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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目相對。

宴語涼從上面看去,底下是個氣質儒雅的俊朗官員,一身大夏紅滌白衣的三到五品高官官服,系著紫玉腰牌,提著一盞很風雅的桃花燈。

人美燈華,還是個大帥哥。

牆頭馬上遙相顧,驚鴻一瞥也可謂一景了。這若是平日里也算一段風流趣事。

只可惜,此美男出現得忒不是時候!!!

一時騎牆難下。偏偏轉角又傳來了太監窸窣漸近的腳步聲︰「走快點,快點!拂陵公公催得急呢!」

宴語涼︰「………………」

先帝爬牆未半而中道崩殂。

卻突然一陣風天旋地轉,他直接被從牆頭拽了下去並摁進了牆角臘梅從中。花枝戳臉,一陣幽幽臘梅香馥郁。

太監頭子︰「是誰!」

男子︰「是我,王公公巡夜辛苦了。」

太監頭子提燈照了照,馬上換上一張笑臉︰「哦哦,原來是奚大人!怎麼,奚大人今日議事太晚、又要徹夜不歸了?」

「事務繁多睡不著,距早朝還有兩三個時辰,出來逛逛、醒醒頭腦。」

一旁小太監小小聲提醒︰「可按照宮規,臣子夜間留宿在宮中時不可隨意……」

太監頭子︰「混賬東西胡說什麼呢?奚大人乃是堂堂大理寺卿,嵐王都要敬他三分!奚大人睡不著逛一逛怎麼了?新來的不懂事別亂說話。」

「哎喲,師父,疼!不敢了!」

宴語涼躲在臘梅花叢,袖子下面瘋狂掐自己手心。

大理寺卿莫不是……莫不是「那一位」奚卿?!

宴語涼知道的「大理寺奚卿」就一位,就是奏折瘋狂毒舌那位。但他一直以為這個調調的奚卿應該是個憤世嫉俗、尖酸刻薄的老頭子。

居然那麼年輕,還如此的清雅俊逸、一身正氣?

宴語涼自知有病要治。

但沒用!狗皇帝大冷天的蹲臘梅叢里被花枝戳著**,卻已開始直勾勾盯著這位大理寺卿的腰瞧!

話說,本朝官服確實好看。

品位絕佳,大冬天都束腰顯身材,襯得人精神筆挺。

終于,一行太監走遠了。

宴語涼被一把從臘梅叢里撈出。月光下,那俊朗男子明眸中閃著明亮的火光,不敢置信地把他上下瞧了一遍。

「真的是陛下?」

「真的是陛下!臣奚行檢,參見陛下!」

宴語涼︰還真是那位奚卿呀!

……

奚行檢這一日,本過得很是不爽。

前陣子因水患嚴重,百姓家家戶戶忙于生計,大理寺這邊狀告案子反而少了不少。奚行檢閑不住,便替好友徐子真處理一些吏部文書。

這不處理還好,一處理氣死了!

今年洛水冬患乃是十年難遇的大澇,幾省要道全部淹毀、救災物資運送艱難。

好在朝廷早有防患、調度有方,加之各地州府依舊努力聚結志願兵民、不畏重重險阻以各種法子救人安頓,終于大水已大半褪去,舉國上下並未有太過重大之損失。

大家都放了心。面對如此天災能處理妥善,其中不乏百姓齊心協力、官員盡力設法、朝中許多重臣數月住在宮中不回家上傳下達、共襄對策的功勞。

可是!

好容易災情才過去,便有人開始冷嘲熱諷?

一幫擅長寫詩詞歌賦「以文而仕」的言官們,各種彈劾奏章洋洋灑灑的來了。

將數月間忙于治水、辛苦操勞獻計獻策的官員幾乎被彈劾了一遍,什麼「區區水患小事竟至損失慘重實乃一群飯桶」,什麼「本該一月治之事拖延三月實則大夏之哀」,簡直欲加之罪何患無辭。

且全是空中樓閣、靠一己瞎想胡說八道、張口就來!

是,別人一群飯桶!

你們有本事,你們怎麼不去治水?

听聞水患嚴重時,這群言官正抱著團躲在南邊暖和的地方宴飲游樂,兩耳不聞窗外事,還寫了一大堆花花綠綠的詩。

如今別人辛苦把水患治好了,他們急著跳出來污蔑挑刺了??

氣死他了。

徐子真︰「奚卿,奚卿淡定,也並犯不著與這些人置氣。」

奚行檢︰「我偏要回這信!還要迫他們再給我回復!看他們還有什麼臉?」

「這群蠹蟲,有一點文采便自恃高人一等,實則兩面三刀、虛偽自私、面目可憎。簡直朽木不可雕,糞土之牆不可杇。都道山中強梁可惡,我看這種腐儒文賊更是禍國至極!」

「相鼠有齒,人而無恥。既然無恥不死何為?」

「人不如鼠,你人等既壞又蠢不如速死!」

大夏官場名景,奚卿手書千字罵人。

奚卿畢竟是錦裕二年的狀元。言辭犀利不留情面,若是這些官員的八十歲老母看得懂字怕也是要當場羞愧打死逆子。

如此罵完,奚行檢依舊氣了一天。

唯一的好消息便是嵐王病了,甚好,逆臣自有天譴。

只是不知陛下如何?

自打那日有了陛下朱批的折子後,隔三差五的也一直有。

那麼多也確不像是偽造了。

只是誰又能解釋一下,既然陛下都能批奏章了,為何還不早日回朝面見群臣、讓大家安心?

事有蹊蹺,這幾日奚行檢借著自己身為九卿之一、也還勉強能算是位高權重的身份,議事之後借故不走在楚微宮附近轉悠。

嵐王烏衣衛依舊守備森嚴。

奚行儉之前數月有好幾次這樣轉,都被恭恭敬敬「請」了回去,事後各種被嵐王陰陽怪氣敲打。

不過這幾日特別冷,烏衣衛也提不勁兒來,嵐王又病著不管事。

不枉他不死心過來守株待兔,竟被他逮到了爬牆的皇帝!

活的!!!

好端端的,無病無災!

……

二月十五月色明媚,奚行檢牽著皇帝一路避開巡邏,躲到了不遠的舊事館中。

也是無法。

嵐王軍權在握、烏衣衛耳目又無處不在,就連堂堂天子都被逼得爬牆才能出來。

奚行檢也不願打草驚蛇。

「……果不其然,陛下是被嵐王幽禁于楚微宮中。」

「犯上作亂逆臣賊子,簡直膽大包天!陛下請放心,那莊青瞿雖把持了禁軍、綠柳營與烏衣衛,但京城尚有夏侯將軍坐鎮,我們亦有師律在北疆的梧桐軍——」

「臣等只恨自己無用。之前嵐王把持超綱局勢未明,夏侯將軍不允我等輕舉妄動。因此今日雖見著陛下,奚某竟無法立即帶陛下離開!」

「因此……還要委屈陛下再多忍兩日,陛下恕罪,臣等該死!」

宴語涼︰「愛卿無須擔心,嵐王無意謀逆。」

「此事說來話長……」

奚行檢一愣。

還未及說什麼,卻听見一陣腳步響動。按說史館大半夜的不該有人,可今日偏偏有人。

奚行檢一把撈過皇帝便躲在藏書後面。

好在,來人只是是兩個品級不高的史官,來尋白天不小心落下的鎖匙。一邊尋著,一邊發揮史官必備的職業素養——八卦。

王右史︰「唉,要變天啦,我說也干脆別找去了,咱們哥們還是趕緊辭官跑路吧。陛下他應該是真的沒了,听聞靈柩都被嵐王草草扔在了郁鳶皇貴妃陵里,京城不少百姓還自發去哭陵,我二叔公也跟著去了。」

奚行檢︰「……」

宴語涼︰「……」

大理寺卿斗膽模了模身邊帝王,尚有余溫人氣。

宴語涼也模了模不知道是不是鬼的自己。

張左史︰「此乃謠傳,純屬謠傳。右史你有所不知,下官親妹夫乃是烏衣衛頭領,妹夫親口告訴下官陛下不但活得好好的,還與嵐王是那種那種那種的關系,前幾日甚至白日宣yin!叫得整個楚微宮都听見!」

王右史︰「????」

奚行檢︰「???????」

「這!張、張左史,您可是記言的史官,萬萬不能信口開河!」

「王右史,你倒是仔細想啊,那嵐王雖是男子,可樣貌風雅本就尋常人等望塵莫及,便是被男人喜歡也不足為奇。」

「更何況,陛下乃是聖明天子,若非沉迷嵐王美色,又為何遲遲不肯納妃生子,又為何縱容嵐王獨攬軍權以致大權旁落?」

「哎哎哎,左史此言差矣!皇上寵愛嵐王,那是因皇上想要收復失地嵐王便二話不說就去邊關打仗,國庫需要銀兩嵐王就能弄來,一切和皇上過不去的人嵐王一馬當先全給收拾了。

「這麼些年,既幫陛下辦成了大事又替陛下背全了罵名,皇帝如何不喜、如何不寵?」

「在我等眼里是只手遮天的權臣,在陛下眼里卻是不二‘忠臣’!」

「因此才會一時大意,唉。」

「噓。小聲點,被烏衣衛听見咱哥倆就慘了。」

「不怕不怕,咱又不是什麼高官顯貴,烏衣衛懶得理咱倆。不過說起那些高官,哎……奚大人他真是不怕死。」

書友們之前用的小書亭已經掛了,現在基本上都在用 \\ 。

「是啊,陛下生死不明,多是見風使舵之人。也就奚卿幾人敢屢屢與嵐王叫板,我看嵐王遲早有一天…… 嚓了他,剛正易折啊!」

「未必,奚卿身後好歹還有夏侯老將軍撐腰。」

「如今朝堂之上,也就老將軍是唯一尚能制衡嵐王之人……」

海量信息。

忠臣。嵐王。制衡。

宴語涼只恨自己未帶紙筆。今晚果然出來對了,這趟舊事館之行收獲頗豐!

卻不想,與奚卿靠著一堆藏書,不慎踫掉了兩本。

「誰?!」

王右史︰「救命,有、有刺客!」

張左史︰「啊——有鬼!有鬼呀!」

張左史︰「這深宮禁院哪來的刺客?王右史怕是小話本看多了!」

王右史︰「張左史還說有鬼呢,哪里有鬼?」

然而大半夜的兩人雙雙這一喊,還是半個皇宮都听見了。

烏衣衛與巡邏御林軍紛紛趕來。

宴語涼︰「…………」

古人雲,讀了那麼多史書,依然過不好這一生。

誰能給他一個傀儡皇帝半夜爬牆被抓現行的前車之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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