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然的手指, 順著牆壁上刻著的痕跡緩緩撫過。
這大殿高大宏偉，看起頗有古意。
牆上那些痕跡看起來簡單，似乎就是有人隨手胡亂刻下的一些線條。
即便是顧然, 也看不懂那是什麼意思——
伸手，輕輕在牆上敲了幾下。
厚重的銅鑄牆壁，幾乎沒有發出什麼聲音。
顧然沉默，手指垂下, 有些無意識地在自己腿側，輕輕敲了幾下——
正想得有些出神，一只手伸到他面前。
司空鶴手里托——一盒打——的點心︰「先吃點東西吧。」
顧然低頭看了一眼, 里面是七八塊千層糕——
取出一塊，慢慢吃。糕點微甜, 應該是城中不知道哪個點心鋪，隨意買的。
沒有靈氣，味道不錯。放在修者的儲物錦囊里，多久都不會壞。
司空鶴也和——一樣，取出一塊千層糕吃了起來——
邊吃邊上下看——銅牆上的痕跡。
「這不像是畫。」——退——幾步, 目光掃過整面牆，眉頭皺起。
顧然也退——幾步——
現在和司空鶴並肩而立，都在吃——點心，看——銅牆上的痕跡。
「到有點像是……」
「劍痕！」兩人突然同時，月兌口而出。
顧然轉頭，司空鶴也恰好轉頭看。
「小然。」青年眼楮很亮，「你也覺得這是劍痕？」——
突然伸手, 大拇指指月復擦過顧然臉頰，那里粘——一點點千層糕的碎屑——
低頭看了眼，隨手就將那碎屑放入口中。
司空鶴的動作再自然不過, 等顧然回過神時，——已經重新看向銅牆，一邊還在點頭︰「唔，看起來也不像是隨意亂畫，小然，你看呢？」
顧然怔怔的︰「看什麼？」
「牆上的痕跡啊。」司空鶴擔心地看向顧然，「你是不是累了？你先休息會兒，我來想辦法。」
顧然斂目，目光從司空鶴已經垂下的手上掃過——
深吸口氣︰「我沒事。」——
說完抬頭，目光自向右，緩緩掃過︰「嗯？」
顧然抬手，本命劍出現在他身畔。
「看出什麼了嗎？」司空鶴好奇地湊過去，目光和——保持一致，問道︰「這是劍技嗎？」
「有點像。」顧然揚手，本命劍飛出。
一劍一劍，劍光沿著牆上劍痕，在空中描摹出有些古怪的痕跡。
一面牆描摹完，顧然轉頭又看向另外三面牆。
每一面牆上，都有——類似的劍痕。
本命劍沿著那些痕跡，一一畫過。
到後來，顧然的本命劍動得越來越快，劍光在空中留下些許殘影，交織出一片劍影。
等最後那面牆畫完，本命劍乖乖回到他身邊，懸空不動了。
顧然閉上眼，從頭到尾想了一遍剛才的所有劍痕——
突然睜——眼楮，一抬手，本命劍落入他掌心——
握緊劍柄，深吸口氣，卻又緩緩松開了劍柄。
「怎麼了？」司空鶴問︰「這些劍痕有什麼古怪嗎？」
顧然低頭，看向自己掌心的本命劍——
又轉頭，看向四面的牆壁，然後抬頭看向了屋頂。
那里平整宛如嶄新，似乎這麼多年過去，歲月也沒在上面留下絲毫痕跡。
「小然？」
「這些劍痕，應該是破除這大殿機關的關鍵。」顧然說道。
「果然如此！」司空鶴左手握拳，錘在自己掌心，「那我們試試嗎？」
「你知道七大無上劍技。」顧然說︰「一步一劍一殺和長空一劍你都見過。」——
說︰「這兩式劍技，是公認的無上劍技最簡單的兩式。」
「其余的五式劍技，越往後，就越難。」顧然說道。
「原來如此。」司空鶴說道︰「那小然你真的好厲害啊！」——
說︰「我在修者驛壁里看——們說，很多洞虛修者都不會無上劍技，你會兩式。」——
夸贊道︰「你太厲害了！」
顧然︰「……」——
真的很好奇，為何司空鶴就能這般自然地，說出這樣夸贊人的——呢？
還是當面！
顧然沉默片刻，說道︰「——這一式，我也不會。」——
說完轉開頭，不想去看司空鶴臉上，必定會露出的失望神色。
顧然目光落在大殿的牆上，夜明珠光照著那些劍痕——
身邊的司空鶴，果然也沉默了。
顧然睫毛輕顫，一些塵封在記憶中的——，好像都隨著這樣有些難堪的沉默，又翻騰著涌了出來————
也不會嗎？師尊不是說，——是數百年來鏡空宗最出色的天才嗎？原來天才也有不會的時候啊。
你們難道不知道？——父母都是門中長老，人家現在見過的劍技，可能比我們這一生能見到的都多，肯定比我們強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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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要是有一對洞真父母，我說不定也能十八歲就修到金丹大圓滿吧。
顧然師弟，全靠你了！
顧然師弟，這里交給你了。
顧然師弟，你帶著我們沖吧。
顧然師弟，對面十二個洞虛修者，我們只有四名，這次恐怕……恐怕凶多吉少，你可有辦法？
顧然師弟居然用了秘術強行提升修為嗎？不過應該沒什麼事吧——是長老獨子，又是出名的天才，門中長輩們平時就很照顧——啊。什麼天材地寶，靈丹妙藥，靈氣食物……他從來不缺，就算用了秘術，也不會有問題吧。
得到多，付出也該多一些，——且長老們有辦法的吧。
害，我還以為顧然師弟這次會有什麼問題，看來是我多慮了。就算有什麼問題，——也能解決吧。
應該能，沒問題的。
不過我本來還以為，顧然師弟有別的辦法，可以解決那十二個洞虛魔修呢——是門中出了名的天才嘛，平時師尊都用他來教育我們。沒想到也只能用這個秘術啊。
哎，我也以為。
……
那些同門其實也不會當——的面說這些——，只是偶爾，只言片語終究會傳入他耳中。
「咦？」顧然飄遠的思緒，突然被司空鶴的聲音拉了回來——
也很失望吧？——
怔怔看——大殿中央，是人都會失望的，畢竟……
「果然好難！」司空鶴繼續說道︰「難怪連你都不會，看得我眼花繚亂……我頭好暈！」——
伸手按在顧然肩上︰「小然你好厲害啊，竟然還能看出這是哪一式劍技，還能跟——描摹一遍！」
司空鶴由衷夸贊︰「你都還沒到金丹就已經這麼厲害了！難怪他們會說，你必定橫絕萬古劍修！」
顧然垂眸，看——司空鶴放在自己肩上的手。
青年的手比——大，指甲修剪得整整齊齊，干淨溫暖，掌心的熱量，隔——一層青袍，那溫度仿佛熨帖——的肩。
「你不失望嗎？」顧然突然問︰「我不會……」
「失望？」司空鶴滿臉莫名，「你才築基啊！這大殿看起來起碼有數千年了吧？也不知道是哪位前輩大能留下的，剛才在外面，傅師叔這樣的洞真修者都沒辦法，你不會不是很正常的嗎？」——
說著又拍拍顧然的肩，還安慰他︰「你不用著急，等你以後肯定就會了。」
司空鶴說完，左右看看︰「我來看看，肯定還有別的辦法，可以讓我出去。」
「司空鶴。」顧然喚住——，「這一式劍技，是七大無上劍技的倒數第二式。」——
頓了頓，緩緩說道︰「萬劍藏空。」
顧然說道︰「這是一位劍修前輩，在數千年前所創。創出這一式的前輩，其實還創出了另一式無上劍技。」——
說道︰「無雙無對，長空一劍。」
「咦？」司空鶴說︰「這個我知道。」——
頓了頓，又說︰「這位前輩真的太厲害了，竟然一人創出兩招無上劍技，流芳千古。」
「嗯。」顧然應了一聲，「你應該听說過。」
「嗯？」司空鶴茫然，「我沒有啊。」——
有點不好意思︰「我最近已經在修者驛壁惡補修者的應該知道的東西，——還沒來得及看到這些前輩大能們的傳奇。」
「——出自鏡空宗。」顧然說道。
「鏡空宗果然不愧是劍修第一宗門！」司空鶴說道。
顧然突然揚起唇角微微一笑︰「——是後來，——也叛出鏡空宗。鏡空宗，其實不太喜歡提起。」——
看——周圍牆上那些劍痕。
那些，已經被歲月隱藏千年之久，卻依然鋒銳磅礡，能讓人看出不凡氣勢的劍痕。
遙想當年，能留下這些劍痕的那位劍修前輩，必定驚才絕艷，風姿無雙。
「大師兄給我們講過一個故事。」顧然說。
「啊？」司空鶴一愣，然後他睜大眼楮，「我想起來了！是不是那位玄武閣前輩，就是創出四象陣的那位？」
「對。」顧然說︰「那位玄武閣前輩心心念念想要壓過，甚至不惜創出四象陣去對付的鏡空宗劍修前輩，就是創下兩大無上劍技的那位劍修。」
司空鶴徹底被震住了——
也環顧一圈，看——牆壁上那些劍痕，好一會兒，才緩緩呼出口氣︰「前輩們真的是……」——
一時想不出該怎麼形容，好一會兒才說道︰「就連玩笑般賭氣較技，都能留下這般厲害的劍技和陣法。真的是……太厲害了！」
司空鶴說——，目光充滿向往︰「如果能親眼見一見前輩們的風采，那就太好了。」
顧然忍不住又揚起唇角，微微一笑。
「所以我，」——頓了頓，「我不會萬劍藏空。」——
語氣還是有些不自然，——終究還是繼續說道︰「——我想，能在這里留下這樣劍痕的前輩，也不會真的想要困死我們。」
「你想試試，用這位前輩的另一式劍技？」司空鶴立刻就明白他的意思。
「嗯。」顧然點點頭——
說︰「我修為太低，長空一劍終究還是比不上萬劍藏空。所以……」
「不是我，是我們。」
顧然說道︰「我先教你長空一劍，然後我們來試試，看看有沒有用。」
「好！」司空鶴眼楮頓時一亮，「多謝小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