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六章]晚上見
墓園, 蘇旭凝望著墓碑上微笑的父母，墓前擺著母親生前最愛的花。
他親手抓住了蘇譽，這個當年將蘇家滅門的凶手, 行凶的原因是因為嫉妒。
蘇譽並非蘇家親生的孩子, 而是蘇父雙胞胎弟弟的孩子, 好心抱養卻是養虎為患。
蕭凝望著戚無妄走出鏡頭，沒有听到預料中的聲音, 用手肘戳戳身旁的人，眼神示意︰干嘛呢你？
王振後知後覺的反應過來，「cut！戚老師最後一條戲過了！」
保持安靜的劇組「活了」, 所有人鼓掌，場務給戚無妄送花, 祝賀他殺青。
戚無妄道謝，笑容牽強, 大家體諒的當做沒看見，入戲這種事——在劇組很常見, 不是說抽情緒就能立刻抽出的。
唯有王振覺得哪里不對勁，「戚老師是不是太入戲了？」
「入戲了也不好？」蕭凝不知道他怎麼想的，「戚老師天生就是做演員的料, 可惜了。」
可惜演戲不是戚無妄的首選項，可以繼承數座金礦的人怎麼會將演戲當成主業。
蕭凝惋惜戚無妄的天分，卻不知道他【優秀的學習能力】源自于重生前從被安排好的命運中求生磨煉而出。
【認真】和【專注】是他不得不擁有的習慣，【觀察】和【細心】也是避開惡意和周遭的陷阱、保護自己的方式。
戚無妄沒有經過系統的學習怎麼演戲, 片場就是他的課堂與實戰, 越往後拍，蕭凝看越驚訝于他的狀態。
戚無妄就是蘇旭，他亦是蘇譽。
「蕭凝, 我在想一個問題，戚家以前的大兒子……應該也跟蘇譽一樣？」
「瞎說什麼呢，劇本是二次創——，你個做導演的，別也入戲太深。」
蕭凝嘴上勸誡，眼神卻不是這麼回事兒，里面暗含警告，有些事揣心里就行，要討論也注意場合。
戚家的大兒子叫戚璟，他們圈子的人都知道，很少有人見過，戚栩對——的說辭是為了保護大兒子，不想讓他在獨當一面前承受別人態度的目光。
但在很多資本家看來不是這麼回事兒，暗地里一直有個說——是戚璟和戚栩的親生弟弟長的很像，養父子是假，親戚關系是真。
王振意識到自己犯了錯誤，看看周圍的人都擁在戚無妄身邊，沒听到他剛剛的——，不由松了口氣。
「哎累死了，雖然倉促了點，今天我請客出去祝賀戚老師殺青！」
等人散開，王振跟戚無妄說了這安排，卻被戚無妄拒絕，理由是劇組沒兩天就殺青了，到時候一起辦。
隨後戚無妄匆匆離開。
「戚老師走得這麼急，是有事吧。」
「應該是去醫院照顧江老師吧，拍戲前他老走神，我還以為今天的戲難拍了，沒想到效率驚人。」
何止是驚人，本來就沒幾條戲，算上配角鏡頭，慢悠悠的拍也能在兩天內拍完，結果男主角跟趕場子似的唰唰唰演完，提前把自己殺青了。
拍戲每分每秒耗的就是金錢，不差錢的王振還想慢慢留戀一下導戲的感覺呢。
「算了，發個微博告訴粉絲戚老師殺青了，從開機的時候我就扛下了所有，我都快被他們噴傻了。」王振苦大仇深的掏出手機。
罪城官微v︰啦啦啦~啦啦啦~我是拍戲的小行家~告訴大家一個好消息，7775妄戚老師殺青啦！導演很好，你們不許再問候他了 /哭/哭/哭
從《罪城》開機後，網友就急不可耐的催進度，天天盯著微博催，把王振都給催傻了。
本來發亮驚人的大男人短短幾個月掉發三分之一，王振心焦力萃的感嘆過，他這輩子可能只能拍出三部戲。
然而王振太天真了，網友們︰嗯？殺青了？看來我們天天催是有用的，好 ，現在開始催剪輯、催播！
王振︰「……」
***
戚無妄從劇組出來，先給自家父母打了個電話，不趕巧，一個在公司兢兢業業的做著工作狂，另一個在錄制節目。
「小妄你殺青了？沒辦殺青宴的——，晚上七點我們一家三口吃個飯，餐廳就訂江瑤口的那家做江浙菜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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束一雯約的時間正正好，卡在七點鐘，姜寒跟他約的也是七點，而現在已經四點多了。
戚無妄稍踩油門，指速的紅針往上提著，「七點鐘爸的工作弄不完，還是下次吧。」
「沒事兒，現在他哪會再把工作放在第一位，我打個電話過去，就算是在開會他都會接。」
「束老師，咱們知道爸有這個心就行了，公司最近在整幾個大項目，還是別打擾爸了。」
「項目是弄不完的，吃頓飯也費不了多少時間。」
束一雯今天難得不依不撓，戚無妄有些奇怪，可能是因為他第一次做主演的戲殺青吧。
束一雯在他的身上一直很注重儀式感。
「下次吧，我現在要去醫院看看江奉則，留他一個人吃清粥小菜的，我良心不安。」戚無妄故意用著開玩笑的語氣，他跟江奉則的關系束一雯不是不知道。
電話那頭沉默了會兒，安靜的讓戚無妄心虛歉疚。
回國後他就沒好好陪過父母幾天，大家各自還是忙碌，卻不像小時候那樣不顧家庭，戚栩和束一雯學會了怎樣調節家庭與工。
【戚家為大】的群聊里每天都有消息蹦出來，戚栩和束一雯總會在群里「吵架」，戚無妄早已經習慣了。
「那你好好照顧小則，我明天也去看看他。」
「嗯，好的，你探病帶點芒果吧。」
「我看是你想吃芒果了，是你住院觀察還是小則住院觀察啊？」束一雯一眼看破。
戚無妄笑了兩聲，沒有否認。
「小妄。」確認兒子是真的要掛電話後，束一雯突然喊了一聲，「有什麼問題盡管跟爸媽說，不管什麼問題我們都能幫你解決，別總是一個人擔著。」
戚無妄微怔，車速減緩，他握緊方向盤，心里一片灼熱，鼻尖發酸。
「……媽，能成為你們的兒子我很幸運。」
束一雯的聲音有點哽咽，「說什麼呢，弄得跟電視劇里的遺言一樣，你不會想做什麼危險的事吧？」
她用開玩笑的語氣說著。
赴姜寒的約危險嗎？
既危險也不危險。
重生前姜寒只是想擁有他，除了囚禁他、試圖逼他動心——，沒有勉強他做什麼事。
事——發展到跳樓那一步，是因為認清了他這輩子都不會喜歡上「喬暮」這個人。
從正式接觸到囚禁，姜寒花了一年多的時間，但戚無妄的感——被「災星」的浪灣吞沒，讓他相信感——要付出數年、甚至數十年的時間。
姜寒做好了持久戰的準備，可他只用了一個星期就喜歡上了別人，這個人還是姜寒親手送過去的。
戚無妄曾經制造機會讓男扮女裝的江奉則逃走，抓住姜寒松懈的機會，江奉則想帶戚無妄一起走，結果是兩人都沒走成。
姜寒從小被戚璟安排監視戚無妄，他的世界里只有戚無妄，所以在戚無妄自己沒有意識到的時候，姜寒率先發現了他倆之間的——愫。
從那時候起，姜寒就瘋的更徹底，他想讓戚無妄親眼看著喜歡的人死去。
「戚無妄！小妄？你、你你怎麼還敢開車呀，不是讓你別開車了嗎！」
車剛開到醫院，守在外頭的粉絲認出了他的車，說的——讓他一頭霧水。
而後才知道自己在熱搜上又多了一個話題，讓他殺青後的三天內不要開車。
這是個迷信，因為姜寒、江奉則都是在《罪城》殺青後出了車禍，讓大家覺得這個劇組有毒。
「好好好，我知道了，我不開車了。」戚無妄哭笑不得。
「真的？」粉絲不信。
「真的。」
「那你在微博立個軍令狀？」
「……我沒犯過什麼錯誤吧，在你們心里竟然這麼沒有信譽。」
戚無妄當著她們的面編輯微博，低頭認真的樣子讓他看起來很有魅力，沒有死角的顏值在粉絲的心中肆意縱火。
尤其是點楮之筆的淚痣，讓他不笑的時候都自帶柔光，光是呼吸同片空氣就讓她們有種被撩撥到的感覺。
「嗚，我好想把這片空氣收集起來啊，小妄呼吸留下的二氧化碳都是無毒的qaq」有人甚至說出了這樣的虎狼之詞。
戚無妄戴上帽子和口罩，邊走邊散了臉上的笑意。
事——上他自己當時都不知道怎麼想的，又或許什麼都沒想，江奉則本來就是被牽連的，為了救江奉則，提出用自己來交換。
利用姜寒對他的感——，給出「殉——」的選項，這麼粗糙的計策姜寒不可能看不出來，但姜寒就是接受了。
于姜寒來說，生的世界得不到戚無妄，死在一起也是一種圓滿。
在天台上越過欄桿的時候，戚無妄並不覺得害怕，他無依無靠又沒有遺憾，但看著被拷在欄桿上拼命想救他的江奉則，他好像突然有了留戀的東西。
「戚先生！這個是江先生的粉絲送來的花。」護士紅著臉送上鮮花。
戚無妄瞥到花束里的——片，落尾是這家醫院住院部的護士，沒有戳穿她，「謝謝。」
走到江奉則的病房前，敲門而進，病床上的人戴著耳機看平板電腦，頭發難得未經造型師的打理，簡單的垂在額前，像是病床前花瓶里的……
戚無妄還真不認識這是什麼花，「這花誰送的？」
既不是康乃馨也不是向日葵、百合花，探病不——乎這三樣。
看到他進來的時候，江奉則就摘下了耳機，「葉浩軒送的。」
「……我想也是。」除了葉浩軒，誰還會送這麼不著調的花。
「這是鳳梨花。」
江奉則側頭，指月復撥弄了兩下紅到發黑的花瓣尖尖，艷的能滲出血來。
對葉浩軒的品位，戚無妄不予評價，「康哥呢，總不會就你一個人吧？」
「嫂子懷孕了，康哥順便帶她去做個檢查。」
戚無妄一愣，「懷孕了？」
「嗯，二胎了。」
「康哥有福氣啊。」
戚無妄真心——意的為時文康高興，他知道時文康有個5歲的女兒，軟軟乎乎的很可愛，總是喜歡扒拉著土狗，听說被江奉則送到他家的時候，小女孩哭哭啼啼了好久，連帶著不待見他，覺得是他搶走了薩摩耶。
「養兩個孩子，康哥壓力不小，以後得更加賣力督促你工作了。」經紀人想掙得多還得靠分成。
江奉則淡然一笑，「說不定是個雙胞胎。」
那就要養三個孩子，想到養家的壓力，時文康會「喜極而泣」吧。
戚無妄把花放下，引得江奉則看了幾眼，沒再關注，轉而拉住他的手，「你不問我記憶恢復的怎麼樣了？」
戚無妄垂眸看他，「你今天被問了一天了，不差我一個。」
知道江奉則的——況，周潛、葉浩軒、瞿子凱幾個相熟的約好今天來看他，想趁江奉則失憶，編造些子無須有的事——逗弄他，可惜江奉則穩如泰山——
界不知道江奉則記憶出了問題，他們就往朋友圈發視頻發照片，只設置了私交甚篤的幾人可見。
鬧騰了一天，江奉則應該挺糟心，他就不多嘴了。
「今晚留下來吧。」江奉則突然說。
戚無妄險些把茶水倒出杯子，這——太曖昧了，警告自己這不是28歲的江奉則說的，這樣想就淡然了，「喲，你昨天可是發勁兒的趕我走。」
江奉則笑著說︰「那是昨天，今天你殺青了。」
這位是效率至上主義，事——做完了才能耍。
戚無妄很想留下，但也無奈，「你昨天敢那樣安排我，別以為招招手我就會屁顛屁顛的留下。」
江奉則沒吭聲。
戚無妄感覺到手腕處的皮膚被用指月復摁摩著，輕柔的撫模卻帶起色——的味道。
他抽了抽手臂，沒掙開，反倒被更用力的一拉，整個人撲趴在江奉則的身上，被這人順勢抱住。
「真的，不留下嗎？」
每個字都咬在他耳邊，優秀的台詞功底將這句話念的極盡繾綣，還很會利用聲線壓低後的優勢。
自認對聲音不敏感的戚無妄都被逼成了聲控，耳根燒起來，「你的手有點不老。」
江奉則恍若未聞，本來放在手腕處的手探進了他的衣服下擺。
「很多事——還是記不起來，但我清楚的記得你說我們是正在交往的關系。」
「那你狀態進入的也太快了吧。」
「小妄，我是個演員。」
「是啊，還是拿了無數座獎杯的影帝。」戚無妄重讀了這句話。
剛把在衣服里——亂的手拿出來，下一秒這只手就從善如流的挪到他的後頸，將他摁了下去。
戚無妄突然想到在劇本里看過的一句話——你呼吸著我的呼吸，卻不知道這是葬送我們的毒藥。
還是跟昨天一樣吻的很克制，卻又似乎壓抑著什麼。
戚無妄突然發現即便是影帝，——動的時候也很難不出戲。
「……老婆，你今天穿的是高跟鞋，你慢點兒走。」
「你個直男，厚底馬丁靴算什麼——跟，我是懷孕，還沒揣上球兒呢。」
戚無妄和江奉則默契的松開彼此，等時文康和妻子進來的時候看不出他們進行過不可描述的畫面。
時文康進門就跟個傻爸爸似的，想分享檢查的材料，被嫂子羞怒的拍回去。
戚無妄忍不住笑了，看著看著，不由得想束一雯和戚栩當時也是這樣期待著他的出生吧。
一直待到六點鐘，他借口離開。
「小妄。」江奉則突然喊他。
戚無妄回頭。
「你有什麼想跟我說的嗎？」
他的眸光深邃，似乎在期盼著听到什麼。
戚無妄想了想，「好好休息，明天我再來看你。」
「小妄。」這一聲語氣加重了些。
戚無妄覺察到江奉則不想讓他離開，想要說什麼，卻等到兩個字︰「晚上見。」
晚上見？
不會是他想的那個晚上見吧？
晚上夢里見啊。
戚無妄快速關上門，一點都不顧忌場合，時文康和嫂子還在呢。
走出醫院的時候，戚無妄沒有去停車場，而是繞路從偏門打了輛車。
他在車上檢查了下手機，再看看重新定時的郵件，車子停下的地方是片廢棄停車場，陰森森的怪嚇人的。
不動聲色的丟下一個手機，用腳蹭蹭泥灰將它蓋上，想找他可以通過手機定位追蹤，他身上還帶著幾部手機。
但直到過了約定的時間，還沒見到人影。
戚無妄皺眉，給姜寒的馬甲號發信息，沒有回復。
是反悔了還是另有安排？
姜寒雖然腦子有問題，但對他承諾的事——都會做到，說他到就會放了女記者，這是真的，至少他今天一個人來了，姜寒真的會放人，但是事後說不準。
如果姜寒想綁他，那正好抓現行。
又等了——分鐘，遠處開來一輛白色的保姆車，緩緩停下，車窗全部拉著，看不到一點輪廓。
戚無妄面無表情，皺眉盯著車門，心里排練著可能看到姜寒後的反應。
然而在車門打開的瞬間，所有的排練都拋之腦後，他的大腦停止了思考，唯一記得的就是那句「晚上見」。
他終于明白這人為什麼會說這句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