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昭打定主意就開始行動。他將黎燼神格一分為二, 傳召來一名時空管理局的工作人員,叫司馬復,在局里還是個高級干部。
晏昭將半枚神格交給他, 讓他前往999世界帶給邪神。至于剩下半枚,他等祁夜自己上門來取。
昔年祁夜放棄神格拯救雪神之時,還算計了一——晏昭。當時兩神就立下誰再主動見面誰就是狗的誓言,他非得逼祁夜當一回狗。
祁夜那邊也遇到一點麻煩, 需——用到主神格。晏昭以此為籌碼, ——求那兩位過來替他上班,很公平。
司馬復震驚地問︰「主神大人,這是您的神格嗎?」他沒听錯的話,主神大人剛才說這是主神格?
晏昭懶得解釋, 只說了聲︰「不是。」
司馬復謹慎地問︰「主神大人,此物珍貴,您不親自送去嗎?」
晏昭冷漠道︰「我暫時不想看見他。怕忍不住揍他。」
司馬復︰「……」
晏昭突然想到什麼︰「還有一件事。」
司馬復躬身︰「您講。」
「撤銷容與的通緝令。」晏昭思索片刻,「再掛封道歉信置頂。」
他得先——容容身上的污名洗掉。
司馬復一愣︰「容與罪大惡極……」
「不是他做的。」
司馬復一時噎住, 魔王容與是擾亂三界罪魁禍首的事人盡皆知, 主神大人如今卻說不是他做的?
「那……道歉信誰寫?」
晏昭垂眸︰「我寫。」
司馬復︰「???」
頂著滿頭問號的司馬復領命而去。
晏昭坐在神座上,被金光掩住愁容。他在思索道歉信的措辭。
法則永遠不會說謊。它說容與死灰復燃的概率遠低于億萬分之一, ——不是零,就說明還有一線希望。
只要有希望, 晏昭就堅信容與會有回來的那天。
他在腦海中修修改改了幾版措辭,還未敲定好最終版本, 萬神界傳來一陣神力波動, 令赤金曜日深——不適的邪氣撲面而來。
思路被打斷,晏昭抬手就是一道金光打去。
俊美邪肆的黑衣神祇敏捷地側身避過︰「不是吧,這麼——年不見, 打招呼這麼不客氣?」
晏昭淡淡掃過去。
祁夜眯了眯眼︰「晏昭,你長得還是那麼刺眼。」
晏昭平靜道︰「你這是求神的態度?」盡管他和祁夜現在是各取所需,但……祁夜現在又不知道。
所以是祁夜在求他。
祁夜能屈能伸︰「哦,你長得挺耀眼的。」
晏昭頓時勝利︰「狗東西。」
「黎燼才是真的狗。」祁夜無所謂道,「——不是他整這一出,我也不至于想重回主神境,和茶茶在999世界永遠過下去有——麼不好?」
「你願意替我宰了他,真是感激不盡。」祁夜真誠道,「我就知道你還是記得我這個好兄弟的。」
「我殺黎燼,不是因為你跟他有仇,是我跟他有仇。」晏昭糾正,「別自作——情,我不記得——麼時候和你有過兄弟情。」
「他怎麼得罪你了?」祁夜好奇,「他想拿走我和茶茶的神格變得更強,但應該暫時不敢動你吧?」
晏昭陳述︰「這段時間大千世界動蕩,都是他的手筆。」
栽贓嫁禍容容,害他誤會,黎燼就罪該萬死。
「真是盡職的執法神。」祁夜贊嘆道,「你殺他是因為他跟你也有仇,你——他神格給我,總是把我當朋友了吧?」
朋友?他和祁夜誰稀罕這玩意兒?
盡職的執法神……
現在的他,早就不稱職了。
晏昭淡淡道︰「不用跟我虛與委蛇,你——的東西我會給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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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夜瞬間松懈︰「早說,我就不裝了。」
晏昭面無表情︰「有條件。」
祁夜問︰「——麼條件?」
晏昭說︰「替我接管萬神界,這段時間代班,以後我們三個輪休,每月各十天。」
祁夜︰「我們三?」
晏昭道︰「你的雪神不能只當主神不工作吧?當然你替他干活做雙神份,我也沒意見,反正我一個月只干十天。」至于容容,只需——吃喝玩樂就好了,那就是個天生的享福命。
不像他,天生勞碌命。
晏昭其實更想辭職不干。但沒辦法,他才是神之法則認定的萬神之主。
祁夜問︰「你這段時間有事——忙?」他怎麼覺得晏昭這樣子,有些急著——去見——麼人似的。
晏昭瞥他一眼,突然道︰「祁夜,我當初不懂你為什麼會為了雪神,放棄唾手可得的神位。」
「現在我懂了。」
普照世人的太陽,也有一天,想只照耀一個人。
祁夜打量他,——到稀奇︰「有情況啊。得是什麼人能把高高在上的太陽給摘下來?」
晏昭難得帶了點愉悅的表情︰「也就比你那位漂亮一點。」
「滾,你都還沒見過我家的。」祁夜捏了捏手腕,「你還是別見了,你長得令神害怕。」
晏昭直接拋給他半塊透明的神格。
「他成為主神,就不會怕我了。」
祁夜一——接住神格,利用完後就毫不留戀地揮揮手︰「謝了,你忙你的去吧,這兒我替你看著。」
晏昭沒空再和他打岔。
他——去救他的容容了。
通過赤金和血玉鐲的——應,晏昭很快在大千世界中鎖定容與距離現在最近一段過去的時間點。
5497世界,——運之子姬玉。
晏昭查閱這個世界的背景資料,發現確實有一個叫做「楚琢」的男人,樣貌不俗,還是個驍勇善戰的帝王。果然非常符合容容「位高權重顏值強」的標準。
可惜英年早逝,患有先天性心髒病,二十六歲就死了。
死得好。
一想到容容與這人可能有過的親密關系,晏昭永遠光明燦爛的心頭,不可避免地滋生出一些陰暗念頭。
魔王遇見主神,逐漸變得佛系。主神愛上魔王,卻慢慢開始黑化。
可能這就是夫夫相吧。
晏昭即刻借死人身份一用,——自己在這個世界的身份設置成楚王楚琢,冒名頂替。
容容在每個小世界的處境都很危險。他又封印記憶和力量,必須要有一個強大的凡人身份保護容容。楚王就很合適——
且……如果容容真的和楚琢有關系,他希望容容最後記住的那個人是自己。
這是晏昭的私心。
晏昭是想借尸還魂,附在楚琢身上,繼承楚琢的記憶。他雖失去了主神記憶,但早給自己神魂下了暗示——遇見那個吸引自己的靈魂,一定——寵他愛他,永遠不能傷他誤會他,被怎樣對待都不能恨他怨他。
為爭取容與一線生機,他袒露自己所有死穴——
當晏昭神魂降臨5497世界那一刻,容與也恰恰來到這個世界。
他的血玉鐲空間里,放著一具楚琢尸骸。
5627世界內的楚王剛因心疾發作死去,尸骨未寒。
同一個世界內怎能出現兩副同一個人的尸骨?
所以楚王下葬的陵墓成了空棺,血玉鐲內的白骨不翼而飛。晏昭借骨重塑肉身,死而復生——
當這具凡人軀殼里裝著主神神魂,同一時間的修仙世界中,桃花樹下的主神沉沉睡去,神魂出竅,剩個軀殼,開始做一個很長很長的夢。
晏昭還記得末日世界里,容與執起他的手說︰「你手上應該戴只戒指。你不戴,我不習慣。」
所以他將赤金化為一枚血玉扳指,戴在拇指上,就仿佛一個縮小版的血玉鐲。
封印力量後,晏昭不能再和赤金交流,卻因赤金和血玉鐲之間的——應,總會被佩戴血玉鐲的容與吸引。
他們是不被法則承認的愛情,沒有紅線纏繞,沒有心靈感應,沒有靈魂吸引。
但靠著外物的努力,他總算能第一時間趕到容容身邊保護他。
那是飛雪中相見,他將滿身是傷的容與抱上馬,低聲道︰「……我在這兒。」
他那時沒有記憶,只感到一陣深深的後怕與慶幸。仿佛曾經他因沒有及時趕到,懷中受傷的青年就再也見不到了。
他將容與寵到極致,寵得天下人都覺得容與是禍國妖妃,群臣上奏請他賜死,他都不理不睬。
無論如何都不能傷害容與,——永遠愛他。
這是晏昭刻在神魂里的信仰。
晏昭那時覺得容與也是愛他的。他們一起雪中漫步,窗前作畫,春來庭院開滿一樹桃花,容與在桃花樹下蕩秋千,自己就在後面推著,滿眼都是紅衣如火的他。
他還作了一幅畫,繪的是如火紅蓮,覺得很襯容與,還戲謔地喊他「小蓮花」。
小蓮花,倒是個很親昵的愛稱。他喜歡和容與親昵,從此便常常這麼喊。
容與怕苦藥,他若哄著,容與就也肯乖乖喝了。他後來心疾頻頻發作,疼痛難忍,容與都靜靜陪著他。他坦言自己活不過冬天,容與說︰「那我們可以在秋天成親。」
容與畫了他們的人像。晏昭從不知容與的人像畫的那樣好,連手上的戒指都栩栩如生。他問那有——麼寓意,容與說︰「真金烈火,天長地久。」
他從此記住了戒指的模樣,也記住了這個寓意。
容與——將毒酒換成真的,他不肯,他說︰「小蓮花,你應該要好好活下去。」
容與看著他︰「我現在是真的恨你。」
晏昭想,那也好。
他那一世最終未曾死于心疾。
他死于新婚之夜,容與的毒殺。
經歷完這一世,晏昭重新出現在萬神界,面色有幾分蒼白。
毒酒穿腸的是凡人軀體,神明卻感到同樣的肝腸寸斷。
他好像更愛小蓮花了。
小蓮花卻很恨他,甚至在他最期待的新婚之夜毒殺了他。
「讓人愛上你之後撒手離去,讓愛你的人好好活下去,這是我听過的世間最毒的詛咒。我見過三千七百二十八種苦刑,沒有一種比這更痛。我覺得,哪天我——是恨極了一個人,才會用這樣的方法報復他。」
容與的話猶在耳畔,晏昭恍惚間想起赤金說過,小蓮花說愛他。
……是這個意思嗎?他說他愛我,隨後永遠消逝,用最狠毒的方法報復我。
他恨極了我。
容與的魂燈沒有一絲一毫重新燃起的痕跡,一杯毒酒果然不夠他解恨。晏昭苦澀地想。
赤金急得團團轉,這時間線對不上問題真的很大!它好想對主神大人咆哮︰大魔王毒殺你不是恨你,那反而是愛你想給你一個痛快啊!你是不知道前幾個世界你更慘!
可惜它被法則禁言,只能干著急。
法則到底想干——麼?給了主神大人這樣一個方法,卻又這麼誤導他!難道是想讓主神大人徹底死心嗎!
赤金陡然一涼,跟了大魔王幾個世界,它智商得到顯著提高,好像不經意間猜到了真相……
「你怎麼了?剛回來就坐地上失魂落魄的,這還是我們高高在上的主神大人麼?」祁夜欠揍的臉出現在晏昭視野里。
晏昭懶得看他,低聲道︰「不勞你關心。」
「我可沒關心你,以後萬神界這一半是我和茶茶的地盤,麻煩你讓讓位置,那南邊才是你的,再待下去我可要收費了。」祁夜一臉「你很自作——情」。
晏昭︰「……」
他起身抬頭,才發現萬神界半個大變樣。
萬神界自成一方世界,但凡落在一個稍微會點基建的生物手上都會變成一顆美麗星球。然而晏昭從來懶得搞設計,無數年來家徒四壁,家具只有一——椅子——就是他的神座。整個世界除了強烈金光和炙熱火焰外,就是一片空白。
祁夜一來,直接設下一道結界劃分出南北兩界,將南界的陽光與熱氣都隔絕在外。北界天空換上一片純粹的黑夜,溫度都冷得不可思議。
難怪覺得哪里不舒服……除了心里痛,黑夜和寒冷都是太陽非常討厭的環境。
晏昭咬牙︰「你還真是一來就——這兒當自己家啊……把黑夜換成白天,我看著不舒服。」
「你不舒服回你地盤去唄,——我們喊來干活還不包住,你神品是不是有問題?」祁夜冷笑道,「茶茶剛來萬神界就差點被你這兒的高溫烤化了,我現在看你更不舒服。」
「……」晏昭想反駁,奈何沒心情和他斗嘴。
他沉默片刻,開口道︰「祁夜,你在愛情這方面懂得比我。如果你惹雪神生——了,——怎麼做才能讓他消——?」
「那要取決于你做了——麼。」祁夜道,「我的話……就——哄兩句。怎麼?你和你那位鬧矛盾了?說來听听?哥給你想想辦法。」
晏昭就這麼莫名其妙成了弟弟,他也沒功夫計較,愛情這方面祁夜確實是他前輩。
「黎燼做的那些事……我曾誤以為是他做的,刺了他一劍,追殺了他很久,——他送進be小世界里懲罰,然後我在其中一個世界里隱藏身份和他在一起……他知道又裝作不知道。現在他不知什麼原因魂燈滅了……」晏昭越說越小聲,「我想回到過去讓他解恨,看看能不能讓他的魂燈死灰復燃。剛經歷完一個世界,他——我毒死了。」
祁夜已經用看腦殘的眼神在看晏昭了。
「魂燈?」祁夜詫異,「你說的那位,不會就是萬神公告群里被你全界通緝的——運之子……容與吧?」
晏昭點點頭︰「你有辦法嗎?」
祁夜搖搖頭。
晏昭失望道︰「你不是說你有辦法?」
祁夜說︰「可我沒對茶茶做出這麼喪盡天良的事啊。」
晏昭︰「……」
「你不需——懺悔,真的。」祁夜說,「你需——一個火葬場,火化爐,直接跟著一起灰飛煙滅好吧?也不行,你是太陽,高溫環境對你沒傷害。」
祁夜仰頭看了圈北界寒冷的黑夜︰「這兒環境是不是讓你很不適?」
晏昭皺眉,下意識不去看鋪天蓋地的黑暗︰「是。」
祁夜擺手︰「下個世界你就模擬一個這樣的環境,先反思上千年,可能還有機會求得原諒。去吧,我還——繼續裝修我和茶茶的愛巢。」
晏昭︰「……」
這真的有用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