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宴語涼說借兵就借。

沒有什麼不能借——道理。他是帝王, 注定從一開始就站得很高、看得長遠。錦裕四年大夏自己也一鍋爛攤子收拾不掉,他也困難,可面對夜叩宮門唐修璟, 還是咬了牙盡力伸出援手。

為什麼?當時群臣都不明白。只有錦裕帝算得清楚,無論是越陸在大夏之南——戰略位置、還是唐修璟——為人,這筆生意都只會穩賺不賠, 別人看不到的百年之計他得看到。

最後終是一切如他所想。

當年的一切投入,都在後來有了開花結果。無論是日後收到越陸——一大堆投桃報李的禮物、通商賺錢,以及如今他能跑來越陸白吃白喝——藥材,以及大咧咧要求人家出兵的便利,都有那時種下——善。

國與國之間沒有永恆——友情只有永恆——利益, 人與人之間有。

越陸軍很快集結。

宴語涼能看出來, 嵐王很是有點嫌棄越陸軍,盡管他努力掩飾了。

沒辦法, 作為一個不大的半島國, 越陸雖曾內戰多年、滿紙血淚,但那些戰爭——規模在大夏看來幾乎不過是村與村之間的械斗, 根本不值一提。

越陸正規軍——精氣神和裝備制式都比起身經百戰——綠柳軍差得遠,在嵐王看來就連基本的訓練有素都算不上。幸而對手也只是區區膠南, 算是勉強能帶。

宴語涼︰「嵐嵐,你,還真——親自帶他們啊……?」

唐修璟在一邊倒是默默——雀躍期待。

他身為越陸王,自是無比渴望越陸——軍隊能被「大夏戰神」帶一次, 讓將士們在充分領略戰神風采——同時, 偷一點點的師。

宴語涼卻是萬萬——舍不得。

他心疼嵐王身體。他家嵐嵐雖然能下床了,可畢竟還是氣血虛弱,他每天精心伺候都來不及, 哪里得讓他再輾轉奔波?

莊青瞿無奈︰「但是阿昭你想,我若不親自去帶越陸軍,萬一他們真——連膠南都打不過該如何是好?」

「湖心黛還只是其次,我最放心不下——是拂陵和蘇栩二人。他二人盡心服侍我多年,在我心中已如至親家人一般,如今滯留膠南、生死未卜,我絕不想他們出任何事。」

「再說了,咱們把郡主孩子——爹爹帶了出來,總得給人好生送回去啊。否則人家天天來你處嚶,你遭得住?」

「拂陵雖沒什麼親友家人,但身世尤為可憐。他一直都還有志向,又怎能……」

「……」

宴語涼不語,默默勾住嵐王——手指,心——酸疼。

嵐嵐淺色的瞳里一片清透的真摯,他是真——很在乎那兩人,更一直那麼相信他倆從未有半分懷疑。但是……

蘇栩倒確實是嵐王忠僕不假,但拂陵……

嵐王知道——拂陵身世,根本並非為真。

宴語涼是真——頭疼。昧著良心尋思著,可不可以一輩子都瞞著他算了。這些年莊青瞿受的傷真——夠多了,宴語涼實是不忍心再告訴他更多。

倒不是怕他生氣怪他。他知道嵐王縱容他疼他,最終會原諒他,他只是舍不得他再傷心,真——夠了。真——舍不得。

而且拂陵他,肯定也不希望嵐王知道……

其實這些年來,拂陵一直很向著嵐王。再是的情報官,跟在嵐王那樣表面高傲不馴、實則心有芳蘭之人身邊服侍了十年之久,又非草木,如何能不動容。

宴語涼如今想來確實如此。

尤其同樣身為情報官,荀長知道他失憶後好歹還干點人事。而拂陵呢?

明明一直離他最近、知道最多,卻直到他自己恢復記憶,之前從來不曾與他交底。倒是一心在撮合他與嵐王重頭來過、百年好合。

或許,真——是旁觀者清。

他這些年為大夏做得夠多了,是該好好疼一疼愛人了。這十年間,沒有人比拂陵看得更清楚明白。

……

膠南,昏暗——林子。

一波又一波追兵,燈馬不停,幸而蘇栩與拂陵經驗豐富、善于躲藏。這一波追兵忙活了數日也是一無所獲,終是悻悻遠去。

良久,拂陵終于松了口氣︰「你還好吧?」

蘇栩不好,他一身傷又髒又臭,累死了也煩死了。此刻終于可以放松,癱倒在地齜牙咧嘴翻起肚皮對著星空,忍著肚子——面咕咕叫。

拂陵從懷——拿出來早就被壓扁——髒兮兮的窩頭。蘇栩嫌棄地抓了過來啃了,卻一邊啃一邊罵了一堆髒話,最後總結︰「老子這輩子都沒受過這種罪!」

他——腿受傷了,走路一瘸一拐。

拂陵一路架著他,兩個人就這麼折騰了一夜,終于在清早混——了一個小城。

小城里這邊追兵剛走,尚算安全,兩人好歹換了身干淨衣服,拂陵又買藥給蘇栩治傷,又吃了點像樣的飯。

蘇栩這才終于從欲哭無淚的各種罵咧里緩過勁兒來。

想想他們這一路真是起起落落落落,好氣!

本來是很順利的,光明正大換關文——膠南,一路趕至三苗舊地。拂陵也算是有點本事,竟在曲折無盡的密林——都能帶他順利找到路,更可喜——是,廢棄——三苗舊地雖然雜草叢生、神像上青苔遍布,湖中卻真——好多有野生湖心黛!

可把蘇栩高興壞了,嵐主有救了,這趟沒白來!

可誰能想到,都回程了竟倒霉催的能遇上膠南政變,怎麼解釋怎麼有關文和銀子都沒用,被不由分說當做奸細一路追殺。

膠南與越陸邊境處,唯一關卡還被層層把守,他嘗試趁夜偷混、硬闖,不僅未成還不小心扭傷了腿。

扭傷真——命。本來他還仗著武藝高強來保護拂陵,結果倒好,一路全程瘸著腿東躲西藏、處處靠拂陵救濟他。前兩天有次盤查還——他腿殘連累拂陵最後沒能成功躲過去。兩人一起被抓了被扔——髒兮兮臭烘烘——大牢,又是多虧拂陵踫巧認得一名年老獄卒頭子。

兩個人星夜被偷放了。

這一趟,可不容易!

蘇栩︰「不過那位大爺也真夠意思了,多虧他接濟了咱們銀子和馬匹。我蘇某人知恩圖報,將來一定好好去重金謝他!對了,他與你什麼淵源?怎麼後來還哭了?」

拂陵垂眸微微笑。

「那是我小時住在隔壁鄰居家的一位大叔。大概是多年不見,有感而發罷。」

蘇栩︰「你這位隔壁大叔可真念舊情!」

嗯。

拂陵垂眸吃飯。兩人都點了湯圓,糖山楂餡兒甜絲絲——可口,他細細品。

「蘇大人,你看我做什麼?」

「快吃,吃好了還得快走,咱們在此處畢竟面生,萬一追兵殺回來只怕容易被人告發。還有,既然通往越陸和大夏——關卡都鎖得水泄不通、硬闖無益,我有一計許能曲折轉圜,飯後說給蘇大人听。」

「哦?你有什麼妙計?」

「先吃。」

蘇栩無奈,趕緊低頭,呼哧呼哧地認真吃。

心——本是有點想夸拂陵兩句的,想說你這太監公公還真行。平日在宮——天天鋪床疊被的看不出來,這一路隨機應變、處事不驚,鬼點子那麼多!也怪不得嵐主一直很是中意。

真不愧是苟皇帝——人。跟苟皇帝一脈相承的陰險狡詐,事事圓滑、頗有章法。

當然,這話說出來不太像是夸獎,所以蘇栩最後也忍著沒說。

他不知道——是,他面前默默吃著湯圓——拂陵,實際這幾日究竟經歷了什麼。更不會想到,就連那位翻雲覆雨「苟皇帝」,對拂陵的真實身世也並非全然了解。

拂陵在宮中記錄在冊——身世,是大夏南疆邊境貧民,十多年前家人——水患餓死,自己窮困無依不得不淨身入宮。

而宴語涼當年查到卻是的,拂陵與兄長廖曦,與緒辭是舊相識。雖然二人堅稱只是住在三苗附近——南疆人,但在宴語涼幾乎認定兩人就是三苗遺民。

但其實……

拂陵垂眸,他是三苗,卻也不是。

廖曦更並非他——兄長。

……

他並非南疆人,也非三苗,他——故國在膠南——更南端,曾經滿是金廟銀塔——金烏國。

他是金烏王——眾多兒子之一,而廖曦則是他——貼身男奴。廖曦很是恭順,每每見他都下跪親吻他——足背,稱呼他為「小主人」。

金烏國滅國已有近二十年。

還尚在時,曾經一度是一片美麗豐饒——地方,有著無數漂亮的雕刻與佛塔。金烏人人赤足,但個個手腕腳腕上都會戴著重重——黃金,他那時不足十歲,——天穿金戴銀、快樂、無憂無慮地到處亂跑。

金烏小國產金富庶,北邊膠南逐漸強大,很是覬覦。

變故——發生,當時年幼的拂陵毫無防備。那天本是族中一場喜氣洋洋——慶典,他與族人正在快樂地跳著舞。

他——奴僕廖曦性子很悶。都已經十四歲了,族里漂亮的姑娘主動邀他跳舞他還紅著臉推說不會,被旁邊人一個勁地笑話。

小拂陵身為他小主人,自然也免不了被兄長取笑,他便鼓著腮叉著腰著去把廖曦硬拽過來,以luo足踩著廖曦的腳背,腳腕鈴鐺叮當。

廖曦無措,模樣一時顯得更呆了。拂陵則笑得天真爛漫比鈴鐺還——響亮。

他說不行,不準跑,你是我——僕從你必須听話,今日這支舞我命你帶著我跳完。快跳快跳!

廖曦︰「小主人……」

可最後,那支舞他們沒能跳完。膠南軍突然沖入,金色的慶典,化作了回憶——不堪回首——黑紅的血腥與火光。

燒殺、yin掠,膠南軍無惡不作,將王都的金銀佛塔搶掠一空,大火燒毀。

拂陵小——時候,漂亮得像個小女孩。這樣秀美的外貌,更給他帶來了滅頂之災。

那些膠南士兵畜生不如,竟連小孩子也不放過。在他——瘋狂掙扎與淚流滿面的驚恐眼楮——,他看到了廖曦不——命沖過來想救他,卻被橫七豎八的刀捅傷、砍倒,就在他——面前血流——河。

周遭那麼多膠南兵,一個個面容扭曲、瘋狂大笑。

拂陵沒想過自己還能再醒來。

醒來的時候人已在三苗族,身邊是母妃在身邊抽泣——聲音。

當時大亂,他——父皇被殺,母妃趁亂與——量僕從逃匿。膠南大軍屠殺劫掠之後,她偷跑回來從尸山血海堆——拼命找尋還活著人,就這麼救回了只剩一口氣——兒子和廖曦。

不出兩日,卻又遇上趁亂跑來「撿漏」——三苗族長。

好在三苗人不似膠南兵一般毫無人性,三苗族長又對王妃美貌驚為天人,答應全力替她救治傷患,就這麼接了她與部分金烏殘民回了三苗族。

治傷——那段日子,拂陵痛苦萬分,如墜深淵。

那些烙印在身——傷痛到極點、痛到無法回想,那些人除了侮辱他,更是將他——身體完全廢掉……刻骨——劇痛讓他萬念俱灰、幾度想要一死了之。

可他畢竟舍不下母妃,怕她一人孤苦無依。

除此之外,唯一——安慰就是廖曦雖然身中二十幾刀,卻也撐著活了下來。

在他歷經最深沉痛苦的那段日子,廖曦也重傷未愈,卻沒日沒夜握著他——手陪著他,一遍一遍喃喃叫他「小主人」,像過去那麼多年一樣,唱金烏國的夜曲哄他。

後來,他終于咬牙活了下來。

在三苗族平靜生活了三年,族長因為十分喜歡他娘親,愛屋及烏待他也還不錯,全族人也不敢待他不敬,他在三苗雖身份不尷不尬,地位卻能勉強算是還行。

緒辭是三苗族長正妻所生。

他母妃從年輕時就一直不得寵,心情抑郁,導致他十分怨懟拂陵這「狐狸精——兒子」。族中但凡踫面,他一定大肆嘲笑拂陵的殘缺,說他是個不男不女的廢人。

廖曦每次都狠狠揍他他。

這若是一般奴隸膽敢打主子,早就不知死了多——次了。幸而三苗族長偏寵拂陵母妃,萬萬不敢輕易動她——族人,——而廖曦才能留著一條命。但死罪可免活罪難逃,每此與緒辭打架,廖曦都要被罰跪在族中巨木之下,被鞭撻得渾身是傷。

可下一次,緒辭還敢說,他就還敢沖上去。

誓死捍衛他——小主人。

就這樣整整三年,拂陵這邊與緒辭天天鬧。卻誰也沒想到莊薪火大軍一舉屠滅三苗,與膠南屠滅金烏國一樣來得異常突然。

那天一樣也是三苗慶典,族人都開開心心。

滅頂之災根本毫無征兆、猝不及防。

大火、血光和混亂之中,在黑夜——林子——被騎兵利刃無情追趕。三苗全族那麼多人,勉強逃出生天的一共就那麼幾個。路上大家也根本不管不顧誰是誰了,一直相互扶持,拂陵被緒辭救下,給緒辭傷藥,廖曦又去背緒辭……

半月之後。

他們一起回去,含淚埋葬親人遺骨。

緒辭大哭,幾度昏厥,是那個叫做莊薪火的男人在他眼前殺死了他——爹娘姐妹。他恨透了他,一生不忘。

拂陵卻茫然著,他連恨都不知道——恨誰。

他——父王族人是被膠南所戮,而母妃卻是被莊氏所殺。可諷刺的是,去年莊薪火才帶兵狠狠爆打過膠南,他母妃听聞此事,還曾含淚替莊薪火祈福,感謝他替金烏族人報仇。

他該恨誰。

再多——仇恨、冤屈。最終是小國寡民勢單力薄,泣血悲鳴也無人理,萬分無力。

三苗王哄他母妃,不止一次說過,有朝一日三苗壯大了,他——殺死膠南王都替她報仇。

他母妃只有苦笑,誰也知道這不過是個安慰,三苗比膠南不過彈丸之地,有生之年又哪里有可能?那幾年,也常有流落在外金烏舊部深懷恨意去刺殺膠南王,可惜次次不過以卵擊石,哪兒打得過。

而眼下緒辭滿心仇恨,發誓一定——殺了莊薪火。拂陵看著他,就如同看著當年自己族人,無比難過。

是,他——報仇。可要知道三苗被滅,大夏來的甚至都不是正規軍,莊氏的私家軍說來就來了、說滅就滅了。三苗比金烏國還小,而大夏卻比膠南遠——大的多。

無奈拂陵勸不動緒辭,也不忍勸他,最後還是與廖曦陪著他一起來了華都。

身體——殘缺反而便利拂陵順利入宮,——了郁鳶貴妃宮中——小太監。又——生得好看人又聰明很,被郁鳶貴妃看重,常常被拿來同莊府之間傳消息,在莊薪火處也頗受信賴。

緒辭——了莊府,廖曦則——了澹台府。復仇計劃看似正在有條不紊地進行。

但拂陵始終迷茫。以至後來他被二皇子拿身家底細——挾時,也並沒有覺得十分惱怒。

他早已沒了家,沒了親人,沒了將來。順水推舟答應幫緒辭復仇也不過是給自己一個繼續活下去的理由。

磨難多了,絕望多了,怎樣都好,隨便吧。

他那時,已是那樣一具行尸走肉。在宣明朝——沉沉黑暗下,一次又一次被二皇子暗地里差遣去做這做那。起初並不明白,世道都這樣了為什麼還是有人不願放棄,還想著力挽狂瀾把一堆爛攤子重新收拾起來。

後來則漸漸覺得,泱泱大國確實是有大國的好。

再怎麼痛苦混亂、貧弱黑暗都始終還有翻身——可能。不像金烏和三苗,被人殺完了就沒有了。再沒有了。

拂陵小——時候,金烏國一直有個傳說,說是他們這黃金之國以前曾有大英雄駕駛著金色的船穿越七海巡禮。傳說讓人心向往之,廖曦也早早就跟他約好,長大後也——乘上金船陪小主人周游天下。

可後來長大後,他很清楚那些只是傳說。

那樣的船,金烏國傾全民之力也造不出來。這世上注定有一些奇跡,小國寡民難以——就。倒是或許有生之年,大夏會造出大船來派使臣七海巡游。該是多麼讓人羨慕。

宴語涼︰「但拂陵,你如今也是大夏人了。」

拂陵愣住。

「將來真有那樣一艘船,若你願意,就是你在上面,去南下七海揚大夏國威。到時有朕做你靠山,再不會讓你受人欺負、漂泊無依。」

「拂陵,你想不想有那麼一天?」

「……」

後來,緒辭死了。

錦裕帝沒有牽連他與廖曦,依舊信任。拂陵也謹記這份信任努力做事。很多次,錦裕帝——嘉獎他問他想要什麼,他說屬下——那條船。

宴語涼︰「一定給,先欠著。」

拂陵點點頭,後來三皇子出事、郁鳶貴妃薨逝,他又被莊薪火選去莊氏做事。而廖曦因為服侍在澹台家,兩人為掩人耳目幾乎無法通信見面。

他其實一直很是想念廖曦。

想著他陪在身邊的日子,想著耳邊——搖籃曲,想著一起那麼多——悄悄話和故事,但出于無奈只能忍著。

後來澹台氏全族覆滅,只待黨羽抓盡,拂陵暗暗十分開心,他與廖曦終于很快不用再避那個嫌,或許還能求陛下把廖曦也調來莊府當侍衛。

終于能又見面了,他擔心廖曦對當年莊氏屠戮三苗之事耿耿于懷,一個勁跟他說莊氏的小少主其實非常好,與莊薪火完全不同。

廖曦垂眸︰「是啊,我見過他,他是很好。」

「小主人如今終于,又見得幾分當初活潑——樣子。」

那時候拂陵還不明白。

廖曦︰「小主人……不——忘了廖曦。」

廖曦隨澹台泓遠走異國,一句話也不曾留下。那日拂陵听到消息後,眼淚掉得壞了一般根本止不住,宴語涼這麼些年成日里看慣了他眯眯眼假笑,也從不知道他會哭成那樣,也是很慌。

他說對不起啊,害得你們兄弟分離。

心——卻也是無奈,這個廖曦,就只說陛下我此去不知何日能歸,請把最好的都給拂陵。還說他弟弟人很堅強不會太難受,結果這哭得跟死了老婆似的,哪里像是「不是太難受」了?

拂陵哭過以後,日子繼續。

他讓皇帝答應,他有朝一日一定給他那條船。

大夏早日重回繁華,他就去接廖曦,說不定一同接上澹台家——爺。然後一同去揚大夏國威。

後來大船在造了,嵐王好幾次去視察過建造——度,拂陵還奉命陪著。

莊青瞿︰「哼。」

「多半是因上次師律,就是他說想要一艘甲板可以跑馬的船!阿昭未免也太寵著他了,庫銀成天吃緊,還能容他這般胡鬧。」

拂陵︰「……」

但那其實是他——船。

這麼多年,他在嵐王身邊。一邊皇帝——情報官,一邊嵐主的拂陵。漸漸連心存愧疚——感覺都沒了,反而變——嵐王老父親一般的心態,每日看著那兩人又鬧騰了而發愁,真心希望兩人能早點好好的心意相通。

卻也清楚人生總有很多無奈,一如他與廖曦,都還有很多事情沒能來及說出口。

好在他站在啟明的大夏,相信一切都還有希望。

也逐漸清晰了自己想要去追尋的那個未來。

他跟蘇栩吃完了飯,便離開了小鎮往南去。走了一會兒,蘇栩︰「嗨呀,你到底怎麼回事?之前——大牢都沒哭,你這一路偷偷哭啥?搞——跟娘們似。」

「你放心,只要你以後不再叛變,我保證裝沒看到,不跟主子揭發你!」

拂陵又哭又笑︰「我以後會走的。嵐王早就知道我將來的家會在大海上。」

只是走之前,湖心黛——事情必須辦好。

他沒事,哭笑之間只因忽又想起來大牢里放走他們的老伯。那人是金烏國遺民,正因認出他是小王子所以哭得傷心。

但一切已經那麼多年了,只有小話本里——故事才永遠是記仇、復仇,一杯子為報夙怨不平。

事實上更多——故事,卻是日子就這麼過下去了。一天天地吃飯,繁衍,生生不息。前朝公主嫁本朝王侯,前朝罪臣為新君出謀劃策。有人與滅門仇人共立朝堂甚至並肩作戰。

當年的膠南王早就死了,如今這個新死——早不是當年屠戮金烏——那個。

曾經——金烏遺民,如今在越陸、膠南和大夏改名換姓平常地生活。曾經——小王子,也有了新的人生。

他們此刻正在向南走,這邊追兵燒了許多。拂陵謀劃——是,膠南往越陸、往大夏——路都封鎖重重了,但通往其他小國的邊境總不會一一封鎖。

他——帶蘇栩去那些小國借兵,蘇栩完全是服氣。

拂陵︰「我們身後是強盛——大夏,是打算開罪我們還是開罪膠南,相信那些小國該知道怎麼選。」

「嵐王也定會發兵從越陸攻過來,我們兩邊夾擊,膠南必敗。」

蘇栩︰「……」

「讓你——日在宮中鋪床疊被,也真是屈才了。」

拂陵笑笑︰「所以才——乘大船下海去啊,到時候肯定能給你家孩子帶不——國外——新奇玩意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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