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男人——喉結就有如——帝悄然設下——按鈕。
踫一下便會有電流貫穿而過, 引得戰栗感自千萬神經散向皮膚。
季臨秋臉頰發燙，眼眸似蒙起一層水霧。
沒有等他開口，彭星望舉著兩根大蔥沖了過來︰「哥哥老師！！你們把大蔥落在門口了！！」
小孩沒察覺到這兒的旖旎氛圍, 注意力都在被大卸八塊——鯰魚。
「哇，你們好快, 我剛想拿盆過來幫忙撈。」
姜忘——了下, 轉身去陽台接電話, 當什麼事都沒發生過。
等電話接完，廚房三個菜的材料都已經收拾妥帖。
「辛苦了，我來炒。」
他再走向季臨秋，後者默然點頭，轉身退了出去。
兩人仿佛無事發生過。
蔥爆濃香漸漸自廚房傳來, 無時不刻地提醒季臨秋有關另一個男人——存在。
季臨秋在客廳陪彭星望收拾著雜物，一樣一樣標簽寫好貼在收納盒——，連遙控器都有了固定——位置。
彭星望也是從朋友那學到了收納方法，頗引以為新時代優秀產物, 恨不得——家里收拾成樣板房。
季臨秋看著小蘿卜頭用一百倍精神做著家務, ——自覺地又開始走神。
他喜歡姜忘——親近。
像渴水——魚在觸踫潮汐, 稍一靠近都會心生歡喜。
他太孤獨了, 以至于能夠遇到這樣的人，因為他在工作——背面人生里也擁有喧鬧又溫暖——生活，實在幸運。
任何親昵的舉動，任何看似無意的對話，好像都可以被解讀成自作多情——答案。
季臨秋心思敏感, 但——敢往深處想。
他害怕自己——姜忘拖進漩渦里。
也許那個直男什麼都不知道，只是朋友——間鬧著玩。
像這樣過一天算一天，已算是僥幸。
季臨秋——會再多問一句, 就像這是他為人——底線。
絕——可以，絕——可以——姜忘招惹到與他一樣的離群境地里。
另一邊廚房里，姜忘心——在焉地燒著魚——
過料酒生抽醋——順序一樣沒錯，短信看了兩遍全記熟了。
他有——事得想清楚。
姜老板很少動用感性一面，像是天生給情感設了個閘，只享受快快樂樂——純理性人格。
這一次，他做魚的時候在思考，吃魚的時候在思考，跟彭星望一起洗碗——時候還在想。
我心里喜歡季臨秋嗎。
是哪種喜歡？
有多少？
這——感覺都陌生而若即若離，以至于最後洗完碗他們三窩一塊看《走近科學》——時候，姜忘都還在走神。
他並非多情又輕浮，只是第一次心動來得太遲，在某一秒怦然綻開，微小如幻覺。
想著想著，目光落回季臨秋臉上。
對方剛剛洗過澡，穿著兔耳朵斑點睡衣，脖頸還散著熱氣。
臉頰看起來很柔軟，很好親。
姜忘忍——住操了一聲。
兩人同時轉頭看他︰「？」
彭星望看看電視里外星人示意圖，看看大哥。
「你怕這個嗎？」
小孩很理解地拍拍哥哥的肩膀。
「沒事，我保證——說出去。」
姜忘︰「……」
姜老板決定換個地方思考問題。
他從前遇到事習慣跟楊凱打電話。楊凱這人活得樂觀又直爽，聊幾句有——沒的好像多大事兒都能找到法子。
目前這位好哥們——滿九歲，成天賴在他書店里蹭《火影忍——》系列漫畫，光看——買。
姜老板再去看店——時候，看著發小有點惆悵。
楊凱小朋友本能感覺到老板的復雜目光，一開始頂著目光加快看漫畫的速度，後來自暴自棄地又拿了一本接著看。
大概在十五分鐘以後敗下陣來。
「姜大哥。」他湊到櫃台前︰「你……找我有事？」
姜忘撐著下巴看他︰「想喝女乃茶不？我請你。」
楊凱十分警惕︰「彭星望攢私房錢這件事我是絕對不會跟你說的！」
「還有呢？」
「他絕對沒有偷偷給隔壁班方瀟瀟送漫畫書！」
姜忘眉毛一挑，示意伙計給他兩各做一杯女乃茶。
楊凱目光終于飄忽到女乃茶彩蛋——︰「我要茉香女乃綠，五分糖放椰果。」
兩人一塊坐回閱讀桌旁，一個人佯裝要看漫畫，另一個人漫不經心地陪著他。
真想劇透啊。
最好把博人傳也劇透一遍。
楊凱其實對這個名震紅山小學的大哥飽含敬佩，試探道︰「大哥，你是不是不開心啊。」
姜忘暫時沒發現自己稱霸紅山區的事實，走神道︰「嗯，有想不清楚——事情。」
楊凱感覺到壓力。
他在班里堪稱智多星一般的存在，數學考試連算帶猜從來沒有下過九十分。
但大人——事情好像都很復雜，他——一定能幫——忙。
「是……什麼事啊？」
姜忘想了想，覺得——能直接——性向困惑這麼復雜——事兒跟小學生講。
「假如，我是說假如。」他拖慢語速，盡力在最短的時間里——問題換個法子說出來︰「我從來不吃兔子，因為大家都不吃兔子，——它們當寵物。」
噢，兔子——問題。
楊凱點點頭，覺得自己還有幫大哥解惑——希望。
「可是有一天，我忽然有點饞，感覺兔子好像……也挺好吃。」姜忘感覺自己措辭——夠嚴謹，補充道︰「我看別的任何一只兔子，都完全沒有食欲。」
「偏偏就是想吃特定——某一只。」
「這樣好像，——太對。」
小孩听得很認真︰「為什麼——對？」
「因為好像大家都不吃。」
「你怎麼知道大家都不吃？」他看向姜忘︰「別人偷偷吃——時候也沒告訴你啊。」
姜忘心想好像是這麼個意思，還有——地方沒想通。
「可是兔子，它本來該是個寵物。」
「你自己都說了，你只是單獨想吃某一只而已，可能那只對你而言特別肥美特別香。」小哲學家在高腳椅——晃悠著腿，嘬了口女乃茶道︰「悄悄吃唄，吃完甭告訴別人。」
「會被發現。」他下意識道︰「如果我真——想對這只兔子負責，——是咬一口玩玩兒那種。」
「……人們遲早會知道。」
楊凱一臉‘你都在說什麼’——表情。
大人吃個兔子有這麼難嗎，難道爺爺女乃女乃還會掄拐杖揍他們不成？？
「那你要麼藏好，要麼去個大家都喜歡吃兔子——地方。」他琢磨道︰「我听說成都人也很喜歡吃？你想去成都吃麻辣兔腿嗎？」
姜忘沉默幾秒。
嗯，有道理。大不了換個地方。
他心一落定，即刻起身轉頭，跟伙計揮了下手。
「阿桂，給這小朋友送套最新的火影，賬記我這。」
「你說得很有道理，」他伸手揉楊凱的頭︰「小哲學家，有你。」
楊凱跟著嚇一跳︰「——用送了！大哥我都看完了！」
「那就送套《海賊王》。」
姜忘出了門剛開車往家走，想回去找季臨秋聊聊，來自裕漢——電話打了過來。
「忘哥，我段兆啊，你明天中午書城開業是不？！」
段兆是裕漢省重點中學的金牌講師，先——因為批量買競賽書跟姜忘認識，後來漸漸成了老顧客和朋友。
「來吃個飯啊，請你吃蒸蝦！」
姜忘——車停到路邊，專心和他聊。
「又有一批書想團購？我這邊找東南——老師要了批他們那邊重點高中的內部資料，回頭整理下送你。」
「那敢情好！謝了哥們！」段兆大笑，又正色道︰「我是想跟你借著飯局聊聊入股的事兒。」
「姜哥，你在裕漢肯定——止開這一家吧？哪怕就這一家，後續推廣營銷進貨也都要錢，帶兄弟一個唄。」
「你回頭不是要在裕漢開個正經公司，完善完善發展線路什麼——，哥們兒也可以幫你參考一下！」
姜忘快速應了，——著跟他聊了半天，約好明晚見面的餐廳。
再回家時，季臨秋正打電話要找他。
「星望爸爸剛才過來一趟，明後天想接他回鄉下看爺爺女乃女乃，長假沒兩天了。」
「那巧了。」姜忘快速道︰「季老師，你明天跟我去趟省城吧。」
「我有個很重要——朋友想介紹給你。」
季臨秋一怔︰「明天就見？」
「嗯，我有個文件需要現在打草稿，具體——明天車上聊，好麼？」他伸手揉揉季臨秋頭發，像是早就想揉兔子耳朵一樣︰「先進去了，明兒早上八點走，我開車。」
果真蓬松柔軟，指尖都能陷進去。
季臨秋踹他**一腳︰「還亂模！」
姜忘回頭做了個鬼臉。
周六一到，彭星望跑去跟爸爸一塊嗦粉，他兩也簡單收拾好出發。
等汽車——了新修好的高速公路，姜忘才慢慢介紹段兆這人。
「他是匡野大學同學，就是上次幫你找住院床位——那人哥們。」
「現在不光在省一中教數學，而且還想跟我一塊編那個黃金十二卷，很聰明一人。」
「更重要——是，」姜忘頓了兩秒，聲音放低了。
「……他還是省一中老校長的親佷子，對教師招聘這事兒再熟——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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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臨秋听懂了他——話外——意。
先——姜忘問想不想去省會教書，季臨秋以為只是隨口一提，沒想到這個人執行力如此之快。
「其他——都好說，」姜忘思忖道︰「高中教師資格證得重考，但可以先——崗再補，學校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就過了。」
「但省一中對老師學歷抓得很嚴，也是為教師能力作參考，最低也要求大學本科，我……不太清楚你這邊情況。」
「噢，」季臨秋輕輕道︰「我是北師大畢業。」-
2-
姜忘愣了下，像是以為自己听錯了。
「你在北京念過書？」
季臨秋——了——，如同這段經歷很普通。
「高中教師資格證也拿了，放二樓書房側面櫃子里。」
世紀初在北京上過名牌大學，含金量非同小可。
「你……沒有留在那里教書？」他斟酌著字句︰「如果畢業時你選擇留在那，現在搞——好已經在北京分到房子了。」
「我當時填了服從調劑。」季臨秋很平靜︰「在大山里支教久了，感覺去哪里都一樣。」
「也可能是年輕時性子直，覺得北京小孩都條件很好，小地方才缺老師。」他想起當時的選擇，垂眸又笑起來︰「我爸當時氣得——行，連打八個電話催我改，還差點買火車票來見我。」
姜忘注視著公路盡頭，半晌道︰「那個時候，你也注意不到自己——存在吧。」
因為看——見自己，所以只能看世界里——其他小孩。
好像擁抱他們，自己也會暖和起來。
「現在也經常注意不到。」季臨秋半開玩笑道︰「好在你沒事兒老來招我，跟以前比已經好很多了。」
「姜忘，謝謝。」
男人看他一眼︰「再客氣你自個兒走去裕漢，太肉麻了。」
「……」
位于碧波大道——忘書城今日十二點整開業，鞭炮 里啪啦響了兩大串，店門外擺滿成捆大麥，看起來金燦燦地很招搖。
其他商鋪開業時都是擺花籃，唯獨這一家門口大麥，路過——人們乍一眼滿頭問號，很快又都會心一。
姜老板簡短致辭然後剪了個彩，接著三層樓高——書城正式營業，轉眼就人滿為患——
僅是附近小區的小孩大人過來湊熱鬧，北面西面兩個初高中離這——步行時間不過十五分鐘，也早就收到精準針對喜好的各色傳單，——午十點就過來問開——開門了。
姜忘其實在開業——還有少許忐忑，看清客流組成和一下午——成交量後由衷松了口氣。
晚——自然是幾個朋友一塊聚餐，賓主盡歡。
段兆梳了個小馬尾，看起來精神又雅痞，說話很好玩。
他完全沒想到在小城里教書的竟是北師大高材生，本來還對姜忘——提議有點猶豫，這回說什麼也要留下季臨秋電話號碼。
「我二叔要是知道我錯過這麼好的老師，回頭得擰我耳朵！」
「季老師，你別看我們省一中今年高考沒搞贏外校，我們這邊國際部高材生可多了，還有好幾個在國外拿過獎。」
「你來咱們這教書，福利又好提升機會也多，單位還給出錢租房子，真——虧！！」
「行了行了，你也給人家一個考慮機會。」姜忘伸手給季臨秋擋酒︰「悠著點，這是我摯友，別亂灌。」
匡野本來嚼醬骨頭，聞聲又錘姜忘一拳。
「你也——怕我兩醋啊，天天放屁！」
他錘完人，用力拍拍季臨秋肩膀︰「兄弟，來裕漢玩個爽再走，哥跟你講哪兒好玩——哎，那個什麼樓，一定要去看看！」
姜忘樂得在長假最後兩天再到處逛逛，第二天任由兄弟當司機兼導游，一伙人從省一中逛到觀景渡輪，吹吹江風晚——繼續去當地有名——步行街吃糊湯粉和四季春湯包。
正值佳節，行人如織，好些夜市小攤也聞風而動，支著led小燈泡紛紛叫賣。
「絲襪絲襪！五塊三雙！十塊錢五雙！」
「哎！內存卡耳機數據線都來看看，保證好用——」
「轟炸大魷魚十塊錢兩串！都來嘗嘗現烤現賣誒！」
匡野啃著甘蔗走在前頭，段兆看啥都好玩，走走停停還價挺狠，愣是三塊錢買了五雙羊毛襪。
姜忘今天全程都只是陪玩心態，偶爾會注意季臨秋——反應。
季臨秋在大城市里玩時，竟然有幾分青澀的少年情態。
像是對陌生——一切都好奇又憧憬，還帶著——許雀躍。
他實在是把自己關小城市里太久了。
姜忘甚至覺得，按季臨秋那內向性子，讀大學那會兒估計也是獨來獨往猛刷學分完事，從來不亂花父母——錢出去逛逛。
此刻的季臨秋，像是在一個小山洞里躲了很久——漂亮白兔。
玩得開心了，毛絨絨——小尾巴也會輕輕抖一下。
他們逛到十字路口時，正巧踫到幾個女大學生在買耳釘耳夾，聲音略大——和小販討價還價，還對著鏡子對比來去，仔細瞧款式是否老氣。
姜忘很自然地湊了過去，撥弄幾行挑中自己喜歡的款。
「老板，我試一下。」
匡野吹了聲哨。
「騷啊兄弟。」
幾個女生看見姜忘側臉時倏然有被帥到，露出小緊張又羞澀的表情。
小販自己也沒踫到幾回給自己買耳飾——男客人，干干巴巴地跟他推薦款式。
姜忘五官深邃俊朗，身上又散著粗獷強勢的氣質，戴耳釘更顯得又痞又帥。
他隨意選了個小十字架耳墜，想了想又挑一對斜三角形黑白條紋耳夾，當場換好給旁人看。
「怎麼樣？」
段兆模著耳朵道︰「覺得疼。賊雞兒疼。」
「……」姜忘又看其他人︰「你們覺得呢？」
女生們擠一團猛豎大拇指︰「特別潮！」
匡野納悶道︰「好像……是挺好看？我一直以為這是送妹子——小東西。」
「這——頭又沒標性別。」姜忘單手——季臨秋抄過來，摟著肩道︰「你——信讓他挑一個戴。」
季臨秋掃他一眼，拎起斜三角形耳夾戴在自己右耳， 噠一下卡好。
氣質當即顯得冷冽利落，增色不少。
女生們剛才沒看見被匡野擋住——季臨秋，像是突然被戳到什麼點，猛看他和姜忘兩個人，捂嘴一直笑。
姜忘心情很好地又挑了好幾款，跟小販討價還價兩輪然後掏錢包付錢，見女生們還在瞧他們，目光有——好奇。
小販听清她們在聊什麼，數著錢開玩笑道︰「她們啊，說你兩很般配。」
姜忘——起來︰「那當然。」
季臨秋原本還在側著頭取耳夾，聞聲動作微頓。
姜忘踫到這——玩笑，竟然沒覺得冒犯。
而且看起來……心情是真——很好。
他此刻才發覺自己內心——患得患失，也恰好在發現——這一秒煙消雲散。
「你要取下來啊？」姜忘收回錢包，剛好看到季臨秋動作︰「我——許，你得陪我戴一對兒。」
季臨秋心平氣和︰「我這——是方便你打包裝好，別弄丟了。」
男人抬指——他耳釘扶正，相機遞給那兩個女生。
「來，給我和我老師照一張。」他——得很張狂︰「拍得般配點。」
長馬尾女生快速拍好，——相機交還姜忘。
照片——一人挑眉痞——，一人抬眸勾唇。
皆是才俊昭然，風華正茂。
著實登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