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露均沾86
「掌門！不好了！」
青雲掌門從水牢出來不過須臾便看到門派子弟匆匆忙忙跑到他跟——, 不由蹙眉︰「慌慌張張難成大事，何事？」
「魔界傳信！」門派弟子雙手將傳音符遞給青雲掌門，手直哆嗦, 仿佛手中拿著的是燙手山芋那般。
青雲掌門神情驟變，他揮袖展開傳音符。
來自魔界的傳音符緩緩展開散發著幽黑色光澤，上頭字跡清秀雅正，宛若翩翩書生, 可內容及落款卻讓人無半分打趣之心。
——听聞鳳麟沈氏早些年為本座盡心盡力的將滅世黑蓮碎片護在門派內，還真是辛苦青雲掌門。如今本座的黑蓮還差一片，還望掌門完璧歸趙。要不這樣吧, 限掌門五日內將碎片歸還于本座, 五日後未見碎片本座定登門拜訪。畢竟百年不見, 本座甚是想念。
魔尊莫羨凡的落款更是寫得雅正秀美, 好似這就是一封敘舊的信, 實際上是冠冕堂皇的優雅說辭。
青雲掌門眸底浮現難以置信之色，臉黑得陰沉, 他看著上邊的字跡咬緊牙關︰「莫羨凡！」
竟然沒死透！
必然會有一場腥風血雨發生。
直勾勾的盯著傳音符上滅世黑蓮碎片字跡, 半眯雙眸眼尾斂出的細紋仿佛藏著陰森之意，滅世黑蓮在鳳麟沈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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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傳我口諭, 鳳麟沈氏上下——有弟子立即前往練劍閣, 我有話要問。」
門派弟子感覺到青雲掌門低沉的氣場渾身一抖, 忽然想到有個人他不太敢請︰「那，清淵仙君呢？」
青雲掌門看向門派弟子︰「第一個先給我去請。」
說完甩袖離開，腳步匆匆。
魔道膽敢說鳳麟沈氏私藏滅世黑蓮碎片無疑是想要顛倒是非以報當年之仇，如今鳳麟沈氏已經站在風口浪尖上，出了個莫羨凡又出了個莫念歡，直接讓鳳麟沈氏成為修真界的眾矢之的。
他還能坐以待斃？
不慌是假的, 魔尊莫念歡能夠攪得——界動蕩不安如今歸來依舊能夠如此，可現在還有誰能跟魔尊對抗，清淵？不可能了，沈淵玉愛莫羨凡愛得不行，當年差點走火入魔，要不是後來養了個莫念歡稍微轉移了些注意力。
如今要是再讓沈淵玉出面必然是妥協局面。
仙門與魔道決不能兩立。
就在這時一道傳音符立在他面前，看到熟悉的傳音符文，眼露欣喜之色，揮袖展開傳音符。
——師傅，聞墨已歸。
青雲掌門輕輕落袖，臉上陰霾頃刻間揮散，于是快步走向鳳麟沈氏大門，他的好徒兒歸來自然要去親自迎接。
叩叩叩——
守魂台下，沈淵玉端坐在蒲團上凝神內注，听息入靜，在听到敲門聲叨擾時緩緩睜開眼，眸底盡是不悅之意︰
「何人？」
「清淵仙君，掌門讓我來請您前往練劍閣，以及聞墨師兄回來了。」
沈淵玉低垂眼瞼，一副雲淡風輕請勿打擾的姿態︰「不去，歡迎回來。」
門外的弟子︰「……」听到回答欲哭無淚，敲門的手都不敢再下手︰「清淵仙君，真的有大事——生，還真的得您出面才行。」
「如今還需要我清淵？我以為青雲已經是仙門首座可以獨當一面。」
這話讓門外弟子听得是膽戰心驚︰「哪，哪能啊，清淵仙君莫要打趣。是這樣的，方才魔界傳訊魔尊莫羨凡歸來，並且說鳳麟沈氏私藏了最後一塊滅世黑蓮，掌門听了大怒，這才召集我們眾人立即前往練劍閣。」
「哦？鳳麟沈氏私藏了最後一塊滅世黑蓮？」
門外弟子听沈淵玉的語氣就知道清淵仙君定然是生氣了，立刻回答︰「對啊，魔界竟然如此陰險污蔑我們鳳麟沈氏，我們怎麼可能會私藏這樣的邪惡之物！」
「非也。」沈淵玉從蒲團上站起身，他打開門看著門外弟子面帶微笑︰「你又怎知鳳麟沈氏無人私藏？滅世黑蓮乃是至陰至邪之物卻也蘊藏著毀天滅地無窮動的力量，擁有之人可輕而易舉得到他想要的，就算是仙門之人想要這樣的力量又有何出奇，正道魔道並不耽誤貪這個字掛在野心之上。」
弟子對上清淵仙君含笑的面容，他有些難以置信，鳳麟沈氏這十幾年傳授他的是正邪不兩立，仙門之人決不能為了私利蒙蔽雙眼，要腳踏實地的修仙。
可如今修仙界最強的清淵仙君卻對他說出這番話，無疑是在摧毀他這些年秉持的正道之光。
沈淵玉邁出清淵閣，微顛衣袖︰「孩子，有時蒙蔽你雙眼的並不是正亦或是邪，而是貪。貪這個字，當真是罪孽深重。」
不過亦正亦邪誰是誰非，誰要爭辯都與他無關。
他只想去尋他的一世人。
過那一劍一酒一世人的瀟灑日子。
練劍閣——，鳳麟沈氏眾弟子全部站在台下，而不同于往日站在前頭的是沈萬祈三人，今日是青雲掌門的嫡傳徒弟聞墨。
一襲冰藍長衫玉冠束——，外形俊朗氣宇軒昂。英氣的劍眉下雙眸如一湖碧水，平靜卻深不見底，周身散發著宛若寒月般的氣質，卻有著不符年齡的深沉。只見他目光落向遠處，腰板挺直，手持命劍，仙門之人不可高攀的氣質展示得淋灕盡致。
門派內鮮少有人見過聞墨，要是論輩分的話那便是五師兄。
雖是排行第五，但卻是青雲掌門唯一的嫡傳子弟，——有可能是未來的掌門。
「聞墨，你可算是回來了，為師是無時無刻不惦記著你的啊。」
聞墨微側身，眸底波瀾不興看著自己的師傅青雲大步走了過來，雙手作揖︰「徒兒聞墨不孝讓師傅擔憂，聞墨回來了。」
這話語听著沒有絲毫感情波動，可青雲掌門卻感動至極，他走到聞墨——，扶上聞墨的手滿目慈愛︰「好，回來就好，學成歸來為師甚是欣慰。」
聞墨垂眸並未直視青雲掌門。
這等儒雅禮數讓青雲掌門是越看越覺得自己的徒弟就是天下第一好，不像是清淵那四個徒弟，除去已經死了的莫念歡，其余三人是被清淵縱容得真以為就是修真界最杰出的年輕一輩。
青雲掌門環視了一圈底下的弟子，帶上驕傲之色︰「你們可知聞墨如今是何境？是洞虛境。」
底下——有弟子面露驚訝，年輕一輩竟然有人已經達到洞虛境，這樣的程度就連沈二師兄他們都未能及，那豈不是……
聞墨微抬首︰「弟子不才，未能達到師傅期望，僅是剛步入洞虛境。」
青雲掌門听到放聲大笑︰「好，我徒兒如今成為年輕一輩最強者，這一次仙門大會定能奪得頭籌為我門爭光！」
「還沒有拿到頭籌師兄便如此高興，就不怕日後掃了興？」
一道清越的聲音傳來，循聲望去，——有弟子見況立刻俯身作揖，不敢隨意抬頭︰
「見過清淵仙君！」
沈淵玉踏風而來，如仙般降臨，腳尖輕點落地，拂袖端正而立。三千青絲半束，面容俊美如玉，沖和清淡依然是清淵仙君姿態，哪還有半點先——頹廢瘋魔樣，出場依舊能讓萬物都黯然失色。
聞墨瞳眸倒映著這一抹白，不過須臾便轉移開視線，垂眸作揖間，不著痕跡將這抹白淹沒，唇角清冷弧度斂出幾分不以為然。
說是作揖，卻一身傲骨，腰身愣是半點未彎，不過是請點頭。
「本座閉關也有些許日子，聞墨佷兒一晃眼便那麼大了，听說佷兒已是洞虛境？」沈淵玉將目光落在聞墨身上，語氣溫和宛若慈愛長輩。
眸底卻深了幾許。
「回仙君，聞墨不才，近日才步入洞虛境，還望仙君點撥。」
沈淵玉打量著面前年輕俊逸的聞墨，這幅裝扮看起來確實比往常平易近人了些許，也比他的愛徒們年輕，但這作揖的姿態絲毫不誠懇，腰板挺直仿佛紆尊降貴那般點了個頭。
輕笑出聲，還真的是一如既往的孤芳自賞傲世輕物。
「放眼修仙界在年輕一輩中亦是佼佼者，你年紀輕輕便已是洞虛境實屬天賦過人，都快趕上你的師兄們了。」
青雲掌門臉色略有些微妙︰「都快趕上？什麼意思？」他死死盯著沈淵玉，生怕講出來的話還讓他吐出血。
沈淵玉輕攏袖，嘆了聲氣︰「本座痛失愛徒念歡，萬祈他們三人痛失敬愛的師兄，天將降大任于斯人也，苦其心志放在第一位也不是無道理。如今萬祈三人已是洞虛境巔峰，大乘境指日可待，念歡離開對他們打擊極大。」
鳳麟沈氏眾弟子︰「……」攻擊性不大，侮辱性極強。
果不其然，沈淵玉看到青雲臉黑至極，又道︰「師兄，你也莫要擔憂，本座的徒弟們總是為鳳麟沈氏奪得頭籌也不好，他們已經對這樣的名次素然無味，這不打算雲游四海歷練歷練，仙門大會還是得靠後輩。」
青雲掌門臉色陰沉對上沈淵玉，極盡全力忍住心頭不爽，強顏歡笑︰「沒想到萬祈他們三人已經是洞虛境巔峰，怎麼也不告知我們一聲，也好讓仙門各派知曉一番啊。」
「謙虛能久活。」沈淵玉走向練劍閣中央，與青雲擦肩而過，步伐微頓︰「貪婪嫉妒害人害己，還想重蹈清塵覆轍？師兄，你一向秉持的正道便是如此嗎？大道無情可不包括貪，己所不欲勿施于人。」
青雲掌門雙唇微抿，神情冷峻，加深了面容上歲月留下的痕跡，一向溫文儒雅此時宛若出鞘的利刃，隨後像是想到什麼他甩袖冷笑出聲︰
「清淵，若不是你將莫羨凡帶回鳳麟沈氏又怎麼會有百年——仙魔大戰一事，這事百年過去了你依舊難逃其咎。是，莫羨凡他是從未做過什麼，但他生而為魔更是魔道尊主那便是罪！他不作惡你就能保證——有魔道之人都不作惡，一日不除魔，注定硝煙起！」
「今日魔界我鳳麟沈氏私藏滅世黑蓮碎片，這等污穢邪惡之物仙門又怎麼會踫！這無疑就是將鳳麟沈氏推向風口浪尖，我鳳麟沈氏乃百年仙門正道，行的直坐的正，莫羨凡簡直是血口噴人！」青雲掌門背後轉身看向台下鳳麟沈氏眾弟子︰「從今日起，任何人與魔道有任何牽連者便是與仙門對立逐出師門，任何人在外看到魔修無需稟告直接殺之！」
沈淵玉腳步蹲住，側眸望向青雲，眉宇緊蹙，原本雲淡風輕的眸底宛若濃霧籠罩暈染開深沉，像是不信這番話會從青雲口中說出。
這是比貪更誅心的話。
這一世沈淵玉雖只是他元神一部分，但是他完全知曉沈淵玉的師兄弟們是何脾性之人，而沈青雲之——以是鳳麟沈氏掌門更是因為這人真的是剛正不阿，清廉正派，也有一個原因是大師兄繼承掌門衣缽。
可不論如何他都難以相信，這人界的仙門正派，能夠說出這番不分是非顛倒黑白的話語。
見魔便殺，無論何事。
只因為那一套正邪不兩立的荒謬話語。
這等行徑又比殺人放火好到哪里去？
「師傅說的是。」聞墨往——一步，低眉道︰「自古正邪兩不立，當年仙門大戰死傷無數，就算是魔尊莫羨凡以身補了天那又如何，魔便是魔。如今魔尊歸來，又污蔑鳳麟沈氏私藏滅世黑蓮，無疑是在挑起戰役。」
「人間不應該有魔道破壞秩序，徒兒認為仙門各派應聯袂主動出擊圍剿魔道，如若他們願歸順于仙門，那可打上烙印允諾個下等僕人雜事安置，如若不，誅殺便是。」
「弟子願主動承擔圍剿一事，為師傅分擔。」聞墨恭敬垂首，擲地有聲，垂眸間，側眸望向了沈淵玉︰「清淵仙君，您覺得呢？」
沈淵玉微顛衣袖，眸色暈染成一片寒涼，他別過臉輕笑出聲︰「好，好得——，這就是仙門正派。」
這亦是天道之論。
一派胡言。
深深看了眼聞墨，揮袖轉身離開。
清風拂肩白衣微旋，挺立如竹般的背影堅不可摧，擋下——有凜冽鋒利。
只為破了那天地之規正邪兩不立。
只為了他的意中人。
「你們听說了嗎，那鳳麟沈氏私藏了魔道一個可怕的寶貝！」
「寶貝能有可怕的？」
「那肯定啊，滅世黑蓮你可听過？」
「不曾。」
「我告訴你啊，這滅世黑蓮可有通天的本事，能夠毀天滅地，也能讓人心想事成。」
「當真能讓人心想事成？！」
「那可不，雖說是個邪物吧，但能讓人心想事成就很心動啊。」
「那那那要是我們尋常人得到了能許願不？」
「我想求子。」
「我想求財。」
議論的兩人對視了一眼，不約而同嘆氣︰「哎，算了，不是我們的終究不是我們的。」
「這樣說的話，鳳麟沈氏私藏滅世黑蓮碎片是想要做什麼？」
街道喧囂熱鬧，小販吆喝聲連綿，——匹俊美而健壯的馬牽著的雍容華貴馬車徐徐穿行在街道，實在是惹人注意。
這馬車——面皆是昂貴精美的紅絲綢包裹，瓖金嵌寶的窗牖被一簾如煙縐紗遮擋，不一會，這簾子被一只如玉般修長白皙的手撥開，隱約只能看到手主人的側臉。
光是一個側臉都讓人魂牽夢繞，幻想三年。
「鳳麟沈氏私藏滅世黑蓮自然是想一統天下。」清越如玉珠般的聲音在馬車里傳出，正好是經過說話的兩人身旁。
莫念歡對上傻眼怔怔看著他的兩男人，含笑道。
車前飯後，議論話題有了，目的便達到了。
垂手放下簾子，虛弱的咳了咳，懶懶倚靠在柔軟墊背上，把玩著手中的歸墟扇。凝眸間，歸墟扇上鳳凰羽翼脈絡映入眸底，宛若火光跳躍。
不論是非顛倒黑白，冠冕堂皇說著正邪兩不立，他莫念歡反正也是殘喘苟活，自然是唯恐天下不亂。
合上扇輕笑出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