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顧然和司空鶴回到他們房間, 已經是深夜。
明月高懸,月光透過窗欞照入房中。
「——然。」睡在靠窗那張床——,他在月色下翻了——, 看向里面那張床,「——睡著了嗎?」
「有——?」顧然問道。
「——听說過穿雲樓嗎?」司空鶴躺平,又說︰「就是今日第二名那——宗門。」
「梁國的六星宗門。」顧然道。
「嗯。」
司空鶴似乎又翻了——,那邊床——傳來淅淅索索的聲音︰「我在修者驛壁里找了下, 也問過翟師兄他們,好像沒有專門記載某——宗門實力的書。」
「嗯。六星宗門,不會太弱。」顧然說道︰「宗門星等, 有專門的聯盟負責。宗門實力自然不可能完全暴露。」
「今日大師兄講到凌雲和葉青山前輩的——,有一件——沒說。」他又說︰「兩千年前, 魔界退去,修真界日漸平和穩定。宗門之間的爭奪,比從前要眼嚴——許多。」
「我——道。」司空鶴點點頭,「沒有外敵威脅,就容易有內斗。自古如。」
他沉默片刻, 又說︰「修者也好,普通人也罷,——樣逃不過這樣的命運。」
他難得有些感慨的話,讓顧然忍不住轉頭看向他。
「我今天听到人說,這——宗門比較——別,是各——流派都有的宗門。」
「對。」顧然解釋,「這樣四大流派都有的宗門, 前期發展會很快。金丹弟子很多,洞虛弟子也不會少。但再往——,洞真和元嬰就比較少了。」
「修行越到後期越難, 宗門傳承若是太雜,大道艱辛,弟子們也很難再進一步。」
「穿雲樓這樣四大流派都有的宗門,能到六星,已經是這一類宗門中——拔尖的。尤其是——近一百年,他們發展極快,勢力突飛猛進,從一百年前名不經女的四星宗門,到現在的六星,是整——修真界成——快——迅速的六星宗門。」
顧然會——道這些和穿雲樓有關的——,也是機緣巧合。
百年前這——宗門曾經來求過鏡空宗,表示願意投誠,以後只發展劍修大道,希望鏡空宗能和他們交換一些劍修的功法玉。
顧然在藏書閣看書的時候,看到過穿雲樓的記載,書中記錄了他們當時送來的禮物,以及鏡空宗回贈的劍修功法玉。
但據他所——,——少——近十年內,兩——宗門是沒有絲毫來往的。
而且穿雲樓這麼多年,始終四大流派齊頭並進,沒有只保留劍修的意思。
他們提升星等很快,宗門勢力卻不是很強,在六星宗門中也排不——數。
這次突然成為宗門比試第二,也讓不少人感到驚訝。
不過想想,今年也確實挺——殊的。
顧然的手枕在腦後,他們帶出來的戰利品,已經全都交給宗門。
其中一些,顯然不是玄武閣可以用到的東西。
宗門比試結束後,各大宗門——老確實會聚在一起,總結得失,商議下一次宗門比試由誰主持。
這一次的時間比每一次都。
顯然,各大宗門帶出的戰利品,都有自家宗門不能用的,需要和別的宗門交換。
就在這時,他們門——傳來三聲敲門聲︰「司空師弟,——師弟,——們睡了嗎?」
門外是陳侯的聲音︰「桑丹前輩來了,想再看看司空師弟的傷。」
「啊。」司空鶴翻——坐起,「桑丹前輩說過晚——會來,我差點忘了。」
「我陪——去。」顧然也坐起。
「不用。」司空鶴沖他擺手,「——然——休息吧,師兄們都在,不會有什麼。」
他說完跳下床,匆匆穿——外衣,一邊整——衣服和頭發,一邊朝門外大步走去。
顧然靜靜坐在床——,听著開門,然後是關門的聲音。
門衛,司空鶴和陳侯說笑的聲音,伴隨著兩人的腳步聲逐漸遠去,——後消失在夜色中。
司空鶴和玄武閣眾人的關系,真的不錯。
他很適合玄武閣,玄武閣也非常適合他。
他在這里,真正如魚得水,前途不可限量。
就如顧然一開始勸司空鶴到玄武閣時想的那樣……
即便沒有系統,自己不做任務。
司空鶴再——法完成任務,玄武閣也能讓他變得很強,可以去做他想做的所有。
顧然低頭,借著月色看著自己的手。
他手掌攤開,手指修——,掌紋很淡。
他的手並不大,除了劍,其實也握不住什麼。
他慢慢躺下,將被子拉高,連——腦袋一並蓋住。
黑暗頓時鋪天蓋地襲來。
或許是宗門比試中真的累了,又或許是他在逼自己,也可能因為司空鶴回來的時候已經很晚,他的動作很輕。
顧然一覺睡到第二天早——,壓根不——道對方什麼時候回來的。
「——然。」他才從床——坐起,青年就推門而入。
陽光在他背後,仿佛為司空鶴鍍——一層亮光。
他沖顧然笑得燦爛︰「——醒了?」
司空鶴手里端著托盤︰「正好我帶了早餐回來,快來吃。」
「唔。」顧然揉揉眼楮,直接跳下床。
他隨手拉過自己的青袍披在——,赤腳就朝桌子走去。
「穿鞋啊——然。」司空鶴果然一伸手,握住他的腰就將他拽到椅子旁。
他按著顧然坐下,俯——將他鞋提到他腳邊,一邊叮囑道︰「地——很涼。」
顧然不置可否,伸手拉過一碗粥,低頭喝了一——口。
魚片粥清爽鮮美,裊裊熱氣升起。那些霧氣擋住他的臉,也一並擋住他微微揚起的唇角。
「我是金丹修者。」他含含糊糊說道。
「我也是啊。」司空鶴去洗了手回來,在他——邊坐下。
他——也是清爽淡雅的竹葉氣息,顯然是早起修行後還沖了澡。
「明早修行,也叫我吧。」顧然說道。
「好……嗯?」司空鶴轉頭,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楮。
「——然!」他激動地叫了一聲,「太好了!」
他就——道,顧然不是那種一昧任性的——孩!
他善良溫和,只是偶爾可能有些倔強。這樣的人,越是管教他,越是適得其反。
對付這樣的——孩,只需要耐心陪著他,順著毛模,等他自己想通就好了。
「干嘛?!」顧然索性端起碗,直接就著碗喝粥。
熱氣和碗擋住了他的臉,卻擋不住他突然發熱的耳朵。
他耳朵尖都紅了,聲音卻有點凶巴巴的︰「我就不能晨練嗎?」
「當然可以。」司空鶴笑眯眯地說道︰「明早我叫。」
「唔。」顧然輕哼一聲。
「對了。」司空鶴又說道︰「昨夜桑丹前輩過來,我回來的時候——已經睡著了,我就沒叫醒。」
他說︰「桑丹前輩說,我的靈府開闢很早,又被那傀儡師赤霄焰灼傷經脈,靈府震蕩,靈氣才會始終不聚。」
「嗯?赤霄焰嗎?」顧然若有所思。
「桑丹前輩說,服完這幾粒清心丹之後,我——好能找一——寒潭或是冰泉,去修行三——月,徹底去掉體內的赤霄焰殘余力量。」司空鶴又說。
「哦。」
「——然。」司空鶴突然又叫了顧然一聲。
他頓了頓,又說道︰「大師兄和師尊說,玄武閣十二峰的——涯峰——,有這樣的寒潭冰洞。但那里是門中弟子歷練修習之地,一旦開啟,弟子進去——少要三月才能離開。」
他放下筷子,抬眸,專注地看向顧然︰「師尊說內傷不宜拖,讓我回玄武閣後立刻便去——涯峰秘境。」
「——然,這段時間——就好好待在玄武閣。山河峰每日都有晨課,師叔師伯們會輪流講修習之術。我跟大師兄說好了,如果有宗門任務,比較輕松不累的那種,就讓他帶——一起。」
「翟蒼師兄和陳侯師兄也會每天來找——玩,他們說玄武閣大著呢,他們帶——探險去,不會讓——聊。」
顧然怔怔的,三——月嗎?
他听過赤霄焰之名,也——道桑丹說得沒錯。
可是,三——月啊……
他看向青年,司空鶴還在絮絮叨叨說——不停。
眼看就要從他的修行玩樂,說到衣食住行了。
顧然低頭,剛才還鮮香爽口的魚片粥,突然就有些索然——味起來。
「還有,師尊說——次那位師伯送我的——木船,他怎麼都不肯拿回去。喏……」
司空鶴從自己儲物錦囊掏出那——木船,遞給顧然︰「——拿著吧。如果要去哪里,這——速度快。」
他說著又從儲物錦囊取出一大把靈石。
靈石熠熠——輝,燦爛光華,全是品質極好的——級靈石。
「這些給——,以備不時之需。」司空鶴將靈石也塞到顧然手中。
「我有。」顧然皺了皺眉。
「我——道。」司空鶴朝他笑,「我去——涯峰反正也用不——,還是——拿著吧。」
他有不少靈石,當下全都模出來塞給顧然。
宗門比試一路下來,加——任務獎勵,靈鏡間分紅,竟然有好幾千顆——級靈石。
光是這些靈石,就差不多相當于一——三四星宗門,數年的收入了。
顧然看著掌心那些靈石,那種焦躁不耐的感覺又來了。
「就是三——月而已。」他皺眉,反手將靈石還給司空鶴。
顧然語氣又有些——暴躁︰「修者閉關,等閑便是數月——的甚至一兩年……又不是——離死別,嗦!」
他輕哼一聲,早餐也不想吃了,「啪」得將粥碗放在桌。
「是啊。」司空鶴反而喟嘆一聲,「三——月而已……」
他揚起唇角,對顧然笑︰「我會盡快養好傷出來找——的。」
顧然張了張嘴。
他站在桌子旁,手指就在桌——意識地劃來劃去。
他到底什麼都沒說。
其實大一些的宗門,都有這樣的修行秘境。能入這樣的秘境修行,對弟子來說可不是壞。
很多大宗門,弟子想進入修行秘境,是需要用宗門貢獻兌換的而且往往一年或是三年,才有一次機會。
玄武閣——涯峰的冰天雪崖,在修真界也頗有名氣。
即便不是養傷,弟子進入其中修行,也好處極多。
顧然沒去研究過玄武閣宗門貢獻的兌換制度,如果是在鏡空宗,這樣的秘境想進去,弟子至少要用兩百宗門貢獻去換。
他飛快算了算,自己肯定是沒有兩百宗門貢獻的。
宗門中,弟子們完成的任務,一般分為天地玄黃四——等級。
普通弟子日常選擇的,大都是玄或者黃級任務。
這兩類任務難度不大,就是需要一定的時間和精力,絕大多數弟子都能順利完成。
完成任務後,會獎勵靈石,宗門貢獻,有時候還會有一些——殊的東西,一般是丹藥之類,價值不高。
這兩——等級的宗門任務,玄級任務一般會給五到十點宗門貢獻。
而完成一——玄級任務,普通弟子可能會花十天到半——月。
再往——的地級宗門任務,宗門貢獻會有二十到四十點左右。
但是地級任務不僅有難度,就算能順利完成,也往往需要半——月到一——月。
而且還有失敗的可能。
弟子們有時候會聯手完成——一——地級任務,那會稍微輕松些,但得到的宗門貢獻也是眾人均分。
再往——的天極任務,有時候甚至要多——宗門聯手。
顧然到玄武閣,也就跟過一——宗門任務。
就算是地級任務,但傅子書師叔帶隊,六人均分宗門貢獻,到他手里也就幾點。
兩百點宗門貢獻,他怎麼都不可能有。
司空鶴是受傷了,必須去秘境養傷。
有寒渡開口,他又是武修天才。
而且,他還毫不猶豫就交出海清河晏,相當于將這失傳的——武技交給了宗門。
于——于——,司空鶴去——涯峰秘境,都說得通。
顧然看著青年清亮雙眸。
他轉——,大步朝門外走去。
司空鶴怔了下,連忙跳起追了——去,「——然,——是不是不高興了?」
「沒有。」顧然腳步加快,一口否認。
「——然,——去哪里?」司空鶴連忙跟——,「要不……」
他能感覺到顧然在——氣,大概也能猜出對方為何不高興。
「要不,我去求求師尊,讓——……」
「誰要和——去那凍死人的地方?」顧然打斷了他。
司空鶴︰「???」
他撓撓頭,有些茫然地看著顧然。
顧然的臉,一下漲得通紅。
他轉開頭,深吸口氣︰「我沒——氣。」
他說道︰「桑丹前輩和師尊沒說錯,——該去——涯峰——現在金丹大圓滿,隨時可能渡劫,必須要盡快消除隱患。」
「可是……」
「沒有可是!」
顧然語氣又有些——暴躁︰「我要回趟碧雲軒。」
他頓了頓︰「宗門比試初賽我們贏到——後,可以問楚國要百變千幻陣需要的奔雷石。」
他說道︰「我回一趟碧雲軒,就回玄武閣。」
「我陪——去啊。」司空鶴連忙說︰「等去了碧雲軒,我們一起回宗門,我再去——涯峰。」
「不需要!」顧然說道︰
「可是……」
「沒有可是!好好去養——的傷,我能搞定。」
「但是……」
「閉嘴!」
「哦。」司空鶴低低應了一聲。
「——木船給我。」顧然朝他伸出手。
司空鶴連忙將——木船放在他手中。
「這樣我一日便可來回,有奔雷石,只是布陣而已,沒什麼好擔心的。」
「哦。」司空鶴又答應一聲。
兩人——時站在走廊。
秦都本就有很多湖泊,素來有千島之城的美名。
郊外這片地,大——湖泊連綿不絕,秦國給各大宗門居住的別苑,就建在湖中——島。
四大宗門的別苑,自然是——大——好的。
顧然他們——時所在的回廊外,便是一片水色。
波光粼粼,倒映著兩人的——影。
司空鶴——而立,他一——勁裝,明明比顧然高大,——時看起來卻像是——媳婦一般,委委屈屈站在他面前。
他早起晨練後沐浴過,頭發只是隨意扎在腦後,幾縷亂發在他額前飛揚——
時他微微轉開腦袋,斂目垂手。
——看起來就像是,需要順毛的大狗。
顧然忍不住抬手。
他微一遲疑,手朝司空鶴頭——那幾縷飛揚的亂發伸去。
「——然。」司空鶴正好轉頭,開口叫了他一聲。
他腦袋一動,顧然的手離他已經很近,恰好就從他嘴巴前擦過。
顧然只覺得手一暖,有什麼柔軟溫暖的東西,從他手掌邊緣擦過。
他一怔,臉突然爆紅!
顧然猛然縮回手,那只踫到司空鶴的手,即使垂在——側也有些手足——措。
「——然?」偏偏司空鶴又在叫他。
「干、干嘛?!」顧然臉熱得發燙,結結巴巴應了聲。
是司空鶴的唇嗎?
他踫到了……
「——臉好紅。」司空鶴看著他。
「太、太熱了!秦都太熱了!」
顧然的手松開,然後又握緊,再松開……
他想低頭去看自己的右手,可司空鶴就在他面前。
「哦。」司空鶴又應了聲。
秦國位于修真界西部,夏季確實很熱。
但現在可是春季,微風和煦,百花盛開,實在談不——一——熱字。
兩人竟然就這樣站在回廊——,沉默了下來。
誰都沒再說話,沾染著水汽的微風拂過,揚起兩人的衣擺和頭發。
「——師弟,司空師弟。」直到謝宇青的聲音,打破了這樣的靜謐,「——倆干嘛呢?」
謝宇青一邊說話,一邊一掠而起,朝兩人掠來。
他輕輕巧巧落到回廊——,看看司空鶴,又看看顧然︰「怎麼兩——人一起,都傻站這?」
「沒。」顧然臉還是很熱。
他轉開頭,不想讓謝宇青看到自己——刻模樣。
「——然說他要回一趟碧雲軒,我想陪他去。」司空鶴卻沒那麼多顧忌,直接說道︰「大師兄,可以嗎?」
「當然可以。」謝宇青說道︰「正好我也要去一趟,師尊將萬頃沙海的用法全都寫了下來,我給伯父送去。」
他頓了頓,又說道︰「宗門比試中——師弟——倆被傀儡師帶走,伯父他們也十分擔心。師尊說伯父請人千里傳訊,差點就和伯母親自來了。」
謝宇青拍拍顧然的肩︰「——師弟既然月兌險,也該親自回去看看。」
司空鶴擔心地看著他︰「那我們干脆直接去碧雲軒,然後再回宗門吧。」
「好。」謝宇青點點頭,「那我去和師尊他們說一聲,我們干脆現在就走。」
一——時辰後,那艘變大的——木船。
三顆——級靈石瓖嵌在船——玄陣中央,木船如——離弦之箭般,在半空中,朝著碧雲軒所在的方向飛去。
顧然站在船頭。
他看著木船甲板——席地而坐的七八名修者,沉默了。
明明一開始只是司空鶴說要跟自己去,後來又加了謝宇青。
但等他們正式出發的時候,船——突然就呼啦啦涌——這麼些人——
時他們離開秦都已經有段距離,船——的玄武閣弟子們也完全放松下來。
他們席地而坐,不斷從儲物錦囊中掏出秦都買的美味佳肴和各色——產點心。
顧然默默看著這一幕,他忍不住想起傅子書,看來玄武閣出任務就野炊,也是傳統了。
玄武閣弟子們一邊談天說地,反正這又不是出宗門任務,有兩人干脆連酒都拿出來了。
司空鶴和他們一般席地而坐,手里拿著一顆水果,正和——邊的玄武閣弟子笑著聊天。
他們——,看起來都輕松恣意得不得了。
顧然轉頭看向船外。
碧雲軒他是肯定要回去一趟的。
他本來是想著,自己單人獨行,連碧雲軒都不用進,只要悄悄在山腳布置完百變千幻陣的第一變就離開。
沒想到——後變成了這樣。
不過,這樣似乎也不壞。
顧然盯著船兩側的風景看了片刻,他忍不住又低頭,去看自己的右手。
他攤開自己的手,里面還是空空如也,明明什麼都沒有。
可好像,又有什麼變得不——了。
顧然手指微微彎了彎。
所以,真的踫到了嗎?
司空鶴的唇……
顧然忍不住,慢慢抬起自己的手。
是真的……
「顧道友。」就在這時,一——如洞簫般清冷的聲音,傳入顧然耳中,「道友可否載我一程?」
顧然才抬到胸口的手猛然一甩,「砰」的一聲,——磕在船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