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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與沒有和孩子們在傳道受業中積攢出師——情誼, 卻在歡樂斗地主中建立起牌友情誼。他望著一個個面黃肌瘦的小蘿卜頭,暗暗皺眉。物以類聚,他的玩伴怎能一副難民樣。

他——來就是享福的, 也不讓自己人吃苦,遂留他們在府里吃了頓晚飯,誓要將這群小蘿卜頭養成白白胖胖的大蘿卜,看著也賞心悅目。

晚飯當然不會是容與親手做的。容與十指不沾陽春水, 全靠晏昭出力。

飯菜上桌時, 孩子們又是一陣雙眼發亮,口水流了一地。他們都是貧民家的孩子,地里收成要被地主收走九成,剩下的余糧維持一家果月復都很不容易, 一年到頭,只有逢年過節的時候才能吃上——片肉。

這一桌子大魚大肉,他們之前見都沒見過。容與一允許動筷,個個都狼吞虎咽, 風卷殘雲, 恨不能上手去抓。

與此同時,胡家人卻連今天的晚飯都沒著落。他們走不出岳西鎮, 另外——家對他們避之不及,可真是叫天天不應, 叫地地不靈。

以前是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牆里牆外是兩個世界, 那堵牆——叫階級。

現在一邊是四大家族愁雲慘淡, 一邊是文道書院歡聲笑語。胡家人無家可歸喝西北風,孩子們齊聚一桌大吃大喝。

牆里牆外兩個世界,那堵牆——叫容與。

一群小孩子再怎麼能吃, 架不住晚餐過于豐盛,未能一掃而光。小虎吃飽喝足,舉著兩只雞腿,靦腆道︰「溫哥哥,我能把雞腿帶回去嗎?我想分給我爹娘吃。」

容與不在意道︰「隨便,不然也是浪費。」反正他是不可能吃殘羹冷炙的。

孩子們得了準話,立刻歡歡喜喜地打包起剩飯剩菜,要帶回去給家人。他們的家人也和他們一樣,很少有吃肉的機會。

小女孩手腳慢,最後一個跑出去,——回頭沖他揮手︰「謝謝溫哥哥,溫哥哥做的飯菜真好吃!」

容與扯了下唇,等小女孩消失在視線里,偌大的屋子只剩他一個人。他對著一桌空盤子,——像是對著空氣說︰「這頓飯確實是比以前的味道好些。」

下一秒,晏昭現出身形。

「——也覺得好吃麼?」晏昭問出最關心的問題,眼里亮著期待。

別人怎麼評價他不在乎,容與夸一句,他就能開心得上天。

容與嘗慣了美味珍饈,對此只能說︰「一般。」

但跟之前——頓又有些不一樣。對于凡人來說,這頓飯味道已經很好。奈何容與舌頭挑,他是嘗過奇花異草奇珍異獸的魔,凡人食材就算翻出花來,也很難勾住他。

晏昭眼神黯淡下來,——很快重新振作︰「那我努力精進。」

「——?」容與立刻看向他,「這頓飯不是小鬼供奉的?」

晏昭︰「……不是。」

他不好意思道︰「是我親手做的。」

後廚儲存著豐盛的米糧魚肉,食材應有盡有。晏昭想讓容容嘗一嘗他親手做的菜,就動手做出一桌香噴噴的美味佳肴。

做飯步驟晏昭也不會,但他隱身飄到別處,看一眼尋常人家怎麼忙活,然後就會了,做得——很不錯。

容與聲音拔高︰「——做的?!」

晏昭被這驟然拔高的聲音差點嚇到隱形︰「是,是啊。」

容與氣得差點掀桌︰「——怎麼不早說!」

他也是第一次嘗到晏昭的手藝。

顧明淮是個潔癖,拒絕進入廚房,基本靠保姆和外賣度日。傅淺知是典獄長,食材每天用飛船運來,大廚親自掌勺。晏昭是鬼王,之前都是拿小鬼的供奉給他。更早之前的太陽就更不用說了,年代太久遠,他們那時候根本沒有滿足口月復之欲的概念……

這是晏昭第一次親自做飯。

晏昭感受到他的怒火,失落道︰「——不喜歡嗎?那我以後不做了……」

「——要是早說,我就不讓他們把剩菜帶走了。」容與狠狠剜他一眼,「不,我根本不會讓他們吃這頓飯。」

太陽做的第一頓飯,就該他獨享才是,怎麼能分享給這幫小蘿卜頭。連他都是第一次吃到!

容與越想越意難平,憤憤道︰「——以後只能做飯給我吃。」

晏昭不解地望著他。

「——看我做什麼?——听見了沒,不許做給別人吃。」大魔王的佔有欲十——強烈,現在渾身哪兒都難受。

晏昭輕笑︰「容容,——不是說……我做的飯菜一般麼?」

容與直言不諱︰「——不一般。」

晏昭頓時心花怒放。

決定了,他以後就是容容的專屬大廚!

「爹,娘!我給——們帶了好吃的!」小虎興奮地推開家門跑進屋,卻在看到屋里的景象時愣住。

本來不大的屋子里擠了一群人,顯得更逼仄。胡員外、胡夫人和胡老夫人佔據了他們家的桌子,身後還守著——個家丁,桌上擺著——個小菜。

雖不豐盛,小虎卻能看出,那是他們家最拿得出手的東西了——有精細的白饅頭,平時爹娘都舍不得吃。

這群不速之客霸佔了他們家,坐著大吃大喝,爹爹娘親卻站在一旁,局促不安。

小虎抿了抿唇,把雞腿往懷里藏得更深了點。

胡家人走投——路之下,忽然想起他們還能借宿在岳西鎮的貧民家。畢竟當了——代地主,這兒的貧民早就對他們逆來順受,言听計從——這些人賴以生存的田地可都是他們的。

雖說現在地契都被溫意初收走,可這些人還不知道。胡員外當即大張旗鼓地敲開小虎家的門,來勢洶洶,蹭吃蹭喝。小虎爹娘不敢得罪地主,忙拿出最好的食物來款待他們。可即便是最好的,在胡家人眼里也是豬食,挑——揀四,大發雷霆,訓得小虎爹娘誠惶誠恐,戰戰兢兢。

小虎就是在這個節骨眼回來。

胡員外剛發了一頓火。他對桌上的粗茶淡飯十——不滿,橫挑鼻子豎挑眼,就見小虎回來,嘴里——說帶回什麼好吃的。

「什麼好吃的?」胡員外問,「懷里藏的什麼呢?拿出來瞧瞧。」

小虎往後退一步。

兩個人高馬大的家丁凶神惡煞地走過來,一個按住他胳膊,一個搜身,很快就搜出兩只雞腿。

「——給我!」小虎怒吼,「是我留給我爹娘的!」

「喲。」胡員外一口撕下一大片雞腿肉,對小虎爹娘冷笑,「——們這兩個老東西,不是說已經拿出最好的東西來招待了嗎?竟然還藏私。」

小虎爹忙道︰「胡老爺,我們家是真沒什麼東西了……」

「沒什麼東西?那這雞腿哪來的?」胡員外冷哼,擺明了不信。

小虎紅著眼︰「是溫哥哥給我的!」

胡員外︰「嘔——」

他立刻大吐特吐起來。

誰?溫意初?

那鬼怪給的東西能吃麼?看著是雞腿,實際上不知道是哪門子骨灰呢!

胡員外對溫意初的恐懼深入靈魂,以至于听到他的——字都瞬間喪失胃口。

「——這小兔崽子,——爹娘藏好東西,——拿溫意初來壓我。」胡老爺冷笑,「一家子都不是東西。」

「——才不是東西!」換以前,小虎也不敢這麼對著胡老爺吼,可今天他玩了一天斗地主,對地主根本沒在怕的,立刻懟回去,「我們家能藏什麼好東西?九成糧食都被——們搜刮走了!——們嫌這一頓寒磣,可還是我們吃不上的豐盛呢!」

「——,————」胡員外說不過伶牙俐齒的小孩,吩咐家丁,「把他們都趕出去!」

小虎一家三口就這麼被趕出自己家。他們房子小,被胡家人霸佔,也就無家可歸了。

小虎的爹娘抱頭痛哭,不知接下來的日子如何是好。小虎娘哭道︰「小虎,——怎麼能這麼說胡老爺呢?——得罪了他,咱們以後在鎮里要怎麼活啊……」

「爹,娘,——們不要怕,地主是可以被打倒的!」小虎振振有詞,「我今天打倒了好多次呢!」當然沒有打贏溫哥哥,而是贏了另外兩個小伙伴。溫哥哥今天一整天就沒輸過。

小虎爹娘︰「……」兒子今天是不是昏頭了?

「沒關系,我帶你們去找溫哥哥。」小虎說,「溫哥哥會收留我們的!」

他今天都看過了,胡家那麼大一個宅子,能住得下——十號人。胡家人把他們家房子霸佔了,他們就去住胡家嘛!不對,是住文道書院!現在溫哥哥才是那兒的主人。

「什麼溫哥哥?」小虎娘——覺得不對起來,「今天不是讓——在家待著嗎?——去見溫先——了?」

在意識到溫意初可能從棺材里爬出來報仇,胡家也已經鬧鬼後,小虎娘也跟著害怕起來。他們雖沒害溫先——,可也是見死不救的沉默一員,——恐兒子也遭到報復,就不許他去書院。

可如今春耕季節,她和孩子他爹白天要在地里忙活,哪管得住兒子的腳往哪兒跑。

「對啊,溫哥哥對我們可好了,我們的書院變成了胡老爺的府邸!我今天還吃到了好多好吃的飯菜!」小虎興奮道。

小虎娘眼中恐懼加深︰「不,我們不能去。小虎你听著,溫先——現在已經變成鬼了,他會害死我們的!」

「娘——在開什麼玩笑,溫先——明明是人!」小虎為先——正名,「就算是鬼,也比胡老爺這樣的人好!」

小虎爹娘竟——言以對。是啊,胡員外一家,在他們眼里比惡鬼——要可怕。不听小虎的話,他們現在也——處可去。

他們更欠溫先——一聲對不起。溫先——平日里待鄉親們極好,真出了事,他們卻一個也沒能幫得上忙。

當晚,放學回家的小虎帶著家長返回書院。小虎拍門大喊︰「溫哥哥!——在嗎!我是小虎!」

容與親自開的門,他一身紅衣妖冶,墨發披散,膚色冷白,形如鬼魅。

小虎爹娘一路上做了不少心理準備,可當親眼見到氣質大變的溫先——,意識到眼前這位可能真的不是人時,反射性想要逃跑。

容與卻隨意道︰「進來罷。自己挑間廂房住。」

然後就回屋不管他們了。

對他們的到來仿佛早有所料。

胡家人走投——路,干出強搶民宅的事情也不稀奇。現在還有一群家丁跟著他們做打手,等發現他們發不出工錢,那才是真的孤立——援。

小虎爹娘︰「……」

就這?

小虎不懂爹娘的忌諱,快樂地跑進屋︰「爹,娘,快進來呀,就說溫哥哥人很好吧!」

屋里。

晏昭問︰「不放些小鬼嚇嚇他們?」

指的是小虎爹娘。

孩子不知者不罪。可這對夫妻,——有岳西鎮很多百姓,都是當日眼睜睜看著溫意初被害死的目擊者。冷眼旁觀,不失為另一種加害。

晏昭反正是對他們沒什麼好感。

容與瞥他一眼︰「——幼不幼稚啊?」

晏昭說實話︰「——也不大度。」

「我是不大度,但有人大度。」容與往榻上一躺,傳達了溫意初的意思——

「我不恨他們,我要救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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