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唐樓家中, 已是九點出頭。阿婆知道喬文同陳迦南出去吃飯,但還是像往常一樣煲了湯等他回家。
「阿婆,今日老板見——工作做得不錯, 發了一個大紅包給——,——去給你買了一點營養品, 你別舍不得吃。」喬文——購物袋放在茶幾, 又從錢夾里拿出五百塊錢給阿婆, 笑吟吟道,「阿文終于可以賺錢孝敬阿婆了。」
雖然他不再是原來的喬文,但用著他的身體,繼承了他的記憶, 他就是喬文, 自然得替他照顧他要照顧的人, 完成未盡之心願。
喬阿婆接過他手中的鈔票,用不甚清晰的眼楮看清數額,輕呼一聲︰「這麼多?」
「不多不多,以後會更多的。」
喬阿婆——幾張鈔票小心翼翼收好, 渾濁的眼楮里涌上一層欣慰的淚水。這些日子,——人家——明是感覺得自己的孫子長大了, 不再是需要自己蹣跚著為他遮風擋雨的病弱少年。
她終于可以跟丈夫與兒子兒媳一個交代。
看著阿婆抹著眼楮回房, 喬文悵然地嘆息一聲。
這對婆孫實在是過得太艱難了。
收了——板的大紅包, 自然得用心做事, 何況他還等著工廠年底那百分之十的——紅, 所以必須得想辦——讓工廠盡快盈利。
白天忙工作, 晚上回來,還得想辦——如何解救那對可憐的小姐妹。
插一句,【 \\ 】真心不錯,值得裝個,畢竟可以緩存看書,離線朗讀!
好在早上跟著陳迦南鍛煉了幾日,身體似乎真的有所好轉。
因為平日里秦雲飛的夜晚多半泡在麗都, 帶周仁俊去東區麗都踩點這事,必須等他不在時才方便,以免因為業務不熟練而露出馬腳。
所以這事兒一直等到五天後才有機會。
不——顯然喬文的擔心,很有些多余。
周仁俊雖然是個正義青年,但作為一個富家少爺,對吃喝玩樂天生的熟稔擅長。或者說,除卻有一顆俠義之心之外,他本質就是個典型的公子。
倒是喬文自己對這——燈紅酒綠的地方,很有些不適應,尤其是陪酒的舞女,看他生得俊秀漂亮,簡直是熱情如火地往他身上靠。
濃郁的香水味,燻得他直冒眼淚,完全不敵周仁俊十——之一如魚得水。好在有陳迦南保駕護航,但凡看到舞女有上前湊的架勢,他就會橫眉一豎眉︰「——阿弟也是你們能踫的?」
因為他是和興社的人,雖然不是秦雲飛手下,但在四九仔里頗有幾——名氣,舞女自然不敢造次。
周仁俊做派豪氣,出手大方,很快就成為今晚的貴賓,連媽媽桑都親自出來一口一個「周少」的招待,生怕伺候不好這尊財神爺,以後不會再來這里散財。
周仁俊也正是要樹立自己人傻錢多的豪奢形象,到時候才好順理成章提要求。
包廂里正熱鬧著,喬文因為喝多了飲料內急,出門去放水。因為廁所就在旁邊,他沒讓陳迦南陪同。
廁所原本空——一人,他剛剛整理好褲子,洗好手準備出門,從門外迎面走進來一個高大挺拔的男人。
雖然燈光昏沉,但兩人幾乎是打了個近距離照面,所以他一眼看清了這人的長相。
原本他並未在意,但這人實在是有著讓人印象深刻的樣子。
且不說是個港城罕見的高個子,他那張臉幾乎是帶著一股讓人看一眼,便腳底生寒的冷厲,並非是生得凶神惡煞,相反,其實長得還算不錯,五官堪稱周正英俊,只是氣質實在是冷,加之右邊額頭有一道疤痕,原本並不明顯,然而恰好穿過眉峰,——一條濃黑鋒利的眉毛削成兩截,讓他原本就冷峻的面孔,更讓人不敢直視。
喬文並不是個膽小的人,但還是下意識移開目光,避開了與這人可能的對視。然後目光便不經意落在與他擦身而——的那只肌肉——明的手臂上。
那上面刺著繁復而醒目的紋身,是一條吐著紅信栩栩如生的毒蛇。
喬文的腦子里閃出三個字「——山風」——
山風,眼鏡王蛇,狡猾、凶猛、毒性強大,是世界上最危險的蛇類之一。
一個屬于原身的模糊記憶躥上來,和興社雙花紅棍江遇風,外號過山風。
江遇風在原書中描寫不多,只知道是個凶狠能打的人物,是陳迦南的一把快刀。
但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論是原身小喬還是他都對此一——所知。
為了不惹麻煩,喬文並沒有好奇回頭,直接走出了門。
只是剛剛走到走廊,肩膀被一只有力的手不輕不重地鉗住,一抹身影湊——來,
緊接著耳邊響起一道愉悅而戲謔般的聲音︰「——沒認錯人吧?」
喬文硬著頭皮轉身︰「飛哥。」
秦雲飛笑著上前一步,喬文下意識往牆邊靠,這恰好方便了對方的動作,放在他肩膀的那只手抵在牆上,——他半圈在身前。
「阿文來麗都玩,怎麼不提前告訴飛哥?也好讓飛哥給你安排,保管你玩得開開心心。」
喬文訕訕道︰「——就是跟南哥見見——面。」
娘的不是說這家伙今晚不在麼?怎麼會忽然冒出來?到底誰給的消息如此不靠譜?
此刻在自己的地盤,秦雲飛肆——忌憚地凝望著他,仿佛是看一只落入自己手中漂亮而可憐的小獸。
加之燈光昏暗迷離,他看著面前這張昳麗又怯弱的面孔,只覺得渾身上下的血液都在蠢蠢欲動,忍不住伸手去撫模他的臉。
喬文本能地避開,幾乎是下意識要抬腿攻擊,只是腿還未曲起。秦雲飛那只伸——來的手,已經被人半空截住。
「又犯渾了?」一道渾厚深沉的聲音響起。
喬文抬起眼皮,看到忽然出現在秦雲飛身後的男人,因為太高大,身體的陰影只差罩住兩人。
「風哥!」秦雲飛收回抵在牆上的手,退後一步,訕訕道。
江遇風淡淡掃了眼貼在牆邊的喬文,道︰「沒事了,你走吧。」
喬文點頭︰「謝謝風哥。」
他溜得簡直比兔子還快,匆匆回到包廂,目光落在幾個正在玩骰子的男女身上,重重舒了口氣。
「小喬,你回來了?」陳迦南抬頭隨口道。
喬文點頭,走過去。
周仁俊看了下腕表,拍了一巴掌身旁舞女的**,道︰「今天就到這里,去把你們媽媽叫過來。」
舞女嬌笑著點頭,一扭一扭地出門去叫人。
不出片刻,那人——珠黃的媽媽桑便笑盈盈進來︰「周少,這就要走了?——們樓上有房間的,別看——們城寨窮,但麗都的房間,絕對一流。你就在這里——夜,挑個喜歡的姑娘,保管把你伺候的舒舒服服。」
周仁俊打著哈欠擺手︰「明早我還有事情要忙,今晚就算了,下回再來。」
媽媽桑忙道︰「那您下回什麼時候來?——幫您提前安排。」
周仁俊掀起那雙因為喝——酒而頗顯風流的眼楮,露出個浪蕩的笑容︰「實不相瞞,——就好女敕的干淨的,要是能給——找對姐妹花,那就再好不。」
「好說好說。」媽媽桑道,「——們麗都,只有你想不到的,沒有——們滿足不了的。周少放心,您下回來,保證讓您滿意。」
周仁俊笑道︰「好,那就三天後。」
媽媽桑招呼幾個舞女起身送一——人離開,出門時,拉著陳迦南擠眉弄眼,低聲道︰「靚仔南,你帶來的這條肥羊不錯,回頭我告訴飛哥,讓他獎勵你。」
陳迦南打著哈哈道︰「小事情小事情!」
走廊里,秦雲飛和江遇風已經不在。
兩人——周仁俊送出城寨坐上出租車後,慢悠悠往西區走。陳迦南喝了點酒,雖然沒爛醉如泥,但腳下也有些打飄,走了幾步就攬住喬文賴皮兮兮地靠在他肩頭。
「阿文,你說周sir能行嗎?」
喬文趕緊噓了一聲,低聲嗔道︰「南哥,你喝醉了別說胡話。」
城寨里耳目眾多,萬一被有心人听了去,他們的計劃得胎死月復中。好在陳迦南還算清醒,馬上反應——來自己失言,趕緊打著哈哈假裝故意說胡話。
「阿南!」兩人走到一間燈火通明的麻將檔門口,忽然有人喚道。
喬文循聲看去,便看到檔口旁,站著一個正在吞雲吐霧的男人。因為逆著光,那含在唇上的煙頭,在陰影中一閃一閃。
也許是酒後反應遲鈍,陳迦南後知後覺地抬頭,看到路邊的人,愣了下才反應——來,咧嘴一下,松開喬文大步走過去,興奮道︰「風哥,你什麼時候回來的?」
江遇風將唇上的煙拿下來,彈了下煙灰,輕笑道︰「今晚剛回來。」他看了眼站在遠處的喬文,伸手拍了一下他的肩膀,「听麗都的媽媽說,你今晚帶人去玩,還帶上了阿弟,臭小子學壞了啊!」
陳迦南模模頭,道︰「一個在四哥賭檔玩的客人,說想在城寨找點樂子,——看他出手豪氣,就帶他去了麗都,小喬就是跟——去湊個熱鬧,——們沒做什麼。」
江遇風戲謔︰「你和你阿弟也不小了,也可以做點什麼了。」
陳迦南道︰「風哥你就別取笑——了,對了,你在東南亞那邊還順利吧?下次什麼時候又要去?」
江遇風點頭︰「還——,豹爺接了不少跑那邊的活兒,——段時間又得去一趟越南。」
陳迦南道︰「風哥你是干大事的人,小弟就祝你一切順利。」
江遇風輕笑,默了片刻,又問︰「你最近跟著阿四做些什麼?」
「還是看檔口。」
江遇風淡淡道︰「阿南,——知道你是有本事的人,你入社團也快兩年了,一直看檔口不覺得太屈才?」
陳迦南擺擺手打著哈哈道︰「——又不像風哥你,哪有什麼本事?跟著四哥混口飽飯吃,就心滿意足了。」
江遇風輕笑一聲︰「男子漢大丈夫可不能這麼沒出息。要不然,——去跟四哥說一聲,這回去越南你跟——一起?」
陳迦南道︰「風哥你真是太看得起我了,越南那還打仗吧,——膽子小得很,可別給你去添亂。」
江遇風笑看著他,仿佛也只是隨口一說,然後拍拍他的肩膀,又輕描淡寫越——他看了眼站在不遠處的喬文,道︰「——了,一身酒味,趕緊和你阿弟回家休息吧。」
「那行,風哥我走了,你剛回來也好好休息。」
陳迦南揮著手後退到喬文身旁,攬著他的肩膀,一邊繼續揮手,一邊慢悠悠沒入黑夜之中。
等到走遠,江遇風的身影消失不見,喬文才低聲開口︰「——怎麼不知道你跟雙花紅棍這麼熟悉?」
陳迦南不甚在意道︰「風哥很仗義,每個入社的小弟都會關照。」
兩人剛剛說話時,喬文站在一旁默默觀察,發覺這位和興社雙花紅棍,看著冷酷人,但仿佛並沒有想象中殘酷凶狠,反倒還挺和顏悅色,倒是不太符合他的外表。
只是不知道原書中,這樣一個人,怎麼後來被陳迦南取代,還——實實跟在他身旁為他賣命。
他又不動聲色地打量了一眼身旁的陳迦南。
接觸多了,越來越覺得這實在就是個心思赤誠的二百五,說他本質是個好孩子也不為過,完全不像個會黑化的反派大佬。
他想了想,問︰「風哥他去東南亞到底做什麼?白\\粉生意?」
陳迦南搖頭︰「——也不清楚,反正只要有錢賺,他們什麼都接,算是掮客。」說著,想到什麼似的,轉頭看——他,鄭重其事道,「放心吧,——不會跟他一塊去的,就算不傷天害理,估計也是腦袋懸在刀口上的活,——可不想為了點錢去給豹爺賣這個命。」
喬文笑︰「你知道就好。」
陳迦南感嘆一聲︰「不——還挺希望風哥能回來多待些日子,有他在,飛哥能老實點。」說著又想起什麼似的,道,「說起來,你以前最怕的就是風哥,說他看起來太凶,每次在路上遇到,恨不得打個地洞鑽進去。」
喬文失笑︰「——以前膽小有這麼小嗎?」
陳迦南道︰「你那膽子也就比針眼大那麼一點吧,不——現在倒是好多了,剛風哥把——叫過去說話,你還敢老——實實站在旁邊。」
喬文勾了勾嘴角︰「——,那我爭取以後膽子再大點。」
「有南哥我保護你,膽子小點也沒關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