單小野在內，各個狂熱的看著山神，甚至不舍得眨一眨眼楮。
她打了個寒戰，此時才意識到︰這位山神似乎有蠱惑人心的本事，能讓見到他的人對他心生好感。
這tm——麼湯姆蘇能力？！
她猜測能力只能在山神本體出現時才能用。
芮一禾很快相通為何自己沒受影響︰因為被動技能特殊狀態【友誼長存】一直存在，所以低于■■級的催眠和精神攻擊對她無效。
這——行走的瑪麗蘇好感獲取機器，甚至恐怖到能影響著人的思維，絕對能算作是催眠或精神攻擊。
芮一禾懷疑自己又掉坑——了。
然而，山神簡單交代三人︰「——們都是好孩子，會坐——錯事是受我連累。我一會會洗去你們的記憶，等我死之後，——們各自散去，重新做人。」
笑著對芮一禾說︰「——動手吧！」
芮一禾︰「……」
她有點搞不明白，山神到底在想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