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弦噎了一瞬, 勉強繃著笑容說,「林芽便是沈家十一年前走失的沈鈺,我是他舅舅, 豈能認錯?」
那可說不準, 一般拐賣小孩的人販子還都說自己是小孩子的爹爹呢。
賀眠問,「你說他是沈鈺,可有證據?比如他走丟的時候穿的是什麼衣服, 可有什麼沈家的標志?畢竟天底下長得像的人那麼多, 萬一認錯了也不是沒——可能。」
听她防賊似的防著自己,沈弦氣笑了。
她可知道沈家在京城是什麼身份?這天底——多少人巴不得是沈家走失的少爺。
按著沈弦的想法, 林芽听說自己是沈鈺後,應該巴不得跟他回去才對,誰知道橫空殺出來一個不知好歹的賀眠。
「都十一年了, 早已記不清。」哪怕是自己的親生兒子,沈弦也記不清他每天穿的是什麼衣服。
他見林芽始終沒對自己表現出半分的親熱勁, 臉上笑容慢慢淡去, 又往後坐回椅子。
「那他就不能跟你回去。」賀眠提出條件, 「除非見到他的親生母父。」
他爹娘現在不在京城, ——哪兒見去?
沈弦抬眸看向林芽, 「鈺兒, 你可相信舅舅,跟舅舅回家?」
林芽抿抿唇, 抬頭看沈弦, 看著這張艷麗又陌生的面孔, 聲音清晰,「芽兒听姐姐的。」
哪怕是親爹這麼問他,只要賀眠不同意, 林芽都不——跟他回去。
賀眠立馬挺直腰背,朝沈弦做了一個請的動作,「您回去吧,除非見到芽芽的親生母父,不然芽芽是不可能跟您回沈府的。」
京城里還沒人敢跟他這麼說話的,她算個什麼東西?
「老師,您府里什麼時候由一個外人說的算了?」沈弦看著賀眠朝門外伸的那只手,眼皮跳動,臉色沉了沉,「若是我記得沒錯,這是婁府吧?」
他把「婁」字咬的極重。
一直喝茶看戲的婁夫子聞言笑笑,「沒錯,這里雖是婁府,可賀眠卻不是外人。」
什麼叫她不是外人?
沈弦眉頭微皺,婁允許的人家是婁夫子弟子的女兒,也是京城人士,听說那戶人家也不姓賀啊。
「這是我新收的關門弟子,在我這兒抵半個女兒,因為她急著考春闈拜師儀式就沒——大辦,但這事珍青跟阿箐都知道,」婁夫子說,「所以婁府里的事情,她還是能做的了主的。」
關門弟子?趙珍青跟陳箐都知道!
沈弦雖然跟婁夫子念過兩年書,但在她這兒根本比不——趙珍青和陳箐。
婁夫子剛才話里的意思也很明顯,跟賀眠比起來,他沈弦才是個外人。
賀眠得了婁夫子的支持,又把請的動作重復一遍。
沈弦面無表情的站起來,臨走的時候根本看都沒看林芽,直接抬腳出門。
就這還親舅舅?
賀眠替林芽生——,「還好沒讓芽芽跟他走!」
婁夫子跟她說,「雖說沈弦早已嫁人,但因為跟妻主不合,常年帶著兒子住在沈府。這兩年一直幫沈老爺子管家,脾氣是越養越大。對了,他那兒子跟林芽差不多的年齡,听說近些日子正在說人家呢。」
她這麼說林芽就懂了。
如果他沒回去,沈弦的兒子——沈老爺子撐腰,那就是沈家的表少爺,身份矜貴,能說個很不錯的人家。
可現在林芽回來了,一切肯定要以他這個嫡孫為主,沈弦雖是林芽的舅舅,但他更是一個父親,肯定先疼自己的兒子。
求助下,【】可以像偷菜一樣的偷書票了,快來偷好友的書票投給我的書吧。
沈家內部復雜的關系以及人心算計,徹底沖淡了林芽找到親人的那點高興。
從婁府回去的路上,沈弦臉色陰沉,嚇的身旁的人連大氣都不敢喘。
他回到沈府先去見了老爺子,「父親,我見到那個孩子,果真跟周氏長得極像,怪不得慶掌櫃一眼就認了出來。」
「——一年了,我們怎麼找都沒找到,他倒是自己回來了。」沈老爺子坐在椅子——,臉上神色平靜,並沒——太多的驚喜。他看向沈弦,又看看門外,只是疑惑,「怎麼沒把他給接回來?」
沈弦不高興的坐在他旁邊,「別提了。我說了,可人家對咱們沈家並不是多稀罕,不願意跟我回來。他身邊的那個什麼堂姐,更是問我——什麼證據證明他就是沈家的孩子。」
他忍不住跟老爺子抱怨,好似這次過去受了多大的委屈一樣。
「都過去這麼多年了,誰還記得他走丟的時候穿的什麼衣服。」沈弦臉嘟囔著,眸光閃爍,「我看他就是不想回沈家,不回就不回,好像誰不稀罕他回來一樣。」
「說什麼糊涂話呢。」老爺子微微皺眉,「現在外人都知道沈家丟失多年的嫡孫找回來了,現在就住在婁府里,要是不把他接回來,外頭得傳成什麼樣子。」
「再說了,你姐姐要是知道了這事,又該鬧著要從沈家搬出去了。」老爺子眉頭緊皺靠在椅子——,捏著掌心里的佛珠,神色疲憊,「我這都是造的什麼孽呦,她要是早听我的,不娶周氏,哪里——後面的這些事情。這個家,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安寧下來。」
沈弦看老爺子的意思是一定要把沈鈺給接回來了,臉上露出些許的不情願。
「你看看你,這個樣子可別被外人看到了,」老爺子蹙眉,「哪怕沈鈺回府,該是欣郁的,一樣都少不了他。欣郁是在我身邊長大的,我豈能委屈了他。」
「不是我小氣自私,父親您知道的,欣郁能指望的也就是我了,」沈弦這才露出笑意,「只要——父親在,我跟欣郁就有靠山。」
兩人又說了——兒話,就听到外面傳來動靜,說是家主跟主君回來了。
「翎兒?」老爺子驚喜的站起來,往前走了幾步,「她不是說最快也要到月底嗎?」
沈翎兩口子收到慶掌櫃的信後,是快馬加鞭趕回來的,路上跑死了好幾匹千里馬,日夜兼程一刻都沒敢耽誤。
兩人風塵僕僕的進來,周氏進門就問,「鈺兒呢?」
他左右看,剛才听管家說沈弦去過婁府了,以為已經把人接回來,這才直接回府。
沈翎比夫郎冷靜許多,壓抑著激動的心情,問,「父親,阿弦,可曾親自見過那孩子,是鈺兒嗎?」
「慶掌櫃見過了,說就是鈺兒,跟我長得一模一樣。」周氏說著說著眼眶又紅了,轉身倚在沈翎懷里,聲音哽咽,「妻主,我們的鈺兒回來了。」
「我去看過了,的確跟姐夫長得一樣。只是鈺兒還在婁府呢,不願意跟我回來。」沈弦跟沈翎說,「說除非見到你們,否則不願意回沈府。」
「為何不願意?」沈翎微怔,隨後反應過來,「鈺兒走失的時候才三歲,什麼都不記得,見不到我們妻夫,不願意回來也是正常。」
她轉身跟管家說,「去準備東西,我們去婁府接少爺回家。」
說著剛進門的兩口子就要往外走,老爺子沒忍住攔了一下,「翎兒,你歇歇再去,人在婁府又不——再丟了。你看看你身上衣服髒成什麼樣子,怎麼著也該換身衣服才是。」
「就是的,」沈弦也跟著勸,「姐姐你是沈家家主,一舉一動都代表著沈家的顏面,這身衣服出去像什麼樣子。」
沈翎跟周氏押送東西去邊疆,路上喬裝打扮,穿的也不是多麼光鮮亮麗。如今為了趕路,身上穿著的還是布衣,臉上頭發上都是塵土。
看起來別說像沈家的家主了,就連沈家的管家都不如。
「跟鈺兒比起來,別的什麼都不重要。」沈翎牽著夫郎大步往外走。
她跟周氏翻身——馬,讓管家備了東西準備銅鑼喇叭跟在身後,務必要讓整個京城的人都知道,她走失十多年的兒子沈鈺,回來了。
兩口子到的時候,婁府里正在慶祝賀眠李綾沈蓉笙三人春闈結束。婁夫子設宴,天還沒黑就已經擺桌準備吃飯了。
「林芽原來是沈家的孩子!」陳雲孟驚詫出聲,杏眼睜的滾圓,難以置信的問,「就是那個‘沈家首飾行’的沈家嗎?」
李綾點頭,「沒錯,林芽就是沈家十年前走失的孩子沈鈺。」
「——不——弄錯了啊。」陳雲孟捏著筷子嘀嘀咕咕的不願意相信。
林芽怎麼可能那麼好命!
陳雲孟眼楮閃爍,輕聲問旁邊的沈蓉笙跟李綾,「確定沈家走失的是男孩嗎?」
就不能是女孩嗎?
沈蓉笙也姓沈啊。
李綾微怔,看看陳雲孟又看看沈蓉笙,顯然明白他在想什麼,不由皺眉說,「雲孟,不許拿這個開玩笑。」
「走失的的確是男孩。」沈蓉笙笑,聲音溫柔,「我父母皆是親生,雖說都姓沈,但跟京城的沈家卻沒——任何關系。」
「我就只是隨口說說。」陳雲孟鼓起臉頰,筷子頭戳著面前的盤子。
要是有關系該多好啊。
陳雲孟余光撇見林芽過來,嘴巴里酸溜溜的,沒忍住問他,「林芽,你真的是沈家的孩子嗎?該不——是認錯了吧。」
「跟你——什麼關系?」賀眠正好抬腳進來,聞言疑惑的看了陳雲孟一眼,見他跟沈蓉笙都看向林芽,就把他往自己身後一拉,「長輩的事情,你們晚輩瞎打听什麼。」
沒大沒小的。
陳雲孟差點跳腳,「誰是你晚輩!」
「你娘是我師姐,所以你叫我應該是師姑,芽芽又喊我姐姐,」她理直氣壯的表示,「你應該叫他師叔。」
「我才不叫呢!」陳雲孟哼了一聲,頗為自信,「不用你說我們也知道,林芽才不是沈家的孩子呢,要不然沈家怎麼不派人來接他?」
陳雲孟話音剛落,就听到管家過來說,「沈家主妻夫到了,說要見林芽少爺。」
賀眠抖落起來,故意問,「你剛才說什麼?」
陳雲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