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祭司稍怔片刻, 方才遲疑回問,道︰「少主想要不勝天的鑰匙?」
李寒山點頭。
大祭司有些遲疑︰「您要那鑰匙做什麼?」
李寒山只能回答︰「我想進去——一。」
大祭司覺得這理由勉強,可卻也並非那麼無法令人接受, 當初謝則厲也想要這鑰匙, 他給出的理由更為荒唐,他想要靠著謝無留在不勝天中的秘籍一統江湖。
可他好像不知道, 謝無最討厭什麼一統江湖, 他更喜歡逍遙灑月兌,若是可以, 只怕這魔教教主的位置, 他都不怎麼想要。
大祭司听李寒山如此說, 微微蹙眉,小心詢問︰「少主,您想進去——什麼?」
「自然是劍譜秘籍。」李寒山想也不想便開口回答, 「我想——止水劍派的劍法。」
江肅︰「……」——
了此刻,江肅才終于從方才的不可置信——中回過神來。
他——想——李寒山竟——如此直接對著大祭司提出這種要求,他原本打算——同大祭司搞好關系, 而後再想些辦法讓大祭司同意將鑰匙給他,李寒山倒是開門見山, 也不知道這大祭司究竟能不能答應。
「止水劍法?」大祭司更為不解,將目光朝江肅身上一晃, 隱約覺得自己明——了些什麼,便蹙眉喃喃道, 「少主, 你——道的劍法做什麼?」
李寒山回答︰「好奇。」
他在與大祭司說話,可吐出好奇這兩個字時,卻——向了身側的江肅, 那神色頗有些意味深長。
「我想知道那溫青庭所修的究竟是什麼樣的劍法。」李寒山道,「那究竟是不是斷情——劍。」
這寥寥幾語,再對上李寒山——江肅時的那種眼神,大祭司便覺得自己應當是懂了。
他想,若他——有猜錯,少主想要不勝天的鑰匙,是為了止水劍派的江肅。
他也記得,父親曾同他說過,溫青庭將鑰匙交給厭羅沙,是為了魔教的謝無。
厭羅沙曾囑咐過他們。
多年——後,總——有人來取這鑰匙,哪怕是魔教教主,他們也不可輕易將這鑰匙出讓。
這鑰匙鎖著天大的秘密,——有江湖中人最向往的秘籍——典,密室若被不當——人開啟,必將引來無數後患。
可大祭司卻覺得,將鑰匙交給李寒山,應當也——什麼問題。
少主心里只有劍,似乎也不像教主那般野心勃勃,更何況……大祭司覺得,他——累了。
這鑰匙本就是謝無的東西,而今回——謝家人手中,也並——有什麼不好,他生來便被賦予——管這鑰匙的任務,可這一切,本該是與他無關的。
大祭司終于點了頭,答應了李寒山的請求。
「只是如今不勝天的鑰匙,並不在我身邊。」大祭司蹙眉說道,「這東西太過重要,而我對中原又不太熟悉……我不敢將它帶離苗疆,若是少主想要,只怕要等我回——苗疆——後再說。」
李寒山這才略松了口氣,點頭道︰「那便等你回去——後再說。」
他與江肅需要七把鑰匙方能開啟不勝天,而今算上大祭司的這一把,七把鑰匙仍缺——把,他根本不知道這——把鑰匙究竟在何方,那麼他倒也不急于此刻便要拿——大祭司手中的鑰匙。
他與大祭司——下約——,待大祭司重回苗疆,便立即——將那鑰匙送往中原。
說了這麼多話,那大祭司早——累了,——是江肅想他畢竟抱病,勸他早些回去休息,他方才轉身要重回那石床,偏偏李寒山——不知道扶一扶他,只曉得站在江肅身後,睜大雙眼,好似——熱鬧一般,盯著那大祭司。
江肅不想說話。
方才他听李寒山和大祭司說完了話,便覺自己心中那股古怪不安的感覺頃刻便——消散了不少,而今——著這大祭司時心中的想法,也只單純剩下對貌——體弱——人的憐惜罷了。
除此——外,江肅再無其他感受,而今見——人體弱難行,江肅只猶豫了片刻,便不計前嫌,決——出手相助。
江肅跨前幾步,——那大祭司身邊,道︰「我送你過去吧。」
大祭司好寵若驚,不由將目光轉向江肅,在江肅臉上停留片刻,他好似更加激動了,好容易才——有令自己點頭的速度過于直接,道︰「麻煩江少俠了。」
只不過大祭司面上神色風雲變化,江肅——隱隱覺得,好像有哪——不對。
可而今大祭司如何,——與江肅——有多少關系了,他並未多想,待將大祭司送回——那石床邊上——後,便又轉頭走了回來。
他有些話想同李寒山說。
而今他——手的四把鑰匙,除了——家送給武林盟的那一把外,剩下的——把鑰匙,算來可全都是李寒山送給他的。
江湖百十年來無數人想要,卻搶破頭也尋不得的開啟不勝天的鑰匙,李寒山卻眼楮也不眨地全都給了他。
江肅終于開始覺得這樣有些不太好,一開始他——魔教,目的明確,為的就是魔教中的那兩把鑰匙,因而得知木一川就是魔教少主李寒山時,他並未覺得有任何不妥,甚至——有一絲竊喜,覺得若木一川便是李寒山,那他想要取得魔教的兩把鑰匙,也就更容易了一些。
可他與李寒山相處時間越久,便越難有最初的感覺。
他很難再有任何利——李寒山的想法,甚至——了如今,江肅見李寒山直接同大祭司索要不勝天的鑰匙,想將這鑰匙送給他時,他心中竟——隱隱有種對李寒山虧欠許多的感覺。
江肅走——李寒山身邊,他不太——掩飾,便開門見山直接道︰「若算上這一把,你——給我——把鑰匙了。」
李寒山一怔,點頭,道︰「是哦。」
江肅︰「……」
是哦?啊?這是什麼回答!
江肅吸了口氣,道︰「這些東西未免太過貴重……」
李寒山眨了眨眼︰「不過是鑰匙而。」
「這鑰匙,江湖中人無數人百般爭搶。」江肅嘆氣,「——你口中,怎麼就成了‘不過而——’。」
「不過是要鑰匙而。」李寒山卻認真——著他的雙眼,重復完那一句話,他忽而又補上一句,道,「你想要什麼,我都能給你。」
江肅︰「……」
江肅可——想——李寒山竟——如此直接地說出這樣一句話來,他不由一怔,好似心跳略快了一些,卻又好像同方才並無不同,那種悸動,幾乎如同是他的錯覺一般,虛幻不——,並且……令人難以覺察。
李寒山似乎也覺得自己好像說錯了話,他咳嗽一聲,只當自己方才什麼也不曾說過,重新解釋自己方才的舉止,道︰「你送過我無名劍,這鑰匙便權當是回禮吧。」
可江肅自己也清楚,這江湖上的劍成千上萬,他自己的藏劍也有近千把,無名劍實在算不得是什麼了不起的神兵利器,不過是因為謝無曾——過,方才能在這江湖上留下幾分名氣。
那也便是說,拿無名劍去與不勝天的鑰匙相比,江肅自己都覺得有些不好意。
李寒山又再度改口,道︰「其實我也很想進去。」
他那麼敬佩謝無,自然想弄清謝無最後為何要心甘情願解劍進入不勝天,他也很想進去——不勝天的情況。
可李寒山這麼一說,江肅反倒是想起了剛才李寒山所說的那句話。
江肅微微蹙眉,試探回復︰「你想——我師祖所修的究竟是不是斷情——劍?」
李寒山︰「……」
李寒山忽地便臉紅了。
他方才同大祭司說了這麼一句話,略有些隨口胡謅的意味,卻也算得上是對江肅的試探,那句話本是說給江肅听的,只是……他對大祭司說這句話時尚且——好,江肅對他提起這件事,他便止不住心中羞赧,只能匆匆別開臉去,重重咳嗽上一聲,道︰「你……你莫要胡說……」
「不是方才你自己說的嗎?」江肅挑眉,「怎麼如今你——開始不好意——了?」
李寒山在心中小聲辯解,想說自己其實並未覺得不好意——,可他——來不及開口,不遠的石床處一陣喧鬧,兩人齊刷刷回過頭去,便見徐卿言——捂著頭坐起了身。
大祭司與其余幾人就在他身旁,那大祭司滿面關切,其余人卻各自警醒,似乎是在防備那徐卿言突然逃走,江肅見徐捕頭——醒了,便也不再繼續同李寒山說話,干脆快步走上前去,同徐卿言道︰「徐捕頭,在下江肅,奉周捕快所托,特來此處救你回——」
「不行,他不能走。」苗疆眾人中有一人忽而提高音調,匆匆打斷江肅的話,「若你的辦法不成,他又走了,那大祭司要怎麼辦!」
江肅一怔︰「若你們取了他的心頭血,他——能有命在嗎?」
「他是最後的辦法。」那名女子也蹙眉低語,「他不能走。」
江肅一時抑不住有些微惱,他實在不明——這種以命換命的救人方式,這些人張口閉口便是心頭血與人祭,而他著實厭惡這種事,他轉頭——向大祭司,——想——一——大祭司對此事的態度,卻猛地听見徐卿言開了口。
「江少俠,你與周洲的好意,徐某心領了。」徐卿言神情憔悴,輕聲說道,「將心頭血給他,本就是我自願的事情。」
江肅︰「你說什麼?」
「我甘願為他去死。」徐卿言認真說道,「只要能讓他活下來,我怎麼樣都無所謂!」
江肅︰「……啊?」
啊?
這——底是什麼狗血八點檔劇情啊?!
江肅再轉過頭,——向一旁的大祭司。
他想這大祭司好歹是個——常人,作為這里唯一的——常人,他總能開口勸一勸這徐卿言吧。
可他萬萬——想——,大祭司竟然滿面感動,眼中如同帶著愛情的熾火烈焰,目不轉楮盯著徐卿言。
江肅︰「……」
江肅開始心累了。
不救了,毀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