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寒山听完江肅說的話, 還怔了怔,想,那麼長的傷疤, 看起來的確是很疼。
人總是會忍不住對他人的傷口產生聯想, 若江肅看著他的傷口覺得疼,那他……他應該……
李寒山認——說道︰「你要是覺得疼, 下——次, 我——定不會讓你看見他的。」
江肅︰「呃……」
江肅覺得……李寒山好像誤會了他的意思。
可他並無向李寒山解釋這——切的念頭,到頭來他也只是同李寒山嘆了口氣, ——︰「你還未吃過飯吧?」
李寒山點了點頭。
「正好我也還未用膳。」江肅——, 「——起去吧。」
……
這客棧內就有吃食, 不過客棧掌櫃——伙計昨日方被他們從山寺中救——來,解蠱之後虛弱不堪,還需要客棧老板娘照顧, 江肅不想再去麻煩她,便帶著李寒山出了門,打算到外頭去尋家飯館。
可未曾想他——出門, 便遇見了扛著牌匾上門縣太爺。
幾日不見,這縣太爺竟好像又圓潤了——些, 帶著——伙人敲鑼打鼓到客棧門板,——看見江肅, 立馬激動上前,高聲喊——︰「猛漢!」
江肅被他——聲大吼嚇得渾身一震, 好半晌才——神想起這——句猛漢喊的就是他, 畢竟這江湖上有無數人喚他作美人,而這天下稱他為猛漢的,可只有這——個人, 他有些不習慣。
到頭來他也只能尷尬同那縣太爺笑了笑,——︰「你有什——事嗎?」
縣太爺朝後猛然一揮手,便有幾名壯漢扛了個牌匾敲鑼打鼓走上前來,而縣太爺激動萬分——掀那牌匾上的紅布,上頭便是極為鏗鏘有力的打虎英雄四個大字,看得江肅不由一怔,又問︰「……這是什——?」
縣太爺︰「猛漢!您是本縣的英雄,這是您應得的褒獎!」
江肅︰「……」
「我听說了,昨日您還去山寺中救出了被困的百姓。」縣太爺很是感慨,對江肅的崇拜之情滿溢,更幾乎有說不出的激動,急忙——,「縣內鄉賢均想親自同猛漢——謝,不知猛漢可有空閑?能否賞臉往聚仙樓一敘?」
江肅︰「這並不是我——個人的功勞。」
「噢!還有其他英雄猛士在此?!」縣太爺更加激動,——,「不若猛漢將他們一——請出來,反正今日我已將這聚仙樓包了場,來幾位英雄都沒關系!」
江肅︰「……路見不平拔刀相助罷了,算不得什——大事,也不必如此客氣。」
可那縣太爺著實熱情,江肅實在不好拒絕,恰好方遠洛听見了聲響,跟著跑出來看熱鬧,听縣太爺說完了這——通話,他顯然來了興趣,正想要——湊近——些看看那牌匾上寫的究竟是什——字——江肅如同看見了救星,扯著方遠洛的胳膊將他從人群中拽出來,——面認——說道︰「我受了些傷,不方便離開此處,這是我的至交好友,此番解救眾人,他出的功勞最大,若是要聚,請他去便好。」
方遠洛︰「啊?」
縣太爺不由便又抬頭看了看方遠洛。
在他眼中,眼前的方遠洛看起來顯然比江肅更像是打虎的英雄,江肅這細胳膊細腿,已可以輕易掄起——只大老虎往前丟,那這位猛士還了得?也許八只大老虎都不在話下。
縣太爺恨不得多結識幾位這樣的英雄,若是能求得——人留在他們縣中,那至少在他任期之內,他必然是不用擔心縣城再遇什——虎患了,他熱情要請方遠洛走,方遠洛不知所措,而江肅這時方扯了扯他的衣袖,低聲同他——︰「你帶盛盟主一——去,他最喜歡這樣的場合。」
方遠洛︰「這……這——我有什——關系啊?」
「我手上還有傷,不方便同他們一——吃飯。」江肅低聲說道,「盛盟主也應當不想見到我,還是麻煩方副幫主一些,你代我去吧。」
方遠洛只是從花時清處大約知曉了——些昨夜發生的事情,而昨晚上李寒山匆匆跑來找傅聞霄拿藥,說是江肅的手受了傷,他知道自己不該多問,——看江肅身後跟著的李寒山……
方遠洛覺得自己明白了。
他看江肅傷得也不重,應當不是什——大事,——說了,手受傷怎麼就影響吃飯了?這分明就是江肅的借口。
至于是掩飾何事的借口……方遠洛轉頭看了看站在一旁的李寒山,頓時便覺得自己明白了。
小兩口的獨處時光不能被打斷,好,他去就他去,誰讓他兩剛剛才吵過架呢?他總得給他們兩——個恢復感情的機會吧!
方遠洛用力拍了拍自己的胸脯,表示自己明白了。
他讓江肅先——客棧休息,自己又趕著去叫盛鶴臣和傅聞霄——到出來,而江肅拉著李寒山躲——屋內,待到外面喧鬧遠去停歇,他又——了——會兒,方才——度出了客棧屋子,嘆了口氣,——︰「事情還沒弄清楚,這縣官倒是很高興。」
而今最初為這縣城救人前往山寺的徐卿言還不知下落何處是死是活,這些人倒好像是忘了還有徐卿言這——個人——般,難免令江肅略有些許不快。
好在如今那縣官已經走了,江肅想著如何避開其余人帶李寒山出去吃飯,方走到院中,卻正巧見到客棧老板娘端著食盒過來,見到兩人,還不由笑了——笑,——︰「二位大俠還未吃飯吧?」
她將那食盒擺在院中的石桌上打開,里頭是她精心備下的飯食,她也知道江肅受了傷,——而這些菜式都頗為清淡,她一面將食盒內的東西擺出來,——面同二人道︰「這位大俠救了我相公,那便是對我有救命之恩,小女子便特意備了些飯菜。」
江肅點了點頭,同老板娘——過謝,那老板娘又笑吟吟說︰「方才奴家也听見了,縣太爺請幾位大俠過去吃飯,那位盛大俠听說您不想過去,正巧又來吩咐奴家,讓奴家多為江大俠弄些好吃的。」
江肅微微——怔,他倒是沒想到昨日爭吵過後,盛鶴臣竟然還記掛著他的身體,而那老板娘將飯食擺好,便同兩人告退,江肅往那桌上——看,那老板娘為他們煮了魚蓉粥,他也確實是餓了,正要走過去為自己盛粥,不想李寒山卻一把拉住了他,頗為緊張同他說道︰「還是我來吧。」
江肅︰「盛粥而已……」
「傅神醫說了,你的手不能彎曲用力。」李寒山滿面嚴肅,「還是讓我來幫你吧。」
江肅︰「……」
到了此時,江肅才低下頭,看了看自己受傷的手。
當時情況緊急,他擔心李寒山真會受傷,——而伸手去攔盛鶴臣時,他用的是自己最習慣的右手,那也就是說,而今他受傷的,是他用來拿筷子的那只手。
江肅沉默了。
李寒山擔心他用手會令傷口開裂,那待會兒……李寒山總不會想喂他吧?
他抬起頭,正好見李寒山已經幫他盛了粥,而後也蹙眉看著他,說︰「你的手……不方便用筷子吧?」
江肅心中一慌,月兌口而出︰「我……我可以用左手!」
李寒山︰「可是上次你……」
江肅︰「這次我肯定可以。」
說完這句話,他毫不猶豫左手拿起了筷子,戳上碟子里的小菜,而後一筷子將菜挑飛老遠,轉頭正對上李寒山無言的目光。
江肅——尷尬。
李寒山不——多言,默默抬手,舀了——勺粥,——抬手到江肅面前,正要開口,江肅卻猛然意識到了——件事。
對啊,他喝的是粥啊。
粥用什——筷子!他左手可以拿勺,直接喝都沒問題!
江肅咳嗽一聲,認真同李寒山道︰「喝粥用不著筷子。」
李寒山一怔,明白了江肅這句話的意思,看起來竟還有些失望,委屈將那勺子遞給江肅,而後自己端起了飯碗。
可江肅平常——少用勺子吃東西。
舀粥尚且順利,可這桌上的小菜對他而言,顯然就略微有些困難了。
他嘗試了幾次,幾乎全部宣告失敗,李寒山這才猛地激動起來,二話不說便要為江肅夾菜。
他仍舊像是鉚足了勁要討好江肅,這讓江肅簡直有說不出的別扭,他皺著眉,好像嘴里的粥都不香了,猶豫了好一會兒,才——次開口同李寒山強調,——︰「你用不著這——小心翼翼。」
李寒山︰「我……」
「那日你中了情蠱,這不是你的錯。」江肅直接挑明此事,——,「你不必如此內疚。」
李寒山沉默片刻,還是開口,——︰「可做出錯事的人的確是我,我還害你受了傷……」
不僅如此,江肅傷的還是手。
對一名劍客而言,最重要的手。
「既然你已知道是你「害」我受了傷,下——有這種時候,你能不發呆避開嗎?」江肅微微蹙眉,卻又擔心反令李寒山更加自責,便放緩音調,溫和同李寒山道,「你不必事事責怪你自己,我都不怪你,你又何必如此。」
李寒山︰「……」
他只能微微垂首,不去接江肅的話,也不同江肅言語。
江肅喝了幾口粥,他被李寒山挑著想起了這件事,腦內不由便開始胡思亂想,猶豫片刻,還是小心問李寒山,——︰「你……真的不記得了?」
李寒山不住搖頭。
江肅這才松了口氣,——︰「那也好,不記得就算——」
李寒山︰「但是我會負責到底的!」
江肅︰「……」
「我絕不會當做這件事不曾發生。」李寒山滿面嚴肅,「我懂,是男人,就要對自己做過的事情負責!」
江肅︰「你不必……我也是男人……你這話是對小姑娘說的吧?」
他幾乎語無倫次,不知該要如何才能表達出自己心中的想法。
沒必要,這——的沒必要。
什——對他負責?他們發生什——了嗎?怎麼就開始說要對他負責了?
「你是男人也——樣!」李寒山認——說道,「就算你是男人,我也會對你負責!」
江肅︰「……」
路過此處想要同江肅匯報情蠱破繭了的花時清︰「……」
什——?
怎麼就負責了!——展已經這——快了嗎?!
這這這鐵樹開花啊不,石頭已經開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