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府里一下子走三個人, 忽然顯得有些冷清,連說話的人都少了。

尤其是婁夫子——兩日還打算帶陳夫子出去訪友,——婁夫郎則跟陳夫郎忙著婁允今年的親事。雖說還有些日子, 可出嫁要準備的東西太——了, 只能今天忙一點明天忙一點,免得到時候手忙腳亂漏了什麼。

數來數去,就林芽陳雲孟他們這些小輩最清閑。

特別是陳雲孟, 沈蓉笙進場後, 連個陪他去街上溜達的人都沒了。

「今日天氣那麼好,咱們出去玩唄。」陳雲孟看著正在給自己繡蓋頭的婁允, 臉都皺了起來,「——個繡起來多麻煩,買一個現成的——好。」

怎麼男子出嫁都那麼麻煩, ——要是換成自己,才沒有耐心一針一線的繡這個呢。

婁允知道他閑不住, 輕聲嘆息, 放下手里的活兒說, 「行吧行吧, 我去問問芽芽去不去。他來京城這麼些日子了, 好像還沒出門逛過呢。」

府里除了自己就他們兩個少年, 總不能只帶陳雲孟不帶林芽。

要婁允說,林芽也是真的喜靜能耐得住性子, 一住就是半個月, 給他本雜書就能打發了——陳雲孟則不行, 恨不得天天出去。

婁允讓人把林芽請來,笑著說,「芽芽, ——來京城也不少天了,還沒出去看看呢,不如今天跟我們一起去街上?正好替我看看一些要買的首飾。回頭出門前跟祖父說一聲,中午咱們就在外面吃了。」

他既然邀請了,林芽也不好拒絕,「雖然芽兒不太懂——些,——可以替婁允哥哥參謀一。」

「——都不懂還怎麼參謀?」陳雲孟沒忍住嘀咕了一句。他就是不喜歡林芽,總覺得他說的每一句話自己都討厭。

林芽垂眸模了模自己手腕上的瑪瑙鐲子,「是的呢,芽兒平時也就只是戴戴它們,確實沒有雲孟哥哥懂得。到時候雲孟哥哥可以替婁允哥哥多看看,畢竟哥哥對于首飾懂得比芽兒多。」

他怎麼又換了個鐲子?

陳雲孟杏眼發直盯著林芽的腕子。

上次不還是羊脂玉嗎?怎麼——次成了瑪瑙的了!

賀眠怎麼就那麼舍得,一出手都是好東西。哪怕陳雲孟不懂玉鐲,——只要長了眼楮就能看出來林芽手上的瑪瑙鐲子不便宜。

那質感,光看著就比普通玉鐲要好。

陳雲孟扁扁嘴,忍不住想起了沈蓉笙,她就送給自己一個小孩子才會帶的鈴鐺鐲子,幼稚又不值錢。

就這爹爹還老跟他說沈蓉笙家境不好沒關系,只要對他是真心的就行。

沈蓉笙對他是挺好的,可惜就是不像賀眠對林芽那樣舍得花錢。

「雲孟居然還懂——些?」婁允略感驚喜,「那正好可以幫我看看。」

要說蹴鞠陳雲孟還行,首飾卻是完全不懂——他剛說完林芽,現在要是說自己不了解這些,不就是自己打自己臉嗎。

陳雲孟梗著脖子答應,挑釁似的撇了眼林芽,跟婁允說,「行啊,到時候我替你看看。」

誰還不會買東西一樣,反正挑選好看的就行。

婁允讓管家準備馬車,三人去了京城的幾個首飾店。

其中最大的就是「沈家珠寶行」,里頭的珠寶首飾樣式是京城所有首飾店中花樣最——的。

還沒下馬車,婁允就跟林芽和陳雲孟說,「沈家生意遍布各地,不止珠寶還有其他行業,沈家都有涉及。」

沈家?

陳雲孟杏眼沒忍住亮了亮,撩起簾子往外看。

離前面的商鋪還有些距離呢,他就已經看到「沈家珠寶行」的大匾額,在太陽底下仿佛閃閃發光。

「沈家怎麼那麼有錢啊?」陳雲孟問婁允——

要是沈蓉笙家里開的該多好,可惜听說她父母早亡,自家姑母做的還是僅能糊口的小生意。

婁允笑了笑,「自然因為沈家是皇商了。」——

天底下,沒有誰的生意能大過沈家了。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商賈之上要數皇商。

都說商人輕賤,比不得其他行業,可若是能做到皇商——一步,可就跟「輕賤」——字絕緣了。

可惜樹大招風,他曾听祖母提過兩句,說沈家近兩年低調行事,怕的就是上面的猜忌打壓。

應該慶幸當今皇上膝下的幾個女兒年齡還小,沒到爭權奪勢的時候,她自己又正值當年,否則沈家定然比現在還不太平。

車婦「吁——」了一聲,馬車緩緩停在路邊。

「不說這些了,咱們去看首飾。」婁允撩起車簾探身出去,由小侍扶著手腕,抬腳踩著腳凳下來。

林芽和陳雲孟緊隨其後。

婁允雖沒說手里頭帶了——少銀子,——是看他上來就到京城最大的首飾店「沈家珠寶行」來看,應該是不差錢的。

婁家就婁允——麼一個男孩子,可不得捧在掌心里疼著,哪里會在銀錢上委屈了他。更何況他——是出嫁,婁夫子可不得把壓箱底的銀子都掏給他置辦嫁妝。

也許正是因為在這種環境下長大,使得婁允做人做事都很大氣端莊,知書達理又落落大方。

婁允年齡分明沒比陳雲孟大多少,——兩人站在一起就會顯得活潑開朗蹦蹦跳跳的陳雲孟幼稚許多,氣質一下子就被比下去了。

看見婁允進來,店里便有小二迎上來,笑著招待,「婁公子,我們新到了一批金飾,都給您留著呢。」

婁允今年出閣,——事大家都是知道的,看他來店里就能猜到是沖著成親用的金飾來的。

「好,拿來我看看。」婁允叫林芽跟陳雲孟,「——們來替我掌掌眼。」

店里什麼首飾都有,金的銀的玉的金瓖玉的,只有陳雲孟沒見過叫不出名字的,就沒有店里沒有的。

他看的眼花繚亂,之前跟沈蓉笙一起到街上逛,什麼時候到這種店里來過啊。

陳雲孟忙著看看——個看看那個,根本顧不上婁允,也把今天是來干什麼忘的一干二淨。

倒是林芽走了過來,婁允笑著搖頭,從陳雲孟身上收回目光,跟林芽說,「怪不得祖父說他就是個沒長大的孩子,讓他玩吧,咱倆挑。」

小二——近日新到的金飾拿出來,下面鋪墊著紅布,一一隔著干淨的巾帕拿出來放在上面,供婁允挑選。

林芽也沒見過——些東西,更沒見過——麼大的首飾鋪子,一時間都覺得金銀玉.器特別晃眼——

他比陳雲孟能克制,盡量不把沒見過世面的樣子表現出來。

他跟婁允一起看金飾,兩人眼光恰巧相同,都選中了同一個雕花的簪子,不由抬頭相視一笑,默契的不行,看著跟親兄弟似的。

小二笑著夸贊兩人的眼光,「——款是新品,價格要問過掌櫃的才知道。」

她轉身朝里喊,「慶掌櫃,婁公子挑中了那款雕花金簪。」

「來了。」慶掌櫃從後面出來,手里還拿著賬本,顯然剛才是在清點東西。

她合上賬本朝櫃台前面的兩位少年看去,林芽正好抬眸看她,兩人視線相撞。

看著那熟悉的眉眼,漂亮細長的眼楮,慶掌櫃當場愣在原地,手里的賬本都差點掉在地上。

她眼楮不是看向要買東西的婁允,反——定定的盯著林芽瞧。

「——們認識?」婁允疑惑的朝林芽看過去。林芽眨巴兩下眼楮,緩緩搖頭,「未曾見過。」

他從小就生活在林家莊,後來才到了蓮花縣,自認沒見過莊掌櫃。

林芽想起什麼,眸光閃爍,手指攥了攥。難道是慶掌櫃見過他家人?所以才——麼看他?

現場氣氛有些古怪,小二朝婁允他們干笑了一下,扭頭小聲喊,「掌櫃的?」

慶掌櫃——才回神,打了個哈哈跟林芽說,「的確沒見過,我是看——位小公子看起來面生,好像是頭回過來,又長得——般漂亮,我見他的第一眼就覺得適合咱們新到的那個玉簪,——才看愣了。」

原來是招攬生意啊。

林芽略微有些失望,探究性的——看了慶掌櫃兩眼,可惜她忙著放賬本不再看自己。

婁允拉著林芽的手,「那待會兒定要把玉簪拿出來給芽芽試試。」

芽芽?

慶掌櫃琢磨了一下——個陌生的名字,看向婁允笑著說,「婁公子今日帶的——兩位……?」

她看向旁邊對著金佛特別感興趣的陳雲孟。

「那位是我堂弟,——位是府中貴客。」也是因為婁家跟慶掌櫃還算認識,婁允才回了——話,要是換個生人,他怕是扭頭就走了。

「我說怎麼都很面生呢。」慶掌櫃吩咐小二,語氣听起來特別高興,「把店里新到的好東西都拿出來由著三位小公子挑。看在婁夫子的面子上,也是為了慶祝婁公子即將出閣,今天不管他們買了什麼,全都按六折算。」

六折!

小二听的目瞪口呆,心說掌櫃的是抽風了嗎?哪怕是店里的老主顧過來,最——也就是八折。

六折純屬虧本買賣啊。

慶掌櫃卻不跟她多解釋,讓她趕緊去辦就是,自己親自招待起三人。

她替婁允挑選了幾件金飾,又替林芽試了試剛才說的那個簪子,連陳雲孟都給他選了幾個鐲子試戴。

哪怕最後就婁允自己買了件金簪,慶掌櫃都熱情不減,——三人送出門外。

陳雲孟頭回享受貴公子的待遇,走路都有些飄飄然,「——家店的掌櫃可真好。」

婁允倒是覺得有些反常,「沈家首飾行」他也不是第一次來了,自然知道慶掌櫃向來待人熱情客氣,——也沒熱情客氣到這個地步過,像是巴結著誰一樣。

莫非真是看在祖母的面子上?

「許是以為我們也會買呢,所以才跟我們多說了幾句。」林芽開口,垂眸看了眼手上的鐲子——

只瑪瑙鐲子是張葉父親送他的,價格不菲。許是慶掌櫃看見——只鐲子,以為他們也是有錢的貴公子呢。

婁允轉身——林芽上下打量了一下,芽芽長得好看氣質月兌俗,如——再換身衣服,說是哪家出來的貴公子絕對沒人懷疑。

他點點頭,「應該是這樣。」

怪不得剛才慶掌櫃才極力的夸贊林芽好看,說他恬靜的性子特別適合那只溫潤的玉簪——然商人重利,說的好話都是為了生意。

可惜那只玉簪價格太貴,不然自己倒是可以買下來送給芽芽。

三人坐車去別的地方,慶掌櫃目送婁府馬車離開之後,才大大的松了一口氣,連忙回到後院捉了只信鴿過來,往外送了封信。

像,太像了。

剛才那個叫芽芽的小公子站在櫃台前面抬眸撩眼看過來的時候,簡直就跟主君一模一樣!

今天他出來逛了一圈,怕是會被人認出來,到時候沈家那邊可能會掀起軒然大波。慶掌櫃猶豫了一下,跟婁夫子也送了封信。

婁夫子訪友回來後先是得知林芽跟婁允出門了,還沒來得及做出反應,就又收到慶掌櫃的信。

她眉頭緊皺,把管家叫過來,語氣有些嚴肅,「對外就說我偶然風寒,所以婁府近些日子閉門謝客,任何人都不見。」

陳夫子看著她的表情,目露擔憂,「可是出了什麼事?」

「林芽那孩子,跟允允雲孟他們出去一趟,怕是被沈家人給看到了。」婁夫子——慶掌櫃的信遞給她看,「小慶讓我幫忙照看他一。」

哪怕不能等到那兩口回京,也得等到賀眠春闈之後再讓林芽知道他家人的事情。

好在,春闈也快結束了。

要說賀眠,進了禮部的考舍後就跟坐牢差不——,就那麼大點的地方,站不起來躺不下去,全程都是坐著。

小就算了,還不暖和。要不是自己穿的厚,加上芽芽給她縫制的手套,——幾日忽然降溫,兩只手都能凍成豬蹄。

她現在做的是第——場的卷子,難度比第一場降低不少。

也是見到了考卷,賀眠才意識到自己拜婁夫子為師好在哪兒——

些內容她雖然沒做過原篇文章,——都見過差不——類似的,像是完全不會的幾乎沒有。

其中就有一篇還是她跟李綾請教過的。

那時候她在婁府書房里問這篇該怎麼考的時候,沈蓉笙先是假裝好心要幫她,結——掃了一眼又說太簡單。

結——怎麼著?

它還真就考到了!

婁夫子那天還跟她說,「——別看不上——些基礎又簡單的文章,許多內容復雜的東西都是從里面延伸出來的。什麼?沈蓉笙說考不到?她才——大,又看過幾篇文章,她能懂個屁!」

虧得賀眠又——看了兩眼,——會兒看著文章問題就能寫出來答案,連思考時間都省了。

基本考到這個時候,都是考生最疲憊最沒有狀態的時候,能在第——場里面看見自己熟悉的題目,無異于打了雞血重新抖擻起來,狀態精神又自信。

也不知道沈蓉笙看見——篇文章的時候是什麼感受。

賀眠抖著腿,瑟起來。她也不敢想,——她考完就敢問!

誰讓沈蓉笙那天跟自己顯擺學霸的優越感,還說太基礎,做了也沒用。

賀眠可不是個特別大度的人,現在這個場面無異于風水輪流轉,她也沒別的要求,就希望最好能往死里轉!——

樣才能教會沈蓉笙做人要謙虛。

三人幾乎是同時出的考場,李綾頗為感慨的跟賀眠說,「——個運氣也是沒誰了,隨便問的一篇文章竟真能考到類似的題。」

听她——麼說,沈蓉笙臉皮抽動,心情復雜。

雖說——篇文章難不倒她,可當時在考卷上看見它的時候,沈蓉笙捏著筆是怎麼想怎麼氣,胸口像是堵了團棉花,呼吸不暢。

考哪篇文章不好,怎麼就考到這篇了呢!

沈蓉笙滿腦子想的都是賀眠簡直走了狗屎運,寫完——篇文章到時候排名不知道又會往前挪動多少。

越想她心情越不能平靜,以至于——篇文章沈蓉笙沒能發揮出自己全部的真實水平,事後冷靜下來想想,覺得寫的並不是多好。

賀眠看向沈蓉笙,故意問她,「——篇文章那麼簡單,——肯定寫的不錯吧?」

「寫的一般。」沈蓉笙笑笑,看向賀眠,意有所指,「只一篇文章——已哪怕沒寫好也沒多大影響。我就算沒考好也沒關系,不像你,拜了老師要是都沒考好,那丟的可就不是自己的人了。」

連婁夫子的招牌都砸了。

就賀眠的水平,婁夫子再給她指導又如——?自己十來年的寒窗苦讀難道還不得她努力的——三五天?

再說了,每天看過的文章那麼——,賀眠又不是神人,誰能保證看過了就一定記得?

听听這陰陽怪氣的話,簡直酸出了天際。

賀眠抬手拍拍沈蓉笙的肩膀,嘆息一聲,「誰都沒想到她會——麼考,別傷心,發揮的一般也沒事。」

沈蓉笙眸光閃爍,連賀眠搭在自己肩膀上的手都忽略了,壓抑著激動的心情問,「——發揮的也不好?」

連語氣听起來都比剛才溫柔許多。

她就說嘛,賀眠看了也不一定就能記住。

「誰說的,」賀眠挑眉,收回手,笑的得意,「——師姑我發揮的可好了。」

我不僅事先蒙對了題,我還把答案記住了,——說氣不氣!

沈蓉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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