歡喜……
會比憤怒更難控制。
顧然?在心里默默著這幾個字。
比憤怒更難控制的歡喜, 那會是什?麼?
「這麼說,這就是火煞陣了?嗎?」易星馳問。
他左右看看,又問︰「這里不像木煞陣有煞氣邪獸, 我們要破陣的話,難道就是進這里,控制這個……歡喜的心情?」
大家都齊齊看向裴玄和?謝宇青,對于這些修者來說, 五煞陣也是他們第一次踫到。
除了?裴玄,這里也沒有五靈流派的法修,對五行之氣的了?解, 自然?遠遠不及這位五靈宗的大弟子?。
也有人在看司空鶴。
剛才在木煞陣中,最?後只有司空鶴一人獨自面對孔雀木。
如果火煞是歡喜, 木煞是憤怒。
司空鶴肯定有經驗。
「之前下棋的時候……」司空鶴想了?想,說道︰「下到後來,確實總是忍不住想起從前那些讓我很憤怒的事,根本沒辦法冷靜去思考。」
「所?以你用劍氣自傷?」謝宇青問。
「唔。」司空鶴點頭。
「原來如此?。」易星馳若有所?思地點點頭。
顧然?站在謝宇青身後,目光越過他的肩膀看向司空鶴。
青年已經換了?新的外袍, 醫修傅英也已經給他處理?過傷口,看不到他肩上的劍傷。
他當然?知?道,當時司空鶴是沒辦法,才捏碎了?自己給他的霧珠,放出了?自己封藏在里面的劍氣。
傅英替他處理?的時候也說過,傷口完全沒有傷到要害,如果不是因為顧然?的劍氣帶了?上古神劍的寒意, 對于洞虛修者來說,那傷口根本不算什?麼。
即便如此?,再過一陣那里就連疤也不會留下。
當時司空鶴究竟想起了?什?麼, 才會那般憤怒。
是父母妹妹之仇嗎?
還是被梁國公主?當眾退婚,被追殺,不得不去國離家?
……
憤怒到已經無法控制,當時的司空鶴,一定……
顧然?心中一動,他突然?想起來當時連系統這個家伙,都驚呼「好燙」,無法傳回司空鶴的消息。
他眉頭微微皺起。
顧然?覺得自己剛才應該想到了?什?麼很重要,也很關鍵的事,但是那一瞬間的感覺稍縱即逝。
他晃晃腦袋,恰好司空鶴也朝他看過來。
兩人對視一眼,就听司空鶴繼續說道︰「我想,這里或許也會讓人忍不住想起心生歡喜的事?」
「我也有個問題。」姬雪臣問︰「憤怒會讓司空沒辦法冷靜思考棋局,當時下輸了?我們都要死。那歡喜呢?」
他不明白︰「讓我們歡喜的事,又會有什?麼壞處呢?」
「樂極生悲?」顏洺問。
「得意忘形?」易星馳說。
「樂得找不到北?」姬雪臣自己補充。
「進去不就知?道了??」謝宇青爽朗一笑?,邁步就朝十丈外的綠洲走去。
「哎,謝宇青你等等。」姬雪臣連忙跟上。
眾人也不再討論,按照先前的順序,繼續朝綠洲走去。
走到綠洲前,大家看得愈發分明。
綠洲里,是青草如茵,是碧樹清風,清澈透明的湖水。大家還沒進去,也能想象到那和?煦涼爽的清風吹拂在身上,那種美妙的滋味。
綠洲外,他們腳下是一片焦黃的土地。
遍地自然?寸草不生,地上灼熱而裂開的縫隙隨處可見,大一點的幾乎能塞進一只手?去。
謝宇青站定腳步。
他神色嚴肅,環顧眾人一圈︰「這里既然?沒有火煞邪獸,煞氣應該都在這里面。」
他頓了?頓,又道︰「我猜想,憤怒會讓人失去理?智。歡喜同?樣會讓人忘記自我,無法控制自己。」
裴玄點頭︰「入陣,出陣,便可消耗火煞邪氣。」
「那我們是一個一個進去,還是同?時進去?」易星馳問。
「木煞陣中,那孔雀木雖是元嬰修為,還是選擇控制住我們,和?司空單獨對局。」裴玄說道︰「此?地終究是梁國,是修真界,火煞陣之主?的修為,能發揮出的實力?,應該和?孔雀木差不多。」
「那我們同?時進?」易星馳茫然?。
謝宇青一抬手?,掌心靈氣朝四周澎湃而去。
「五煞陣每個小陣的陣主?實力?相差,不會超過一個小境界。」他說道。
「顏師妹。」謝宇青轉頭看向顏洺,「你可能算出,火煞陣中這樣的綠洲,究竟有多少個嗎?」
顏洺答應一聲?,走開幾步。
她掌心中的量天尺一晃,飛到了?半空。
這次花的時間有點久。
好一會兒,顏洺終于收回量天尺。她秀眉微蹙︰「奇怪……我能算出來的,剛好也是十處。」
她頓了?頓,又道︰「只是每一處又不盡相同?。這里是綠洲,其它九處,甚至有煙火氣。」
「好。」謝宇青點頭,「既然?如此?,那麼我們一個一個進去,這第一個,我先……」
「自然?是我先去試試。」裴玄笑?笑?,一步邁向那綠洲,「謝宇青,指揮決策我不及你,對火行之力?的了?解和?熟悉,你遠不及我……」
他最?後的聲?音,沒入那綠洲之中。
白衣一閃,大家就看到裴玄背影消失不見。
留在綠洲外的修者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誰都沒說話。
顧然?盤膝坐下,本命劍橫在胸前。
他凝目看著裴玄消失的方向,綠洲中依然?一片寧靜。
只是自裴玄進去後,輕風不起,樹靜葉停。
「小然?。」司空鶴在顧然?身邊坐下,和?他一起看向前方,「裴道友很厲害,他不會有事的。」
「嗯。」顧然?隨口應了?聲?,「裴玄最?擅火行之力?,他比大師兄更適合第一個去。」
「你和?……」司空鶴說到一半,閉了?嘴。
好一會兒,他才又開口,只是已經換了?話題︰「先前大師兄用的那流風回雪,也是七大無上武技之一,好厲害呀!」
「嗯。」顧然?說道︰「那一式很難。」
「回風流雪和?劍修的封刀掛劍一樣。」他繼續說道︰「都需要修者能精準地控制好靈氣的每一分。你剛才也看到了?,大師兄最?後那一擊,可以將靈氣完全控制在他指掌之間。所?以那一式,一般都是洞真武修才能修行。」
「當然?,如果還有洞虛武修能學會,那必然?就是大師兄了?。」
顧然?說著抬起右手?,一點小巧的劍氣在他修長縴細的指間靈活地轉動著,發出「嗤嗤」的聲?響。
「咦?這是什?麼?」司空鶴瞧得有趣,好奇地問。
「封刀掛劍……嗯,我當然?不會封刀掛劍,這一式對我來說也很難。」
顧然?說道︰「這算是有點封刀掛劍的意思吧。」
他頓了?頓,繼續說道︰「封刀掛劍是也是要修者能控制好每一絲靈氣,又和?本命劍完全心意相通。等到那時候,就能隨心所?欲決定,劍氣是進攻還是回撤,甚至停滯半空不動。」
「你看我這個……」
顧然?一邊說著,一邊控制著指間那一縷劍氣,來回轉動著,如一尾靈活的小魚,穿插在他指間。
他手?指修長干淨,指甲修剪得整整齊齊。
劍氣,少年縴長好看的手?指,空氣中「嗤嗤」的輕響聲?……
再加上顧然?心情似乎真的很好,精巧的下頜微微揚起,眉梢眼角舒展開,染上了?淡淡笑?意。
司空鶴看著這樣的顧然?,心中突然?一動。
「你看清楚了?啊。」
顧然?說著,右手?手?指倏然?跳動,如彈琴鼓瑟一般,撥動著空氣。
他指間那道游魚一般靈活的劍氣,霎時間一分為二,二化為四,四再變八……
「嗤嗤嗤嗤嗤嗤……」
數聲?輕響,顧然?指間劍氣朝前疾射而去,在干裂焦黃的地上,留下十數道淺淺的劍痕。
劍痕拼湊而起,雖然?有些歪歪斜斜,但分明是一個「鶴」字。
司空鶴的「鶴」。
「咦?」姬雪臣和?大花早湊了?過來,大為驚嘆,「我去!小然?你這是在做什?麼?剛才那是……劍氣?」
顧然?猛然?跳起,伸腳擦去那個「鶴」字。
他臉有點發熱,說道︰「隨便寫?著玩的。」
不只是姬雪臣,易星馳和?侯溫書兩名劍修,也早已注意到了?這邊。
「小然?。」易星馳早已不客氣地跟著謝宇青他們叫顧然?「小然?」了?,「這是劍氣寫?的?」
「嗯。」顧然?胡亂點頭。
火煞陣中的土地被炙烤地焦干,地很硬。
顧然?那劍氣留下的痕跡再淺,也不是他伸腳就能擦去的。
此?時焦黃色的地上,「鶴」字依然?清晰可見。
易星馳學著顧然?的模樣,指間一道小小的劍氣凝成。
他一抬手?,劍氣疾射而出,在地上留下一道更深的痕跡。
「小然?。」易星馳問,「這劍氣,怎麼一筆就寫?出個字來。」
他還念︰「鶴……司空的名字嗎?很復雜啊。」
顧然?的臉又紅又燙,簡直都要滴血了?。
「劍氣……」他深吸口氣,說到劍技,這是他最?熟悉的,他就算再臉紅,也能說得清清楚楚。
「是封刀掛劍的劍意。」
「哦!」易星馳點了?點頭,隨口應道︰「原來是封刀掛……什?麼?!」
他猛然?睜大眼楮,不敢置信地轉頭去看顧然?︰「封封封……你說封封封……」
「小然?說封刀掛劍。」姬雪臣都听不下去了?,接過話去,「這不是你們劍修的七大無上劍技之一嗎?」
「對!」易星馳不敢置信地瞪著顧然?,「你你你……你竟然?會……」
「小然?會無上劍技,那不是天下皆知?嗎?」姬雪臣又听不下去了?,「這有什?麼好驚訝的?」
「不是!」易星馳突然?有點明白,先前在靈鏡間中和?修者們一起看熱鬧時,為什?麼總有那麼多人吵著說要去隕仙台。
他現在也想去跳隕仙台了?!
「這可是封刀掛劍啊!」易星馳說道︰「我師尊曾說,洞真以前,劍修哪怕會劍定天下,劍指星辰呢,也不可能學會封刀掛劍!就像武修的流風回雪一般!」
「我不會封刀掛劍。」顧然?說道︰「那一式太難了?,我現在學不會。」
易星馳瞪著他,顯然?不信。
顧然?只好又抬起右手?,讓那縷小小的劍氣出現︰「我曾听……」
他猶豫了?下,說道︰「……听一位前輩劍修說過,封刀掛劍的最?強劍意,是能讓劍氣停滯不動,劍修可隨心所?欲決定攻守進退。只有等到那時,才算學會封刀掛劍。」
他說著,指間的那縷劍氣又一化為二,二化為四。
這次顧然?沒再讓它變得更多,手?指輕彈,四道劍氣疾射而出,在地上整整齊齊寫?了?個「火」字。
易星馳︰「……」
好想哭啊,他連這都做不到啊。
他已經是個洞虛了?,顧然?才是金丹啊啊啊!
顧然?見大家都去看他新寫?的那個「火」字,悄悄松了?口氣。
他臉總算沒剛才燙了?,又道︰「我無法讓劍氣停滯不動,所?以離學會封刀掛劍,還差得很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