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 這剩下的五十名修者，按照規則來說，已經是二輪的前五十。」那來自隱月谷的青衣男子又說道︰「開啟亂戰, 就算他們現在被擊殺出局，他們也能拿到單人的獎勵，對吧？」
書房中，鏡空宗弟子沒說話。
玄武閣弟子——光球中的司空鶴, 又——裴玄︰「沒錯。」
「現在要爭得，是前五十的排名。還有……」他頓了頓，補充——︰「積分, ——宗門進入三輪的機會。」
「一二三……八！嘖嘖嘖……」青衣男子一邊數，一邊隨手翻著光球一側顯示的修者名單, 「碧雲軒其他八名弟子，已經全部出局。他們的積分加起來不過六十。」
他搖搖頭，惋惜地又道︰「本來這最後沒這一出，三月武修——小劍修的積分加起來，是可以把他們宗門送入第三輪的。現在, 難咯！」
青衣男子幸災樂禍看著那黑袍玄武閣門人︰「或者，咱們一起期待下奇跡的發——，——一個築基大圓滿的修者，如何在四十八名金丹後期——大圓滿修者的包圍中，強勢突圍而出，拿下二輪第一名。」
玄武閣修者冷哼一聲，轉頭專注地看向光球。
現在玄陣中只剩五十人, 他們可以輕松看到每一個人的動向。
那些修者，正從四面八方而來，朝著東部湖泊趕去。
與此——時, 修者驛壁靈鏡區中，圍觀了兩天半，本來已經有些疲倦的修者們，此時全都重新精神起來。
他們目光灼灼看著靈境間，亂戰開啟，新的規則宣布的瞬間，幾乎所有人第一時間都先去看了眼司空鶴。
「這下三月武修慘了哎。」
「是啊，五十名留到最後的修者，只有他——小劍修是築基。小劍修還好一點，最——可以躲起來等天亮比試結束。三月武修這簡直是……」
說話的修者，估計都不知道該怎麼形容了。
「我剛在想，別說他只是個築基修者，就算他現在金丹大圓滿——他比第二名足足多出的八十分。如果他——第二名都是金丹大圓滿，我也會先去找他。」
「講真啊，我其實希望三月武修能贏。雖說大家都知道這是宗門比試二輪，不用講——門義氣。但是看著他每次出手前，一遍遍地喊那什麼‘碧水雲天’，就是他——門約定的暗號。開始我還覺得好好笑，這孩子可真夠傻的啊。到後面我就……」
「我懂！誰又不是呢？」
「我問過關注過碧雲軒別的修者的——友。其實除了三月武修，在弄明白二輪比試的規則後，他們誰都沒再把這事放在心上。」
「有人統計過，三月武修他們的小隊，這幾日大大小小經歷了四十七戰。三月武修真把這‘碧水雲天’喊了四十七次。」
「我在想，如果他並不知道碧雲軒除了他——小劍修，別的修者已經全員出局。最後會不會也？」
「唉……」
「真的都不忍心——他輸掉了。」
「大道在上，信女願意在一個月內動身去霧界邊界，斬殺十只魅作為交換，就讓三月武修一直贏到最後吧。」
「沒錯，雖然二輪比試確實就是這麼個規則。但我也希望他能贏。」
「唉……」
「不是，這次二輪比試怎麼這麼變態？！亂戰也不是沒有過，從沒見過亂戰最後開啟時，也沒說會暴露積分前三的位置啊。」
「不暴露位置，其實六個時辰，三月武修還真有希望撐過去。他那麼錦鯉！每次積分都拿大頭。」
「唉……現在說這些也沒用啊。這規則也不是咱們可以左右的。」
「唉……」
靈境間內，嘆息聲此起彼伏。
即便在這些修者面前，司空鶴也已經陷入必死之局。
玄陣中，顧然正緩步走入他先前——好的那片樹林。
他低頭，目光——新回到積分排名表上。
其實前三名修者的下面都顯示著他們所在的位置。
但是第二名，金丹大圓滿！
第三名，還是金丹大圓滿！
何況，他們兩人的積分也比司空鶴低不。
這樣一來，帶著186分奔馳在玄陣中的司空鶴，還頂著築基大圓滿的修為。
顧然的手指，輕輕在身邊一棵大樹上敲了幾下。
這樣的司空鶴，估計已經成了這里大多數修者眼中，待宰的肥羊。
還是完全沒有反抗能力的那種。
顧然又輕輕敲了敲樹干，轉身倚靠著那大樹坐下。
雖然是玄陣里的世界，一切都還挺逼真。
樹木被山頂夜風吹過，發出嘩嘩的聲音。林子里難見陽光，彌漫著一股腐爛潮濕的泥土味道。
顧然一條腿伸直，一條腿曲起，左手隨意放在曲起的膝蓋上。
他倚靠著樹干，抬頭——向前方。
大樹遮住了星光——月光，林子里黑影憧憧。
修者目力極好，黑暗中視物無礙。這里大概本就偏僻，何況有司空鶴那樣的大肥羊在。
顧然估計，自己能舒舒服服在這里待到第二輪比試結束。
嗯。
運氣還不錯。
他閉上眼楮，伸手去模儲物錦囊。
顧然記得自己帶了不——吃的進來，好多都是昨日在明州城有名的小吃店買的吃食。
就在這時，他身上浮起一抹幽幽的白色光芒。
光芒微閃，消失在了夜空中。
——那是司空鶴先前給他的，可以獲取雙倍積分的珠子。
現在，時間到了。
顧然怔了下，吃食也不拿了，倏然收回手。
其實即便他去，他——司空鶴兩個築基修者加起來，也一樣于事無補。
何必那麼辛苦跑一趟，就在這里安安靜靜坐著，——第二輪比試結束，不好嗎？
顧然手指，又在自己膝蓋上輕輕敲敲。
東部湖泊那麼大，他們其實也不一定能找到司空鶴。
只要再——六個時辰，就……
他突然單手在地上一撐，晃晃悠悠站了起來。
那個傻子，不會傻乎乎不知道躲，遇到人還湊過去叫什麼「碧水雲天」吧？
顧然朝山下走去。
這山看著頗高，對修者來說走下去也就半刻鐘的事。
他又——積分表上司空鶴的位置。嗯，還在東部湖泊，完全沒動。
顧然辨明方向，朝東面走去。
剛從山上下來時，他就看到東邊那面積不算小的湖泊。
從他所在的地方走過去，並不算遠。
他一並連過去的路都已經看好，身影借助樹影、大石的遮掩，一路往東行去。
顧然路上並沒踫到人。
他還沒走到湖邊，便听到不遠處兩聲劍嘯，自西向東而來。
他停下腳步，躲在一棵大樹後面看去。
就見兩名修者，從兩個不——的方向朝著湖泊沖去。
顧然飛快瞥了那兩修者一眼。
他能看出，這是兩名金丹後期的劍修。只是受玄陣影響，——不出對方的身形——容貌。
兩名金丹劍修很快便踫在一起。
兩人隔了約莫十七八丈距離，對視一眼。
然後有默契地，沒有向彼此動手，保持著這個舉例，——時朝東部湖泊繼續沖去。
顧然心念微動，這兩人，顯然是為司空鶴而來。
他們這般模樣，顯然是在擊殺司空鶴之前，不想節外——枝。
現在這會兒，湖邊人還比較——，離得遠一點的修者還沒來得及趕來。所以先到的人，天然就佔據著優勢。
畢竟在這些人眼中，找到司空鶴就是最大的問題。
至于擊殺他……
金丹修者——築基修者之間，差著一個大境界呢。
能留到最後的五十名修者，還幾乎都是金丹後期修為往上。
顧然的手，緩緩放到自己的儲物錦囊上。
夜色下，湖泊就在他前方不遠。
湖水被月光鍍上一層銀色的輕紗，——起來平靜又美麗。
但在這幽靜的湖泊四周，卻暗藏殺機。
顧然等那兩名劍修跑遠，確定四周再沒有別人，這才緩緩從藏身處走了出來。
他確定了方向，借著樹木山石的影子遮掩，繼續往前走去。
四周寂靜的很，不過很快，這里就會熱鬧起來。
司空鶴，他會藏到哪里？
顧然走得越來越快，這傻子，如果……
他腳步猛然一僵，差點驚呼出聲——
不管是誰，在疾行突然被人握住手，都會像他一樣的。
「噓——」溫暖的手，在顧然叫出聲之前，一把捂住他的嘴——
樣溫暖還十分強健的身體，從他身後貼了過來。
有人湊近他的耳邊，小聲說——︰「小然，是我。」
那聲音還是听不出是誰，但會這樣叫他的人，大概也只有司空鶴了！
「我忘了。」司空鶴連忙又在他耳邊低聲說道︰「是我，司空鶴。」
顧然︰「……」
隨著「司空鶴」三個字出口，顧然日漸熟悉的聲音又回來了。
只是對方實在離得太近，就像從後面將他抱在懷中一般。說話時的熱氣呼出，正掃過他的耳垂。
夜色下，顧然霍然轉頭，一並從司空鶴身前掙開。
他皺眉，對方卻一把抓起他的手腕，朝一旁跑去。
顧然這次沒掙開，由著高大的青年拉著他筆直沖入湖水中。
「咦？」五靈宗水上書房中，隱月谷那青衣男子——著這一幕，「小劍修會去找三月武修不稀奇，三月武修竟能認出他？」
「他在亂戰兩關開啟時都是第一名，拿到了額外的獎勵。」鏡空宗修者解釋︰「只要被他——見的人，他都能認出對方的身份。」
「那就難怪了。」青衣修者笑笑。
裴玄此時，終于從椅子上站起，緩步走到白色光球前面。
他一身白衣勝雪，目光卻比冰雪更加寒冷。
裴玄靜靜——著光球中，手拉著手朝湖水疾沖而去的兩人，冷冷淡淡說——︰「真名。」
「他願意對小劍修說出自己的姓名，小劍修也就能認出他了。」鏡空宗修者又解釋。
他眼中閃過一絲復雜的光︰「如果身邊有一個值得信任，可以讓你毫不設防的——門，友人，伙伴……宗門比試，即便是開啟亂戰，也不會是孤軍作戰。」
青衣男子輕笑一聲，不置可否。
他的目光，到底還是落在光球中那兩人的身上。
他仿佛自言自語般喃喃說道︰「他們這是要去哪？」
裴玄也靜靜——著光球中的兩人。
「我猜。」玄武閣弟子說︰「他是知道湖心島的秘密？」
「這里。」司空鶴果然帶著顧然，從湖水里跳起，落在湖中央一個小小的島上。
其實那都不能算是島，不過是七八塊比較大的礁石聚在一起，勉強拼成的，可以讓人落腳的地方。
顧然目光微動，就見司空鶴一腳踏上其中一塊石頭。
石頭周圍，一圈白色的光升起，將這小島包圍在中央。
司空鶴拉著顧然坐下，這才解釋——︰「這是我發現的，可以藏身的地方。」
「嗯？」顧然看了——周圍，隨口問道︰「你怎麼認出是我的？」
「我被扔到這里的時候，還給了我個獎勵。」司空鶴說︰「我可以認出這里的每個人，而且還拿到整個玄陣的地圖。」
這樣啊，早知如此，他就不該跑過來。
司空鶴繼續說——︰「地圖上標注了一些可以讓人藏身的地方，這附近就這湖心島。湖心島有這玄陣保護，但開啟後，這玄陣就只能持續一個時辰。」
「不過沒關系。」他笑容燦爛︰「其他地方，還有些更好的藏身處，我覺得，應該足夠我們支撐過最後六個時辰。」
「那你怎麼不去找那些更好的藏身處？反而還留在這湖邊。」顧然問。
「我擔心小然你來找我，撲個空啊。而且萬一沒你找到我，反而踫到別的找過來的修者，那不是糟糕了。」
司空鶴理所——然地說︰「所以我一直在附近——你。而且……」
他朝顧然笑︰「留下來，還有別的事。」
司空鶴說完，突然站直身體，朗聲說——︰「排名第一186分，築基大圓滿修者在此。」
靜夜中，他的聲音用靈氣送出，傳出很遠。
不過片刻，「嗖嗖嗖」連續聲響中，十數名修者自四面八方而來，落在了湖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