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下了一夜, 到第二天已經積了一掌厚,天地——一片明亮。
早——新聞里在巨大的樓梯投影里播放,主持人菲菲甜甜地向民眾展示雪人的一百種創——堆——
勁——車路過, 掃了一眼, 看到一個笑出牙齦的精神小伙兒隆重向大家介紹他的「雪雕」版鐵鍋炖,造型逼真, 細節滿滿, 鍋邊還貼著餅子。
下一秒, 鏡頭向後一拉, 就看見那貼餅子比人都大兩圈……——勁滿心臥槽。
精神小伙兒在鏡頭里熱情邀請主持人菲菲進鍋體驗一下,——勁機車呼嘯過去, 心說這玩——兒邱秋估計會喜歡——
起邱秋,她不由嘆了口氣。
這——天隊長不知道鬧的哪門子的別扭, 奇奇怪怪的, 她看著都替小邱秋委屈。昨天好不容易——隊長趕走了,听說還是——回家,也不知道後來怎麼樣了。
到底怎麼回事啊?——勁心里謀權篡位的念頭——蠢蠢欲動起來,要不是她——不過隊長……嘖。
這麼一路胡思亂——, ——勁壓著雪花兒到了管理辦大樓,一個漂移揚出一道雪幕。
她一甩馬尾,黑色皮靴踩地,整了整——己酷炫的皮衣, 忍著哆嗦昂著頭一路進了辦公室。
然後差點跟鐘豫貼臉撞上。
「你這穿的什麼?」鐘豫指指她︰「大冷天的, 單衣敞懷, 扣子是掉了嗎?要不要我給你兩塊錢配幾顆?」
「?」許久——被批評過衣品的——勁懵了懵,下——識頂嘴︰「我真不冷,帥著呢, 路上好多人看我!」
鐘豫慈愛一笑︰「他——在說,看啊,那兒有個大雪天袒胸露背的傻逼。」——
勁︰「……………………」——
勁渾渾噩噩回了座位上,半晌才緩過勁兒來,心——不對啊,隊長怎麼——始逮著她——嘲了?之前還一副——睡醒半死不活的樣子!
越——越奇怪,——勁便偷偷去接熱水,順便觀察起隊長來。
「阿虎啊。」鐘豫飄到阿虎椅子背後,幽幽說︰「聊什麼呢。」
「草,隊長你嚇我一跳……——,就新認識的小姐姐。」阿虎心虛地收起終端︰「誰讓你不給我——放假,都——時——約會了,只能網上聊聊啊。」
鐘豫——味深長︰「我覺得少約會,多網聊,你的戀情還能持續得更久一點。」
阿虎︰「???」
不等阿虎反應過來,鐘豫——往東側同事那兒去了,一個個巡視過去,搞得大家如芒在背。
這時克萊夫推門進來,眉頭緊鎖似有心事,反應過來時,鐘豫已經站在他面前了。
「克先生。」鐘豫友善地——招呼。
「……」克萊夫雞皮疙瘩掉了一地,整個人就像炸了毛的雞,充滿警惕。
「快到新年了,你——首都星一般發什麼福利啊?」
克萊夫警惕地說了幾樣。
「福利這麼好,不愧是首都。像我——就只有抽紙啊、卷紙啊、報紙啊……」鐘豫嘆氣︰「危燕區,窮啊,前年還有人跟我抱怨,揭不——鍋了,只能燒紙吃。」
克萊夫︰「………」
這什麼鬼故事!?
十分鐘後,見鐘豫——連撩三人,——勁悟了。
看隊長這瑟樣子,顯然是心情很好,非常好,好得要上天。
等鐘豫終——心滿——足地回了辦公室,她偷偷模模跟過去,嗖一聲躥進門。
「隊長——」
「怎麼?」鐘豫挑眉。
「昨天小邱秋找你了——?發生了啥事兒?你倆和好了?」——勁八卦兮兮地撐著桌沿。
鐘豫隨口啊了一聲,什麼也——說。
「哎,那你昨天回家——有?」——勁戳戳他。
「——,我在燈塔值班。」鐘豫說。
「?」——勁傻了︰「那你今天回去嗎?」
鐘豫頓了頓,微妙地笑了笑︰「我回,但邱秋不一定回。」——
勁一腦門兒的問號,心說是我老了嗎?我怎麼什麼都听不懂了?
不是,你倆要是——和好你在這兒騷個什麼勁兒啊!?
還——明白,門被急促敲響,樓下接待處的一位小記錄員慌慌張張進來,手里抱了一沓——件。
「那個……」記錄員臉都白了,結結巴巴道︰「隊、隊長,我這邊收到一封郵件,我給——、——出來了。」
「嗯?」——勁順手接過︰「你慌什麼?」
記錄員欲言——止︰「就、就是……是首都發來的,說、說您……」——
勁翻——件,瞬——站直身體,收起了所有的嬉皮笑臉。
那是一封軍部的問責通知。
她飛速翻了翻,遞給鐘豫,眉頭皺得死緊︰「什麼情況?怎麼會突然問責?最近——有蟲族來襲,也——有出傷亡巨大的事故……我記得去年十三區樓塌了砸死八十幾個人,管理員也——被問責啊?」
小記錄員都快哭出來了,眼巴巴盯著鐘豫。見他十分淡定,一言不發地——整本翻完,回道︰「你先回去,一會兒我——己回郵件吧。」
記錄員如蒙大赦,連連點著頭出去了。
辦公室就剩兩個人,——勁憂心忡忡︰「隊長……」
鐘豫挑眉︰「誰說咱——出大事?」——
勁懵了懵。
「夢鯉鄉、故——謀殺案、集會爆炸案、軍校阻斷劑事件、新立俱樂部投毒。雖然每件事看起來傷亡不大,但都能扯到首都勢力上去,水深得很。」鐘豫道︰「你以為克萊夫為什麼遲遲不回去?我哭個窮他就真——轍兒了?」——
勁倒也不是個傻子,就是有隊長在的時候習慣性不動腦。
這會兒她恍然道︰「咱——強行拖著,他一時拿你——辦——要撬動你,就需要花費更大的代價,這時他就需要掂量掂量,考慮考慮,到底值不值得……」
「嗯。」鐘豫難得——嘲回去,引著——勁思考︰「克萊夫背後的家族勢力很大,但和陳老以及古斯塔夫都不是一派。」——
勁接道︰「……所以克萊夫家雖然看你不爽,但更不——卷進可能會出現的大麻煩。」
鐘豫——了個響指——
勁仍舊眉頭緊皺,用力攥著手里的——件︰「那這個問責書怎麼辦?是夢鯉鄉背後的人終——出手了嗎?你難道真的要去首都星?」
鐘豫忽然笑了︰「去,為什麼不去?」——
勁嚇了一跳︰「他——要是——在路上害你怎麼辦?!」
「害得了我?」鐘豫說。
「……」——勁氣了個倒仰︰「我說真的!問責——不能帶軍隊去,咱——管理辦一共也——幾個人,很多還不能——,萬一他——來真的、」
「我一個人去。」鐘豫——斷她——
勁呆住。
「他——覺得,我——能守好夢鯉鄉和醫院幾個點,都是因為我在這兒坐鎮。如果支——了我,他——就能采取行動,攻破夢鯉鄉,搶走嫌疑人。」鐘豫冷靜分析︰「我不走,他——不敢動手。」
「可是……」
「這是個機會。」鐘豫站起來︰「守了這麼久,我——的人也很疲憊,其實已經快到極限了。我之前還——,要怎麼做才能勾得他——沉不住氣,——到機會這就送上了門。」——
勁——作聲了。
鐘豫是個懶蛋管理員,一天有大半時——在睡覺,剩下的小半在——嘲諷。很多時候他只負責定個大方向,具體計劃的制定和執行,都是他——手下人在做——
勁突然發現,不知道什麼時候起,就算鐘豫不在,危燕區好像也不會亂了。
這樣的認知讓她——來由地有——惶恐。
她本能地不希望隊長離——,但隊長理由充分,她擔心的安全問題,對——人形兵器的鐘豫來說,似乎也並不存在。
但她還是覺得很不舒服,心慌,不好的——象在心里翻騰,忍不住就——再勸勸。
然後她就見鐘豫露出一個迷之微笑。
「去一趟也好,」鐘豫嘖了聲,看向一旁空氣︰「讓小飯桶也醒醒神兒,等我回來估計就差不多了。」——
勁︰「………………???」
不是,您腦子里能多——經事兒嗎!?
***
小飯桶此時——在惡魔食府,一邊吃糯米滋一邊糾結。
過了一會兒,他跑出門,悄咪咪戳了戳——給雪人拍照的白小旭。
「小白小白。」
「啊?」白小旭一撩頭發,頂頂他︰「讓——點,擋著我拍我的現代藝術大作了,參賽呢——」
「我問你個問題。」邱秋說︰「人類……會不會吃人啊?」
白小旭手一頓,緩緩回頭,一臉驚悚︰「……你他媽說什麼恐怖故事呢!?」
「會不會啊?」邱秋憂心忡忡。
白小旭琢磨著這個問題的含義,腦袋被涼風灌得有——木,高等學府畢業的腦袋忍不住思考起來︰「其實還是得分情況吧——常人肯定不會吃人啊,但在茹毛飲血的蠻荒年代,如果實在缺少食——,吃人的事也不是——可能發生。」
「唔……」邱秋茫然。
「至——有精神疾病的人,那做出來的事就不好說了,反——也不能絕對地說‘人肯定不吃人’,但從食譜上來說人並不會同類相食……」
白小旭說完,感覺——己——太多,一看,邱秋果然並——有恍然大悟的表情,而是頓了頓,——問了第二個問題。
「小白,那人類會吃……奇奇怪怪的東西嗎?」
美食評論員白小旭,食——史考a+,立刻——信回答︰「這倒是吃得不少,起碼比吃人的多多了。」
邱秋︰「……」
加倍憂心忡忡的邱秋,簡直都不——回家了。
他在惡魔食府磨磨蹭蹭到——烊,——磨磨蹭蹭地跟著白小旭回家住了一晚。
期——他——收到鐘豫的任何消息,早上起來——是安心——是別扭——
過了一天,那股子害怕漸漸磨淡了,邱秋做了做心理建設,終——在傍晚回了家。
然而期待的人並不像他之前承諾的那樣等在家里。
邱秋——小金魚扔在門口,面無表情地在地下室逛了一圈,每個屋子都進,最後連屋頂都爬了一遍,還是——看到鐘豫的人影。
雪已經化了,院——一片難看的泥濘,邱秋站在門口,默默望著夕陽。
片刻後,一道人影——屋里出來,一頭細軟長發,眼角下垂,顯得十分無害。
是葉——聿。
「小秋?之前不回來,怎麼不——聲招呼。」他溫聲說。
「……鐘豫哥哥回來過嗎?」邱秋轉頭問。
葉——聿看著邱秋,眼神一瞬有——復雜。
他半邊身體隱——在黑暗——,露出來的眉眼在冷風——顯得溫暖——柔軟,——帶了——許難過︰「他走了。」
「什麼?」邱秋一時——明白,更認真地直視葉——聿的眼楮。
「如果他離——這顆星球,再也不會回來,你願——讓我做你的監護人嗎?」葉——聿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