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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天恆山上 第二十三章︰驚天一劍

面對唐鑫的舉動,林若顯然是忍了又忍,她手中的劍幾乎都要刺了出去,但是終究還是停了下來。

「唐鑫,這可是比試,不能壞了比試的規矩。」

林若咬著牙說出了這句話,但是她已經有些控制不住自己內心的憤怒了。

雖然現在以罪人之姿跪在他面前的這個人是她最想殺的人,但是……

她不能就這麼殺掉唐鑫。

就算唐鑫害林念魂散沿東,但是她不能就這麼殺掉他。

她知道唐鑫已經在林念的墓前懺悔了無數次,但是,她真的不能原諒他。

她想給予唐鑫的不是死亡,而是痛苦。

是那種血肉至親永遠天人兩隔的痛苦。

林若沒有這個機會,林若的憤怒讓她想要殺死唐鑫,但是她的理性宛如死死鉗住奔馬的韁繩,讓她無法這麼做。

「比賽開始,雖然我說了很多遍,但是我這次尤其要讓你們倆注意,不可傷及性命。」

洪老爺子囑咐了一句之後,便走下了擂台,此時的擂台只交給了林若和唐鑫。

雖然比賽已經開始,鑼鼓已經敲響,林若已經拔劍。

但是,唐鑫仍然跪在原地,宛如一尊大山,動也不動。

「這小子可真是……」

陸城不知道該如何形容唐鑫的這個行為,畢竟那件事已經過去兩年了,雖然他那時候已經在外海漂泊,不過卻仍然略有耳聞。

北乾雍州府林家大少爺林念魂散沿東。

林若的母親,因此而氣急攻心,被迫送入五清山潛修。

林若的父親,因為兒子的死而變得日漸憔悴,原本北乾第一大詩人,如今郁郁寡歡,提筆無文。

林若,作為林念的孿生妹妹,兩人從小關系極好,哥哥的死訊讓她痛不欲生。

因為林巒將她許配給唐鑫一事憤而離家,長居天恆山兩年來再未歸家。

如今再相見,導致自己兄長殞命的罪魁禍首就在面前,她本應殺之而後快。

但是,就是這個人,因為他的失誤導致了林念英年早逝,可是,她怎麼恨他?

唐鑫承擔了林念陣亡的一切損失,被中州牧三大上將軍之一的那位親手執行了軍法,仗刑八十。

唐鑫在受了仗刑之後身體還沒好利索就跪在林家大門前三天三夜,林若帶著孝,唐鑫淋著雪。

唐鑫在林念的靈位前面,重重的磕了十個響頭,額頭都磕的頭破血流。

他當時,也僅僅是一個十五歲的少年。

一個失誤,要了一個青年才俊的命,也要了另一位青年的半條命。

盡管唐鑫已經做到如此的沉痛和悔改,林若還是無法原諒他。

她不恨將自己許配給這個人的爺爺,她恨得只有她自己。

她恨自己無法接受林念死去的事實,她恨自己永遠都無法原諒唐鑫的過錯。

恨自己的小肚雞腸和心胸狹隘,但是,她也沒有任何辦法。

因為,她做不到寬恕。

「你打算在那里跪多久。」

林若冷冰冰的聲音傳進了唐鑫的耳朵,唐鑫的眼楮始終沒有離開地板。

「跪到你原諒我,或者,你殺死我。」

「你這是無賴!」

林若吼道,她的情緒有些失控。

作為天恆山的大師姐,她很少有情緒失控的時候,但是這時,她的情緒失控了。

唐鑫默不作聲,他自然是知道自己的行為有些無賴,但是,他顧不上。

他不希望林若一直活在對他的仇恨里,他希望林若能接受他的補償。

可是,林若,不答應。

林若深呼吸了兩下,控制住自己的呼吸,過了幾秒鐘之後,才將情緒穩定下來。

「唐鑫,與我比試吧,你心里知道,要我放下仇恨,用這種方法永遠不可能。」

唐鑫思索了一會,緩緩地從擂台上站了起來,但是,他並沒有穿上軟甲,一身輕衣的他,抽出了十二柄斬仙飛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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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知道,怎樣才能讓你放下仇恨。」

「如果我知道的話,兩年前,我便告訴你了。」

林若的劍上,一層七彩的光暈變得柔和,天虹劍法的起手勢,這代表著,她已經開始準備戰斗了。

「我希望我能在跟你的戰斗中思考出答案,但是,也可能根本沒有答案。」

林若帶著鋒利的劍勢和包容萬千的劍意向著唐鑫砍了過去,因為情緒的緣故,林若的步法很雜亂,但是,唐鑫也一直只是被動防御,卻並沒有主動出擊。

「這丫頭,雖然修成了包容的意,但是成不了包容的心啊。」

老陸說著,晃了晃手中的酒葫蘆,已經見了底。

「哎,小八子,如果是你遇到這種情況,你怎麼解決?」

「我?你覺得我會遇到這種事情麼?」

面對張老四的提問,陸城倒是十分無所謂。

「四哥,如果我犯了錯,我才不會理會別人如何如何,若他人與我有仇,我便殺盡仇人。殺盡了仇人,也就結束了。」

陸城說罷,將空了的酒葫蘆戳在桌子上。

「你的意思是,林若該殺唐鑫?」

「林念是唐鑫殺得?」

那不是。」

「那為什麼要殺唐鑫?」

「因為唐鑫犯了錯啊。」

「嘿,四哥,你能保證一輩子不犯錯麼?」

張老四搖了搖頭。

「那你覺得,哪怕高深莫測如縱家,他能不犯錯麼?」

「小八子,慎言啊!」

「沒人能保證不犯錯!既然如此,當唐鑫在林念靈前磕了那十個響頭的時候,就已經無錯了。」

陸城說完,張老四納悶了一會,覺得不對。

「可林若不覺得這件事兒完了啊,她覺得唐鑫還是個罪人。」

「四哥,你得罪過人麼?」

「那肯定得罪過。」

「有人盼你死麼?」

「大有人在。」

「那你死給他們看麼?」

「絕對不行!」

陸城攤開手,一臉的無所謂。

「我跟唐鑫不一樣,唐鑫的心思重,我卻不這麼覺得,他覺得自己背負的太多,可實際上並非如此。」

「人家恨你你就一定要讓人家原諒你,這什麼狗屁邏輯?」

「別說林念是因為唐鑫的過失而死,哪怕真就是唐鑫在戰場上,就擺明了讓林念當炮灰!」

「那在他磕完了頭之後,這件事兒,也算完了。」

「畢竟那是戰場,戰場,就是要死人的。」

听完陸城的話,陳少將軍點了點頭,陸城說的沒錯,一將功成萬骨枯,多少將軍都是踩著同伴的尸體上來的。

死者已逝,如果還要活著的人去承擔戰爭的罪孽的話。

戰爭之後的和平,又有什麼存在的意義呢?

「唐鑫,我只出一劍!」

林若見唐鑫一直被動防御,也有些惱了,調平氣息之後,對著唐鑫講了出來。

「這一劍過後,我也許會知道答案,當然,這也會決定你的生死!」

「那麼這一劍,我不會接。」

唐鑫說完,十二柄斬仙飛刀被他丟在地上,他就這麼昂著頭閉著眼楮站在那,宛如一座雕像。

林若不再理會唐鑫的言語,此時她的劍勢和劍意都已經攀升到了一個十分高昂的地步,這種狀態是林若之前完全無法達到的狀態。

有可能是因為他面對的是一直想要面對的唐鑫,也有可能是她的憤怒幫她進入了這種狀態。

這個狀態下的林若,與當初夢境之中的楊銘何其的相像。

憤怒孕心魔,這種狀態,像極了人在面對自己心魔時的樣子。

在林若當初領會劍意的時候,她就思考過關于自己心魔的問題,得出的結論便是——唐鑫。

唐鑫就是她的心魔,如果唐鑫這關她過不去的話,她的境界也許能夠提升到凝神境,但是她的劍術已經難以發生質變了。

是老陸所說的那份包容萬千讓她在冥想中窺得了劍意的存在。

也是這份包容萬千,讓林若開始變得矛盾起來。

她劍勢的鋒利是為了斬斷一切,她劍意的包容是為了容納一切。

那麼她面對唐鑫究竟是該斬斷,還是該包容?

兩年前的她,因為想要為林念復仇,鋒利成了她的選擇,劍勢很迅速的便被她領悟。

兩年後的她,因為老陸所說的極道,包容成了她的體悟,劍意也在短短一個月領悟。

聰明如他,自然之道她的心魔便是唐鑫。

可笨拙如他,不知道應該如何面對唐鑫。

她只能用一劍來證明,也許在這驚天一劍之下,她能夠明白。

自己最根本追求的東西,到底是什麼?

天虹劍法——霓虹驚天。

劍勢與劍意所散發出來的強烈的感覺滌蕩著在場每一個人的心神,雖然肉眼難見勢與意,但心中可感其強烈。

真氣化作七彩斑斕的霓虹,環繞在林若的劍上,一股寂靜的態勢從她的劍中擴散開來。

林若五行屬木偏水,為逆相生寂靜之態勢,周而復始,輪回之中,否極泰來,陰陽不停。

這一劍和陸晨的一拳有著本質的區別。

陸晨的一拳,代表的是造化。

而林若的這一劍,代表的卻是歸零的寂靜。

寂靜如木扎根于土,滴水不漏。

如風過青林,窸窸窣窣。

這一劍,以唐鑫目前的水平,自然是不可能防住的。

他防,無法防住寂靜的摧枯拉朽。

他不防,凜冽的劍意與劍勢會直接讓他被洞穿。

防與不防,對于十二斬仙飛刀離手,輕甲已月兌的唐鑫來說,沒有任何差別。

但是林若要看的,就是這個差別。

她要看看,這個口口聲聲說要贖罪的男人,是不是真的抱著必死的心來贖罪的。

人的話可能是謊言。

只有人在面對死亡的時候,表現出的下意識的行為,才是最真實的。

她很瘋狂,她這一劍上去,如果洪老爺子沒有上前的話,唐鑫,必死無疑。

所以,這一劍,她要刺出來。

「師姐……」

台下的胡月第一次看到師姐這樣的表情,拉著莫林的袖子有些膽怯的看著擂台。

楊銘還在寢室里換褲子,完全不知道此時擂台的情況。

老陸已經站了起來,眼楮死死的盯著擂台,如果唐鑫這小子真的不放的話,他需要在及其危險的情況下攔下這一劍。

就連江湖月報的文書小蔡,都停下了筆,仔仔細細的看著林若手中那充滿寂靜態勢的長劍。

這場比賽,絕對不是最激烈,最酣暢的一場比賽。

但絕對是最動人心弦的一場比賽。

他決定了一個復仇者心中最深處的信念所在。

也決定了一代天才,隱虎唐鑫的生死。

這一劍,在年輕一代中,除了那些進入凝神境的妖孽天才,別人不可能防得住。

所以,一劍定生死。

林若手中的劍已經凝聚完畢了,此時的她,宛如一位戰無不勝的女武神。

她的劍,無所不斬,也無攻不破。

七彩的劍弧,向著唐鑫揮了過去,僅僅是一剎那,一股猛烈地劍意擴散開來,伴隨著一陣沉寂的風。

一劍之後,擂台被林若直接劈成了兩半,一道深深地劍痕,從擂台的一邊,平整的切割到了另一邊。

唐鑫站在被切成兩半的擂台上,看上去,安然無恙。

「你為什麼不躲?」

林若這一劍在即將觸踫到唐鑫的時候,她猶豫了,劍鋒一轉,劈向了地面。

即是如此,唐鑫仍然被斬中了,他的右臂,慢慢的出現了一道血痕。

「你為什麼不用真氣!」

「你為什麼不躲避!」

「你為什麼一點都不遲疑!」

面對林若咆哮似的發問,唐鑫用一句話,便解釋了所有。

「因為,林念的命,我願用我的命來還。」

洪老爺子沒有上前。

老陸也沒有上前。

全場的觀眾,不約而同的選擇了沉默。

唐鑫的這句話,被小蔡含著淚水寫在了紙上。

林念的命,我願意用我的命來還。

林若笑了。

雖然只是苦笑,但是她笑了。

輕盈的將長劍收回了劍鞘,轉過身去不再面對唐鑫。

「洪老爺子,林若認輸。」

隨著林若的認輸,唐鑫一臉的錯愕,這說明,林若已經放下了仇恨?

「我依然恨你,我無法接受你任何形式的道歉。」

「但是,我希望你永遠都不要出現在我面前。」

林若背對著唐鑫,說出了這番話,隨後便走下了擂台,胡月前來攙扶她,她只是笑著擺了擺手。

她的背影,有些落寞,也有些解月兌的感覺,有些憔悴,也有些令人心疼。

當林若走到一條無人的小巷時,淚水終于忍不住了,奪眶而出,淚流成河。

她多少年沒有這樣哭過了。

她有些記不清了,有些時候,她會覺得自己成熟的不像是一個僅有十六歲的女孩。

原來,她比胡月也僅僅是大了兩歲而已。

哭出來,感覺心里那沉重的感覺,好多了。

「師姐?你打完了?」

好死不死的楊銘剛換完褲子,路過這條小巷的時候,正好踫上了林若。

林若正哭的梨花帶雨的時候,他突然出現,似乎,畫風有些奇異。

正當楊銘由于要不要安慰一下的時候,林若被人看到自己這副樣子,頓時羞紅了臉。

「你走開!別看我!」

說著,林若的身體還靠向了牆邊,雙手捂著臉。

「好好好……我走我走。」

楊銘最見不得女人哭了,所謂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能不惹事那就不惹事,他的確是想就這麼溜了來著,但是想了想又覺得不太好。

「師姐……我還是等你會吧,你一個人在這哭,我有點不放心。」

「有什麼不放心的。」

「我怕你哭著想不開,又跑過去把那刀疤小子給砍嘍。」

听到楊銘的話,林若居然被他氣笑了。

「哎,師姐,別傷心了吃隻果。」

見林若笑了,楊銘急忙拿出來一個隻果,遞給了林若。

林若狠狠地咬了一口隻果,很甜,很脆。

「嗯……其實我沒洗。」

楊銘說完,林若抬眼狠狠地瞪了楊銘一眼。

隨後,就提起楊銘的袖子,擦了擦隻果。

「那一只。」

林若瞟了一眼楊銘的那一只袖子,楊銘將胳膊抬起來,林若這次不擦隻果了,直接用他的袖子擦了擦臉。

「行了,你可以順便去換衣服了。」

「大姐,我剛換了衣服啊……」

楊銘欲哭無誒,剛換了褲子和衣服,得,這次還得換。

不過,林若笑起來,確實比哭好看。

因為林若認輸,所以唐鑫直接進入了總決賽,令人最想不到的一組決賽對象就這麼出現在了這次堂試的擂台上。

楊銘對陣唐鑫,這種組合,實在是讓人哭笑不得。

所以,在唐鑫下場的時候,盤口就傳來了消息。

楊銘對唐鑫,壓唐鑫贏一賠十。

壓楊銘贏,一賠一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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