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家無疑是最近京城中風頭——盛的新貴之家。
之前被點了狀元的葉家嫡子葉文柏, 在後邊的禮部審考中也拔了頭籌,陛下在大殿之上御賜封書,而葉文柏父親, 葉家家主葉鵬也因江南貪污一案辦得出色,前不久剛剛晉升四品。
當初葉嵐嫁——姬晟算是平嫁,如今的前景已經稱得上下嫁。
無論是姬晟還是姬太太, 對葉嵐都十分不錯,以至于這次葉嵐突然回到娘家後,葉家人都嚇了一跳,待問明緣由後,就連見多識廣的葉鵬也是滿臉的色彩紛呈。
女兒嫁——去還沒半年, 女婿便被廢了
這叫什麼事兒啊。
再一听是姬桁讓人——廢的, 這下神——便更加復雜了。
無論是葉文柏還是葉鵬,姬桁對他們而言都是天大的恩人,尤其是葉文柏,見了姬桁還要恭恭敬敬的喊一聲老師。
也正是因為如此, 人人都說姬桁手段殘忍殺人無數,葉家人對姬桁的看法並非像外邊盲目言傳的那樣。
葉鵬沉默片刻,讓葉嵐將所有的細節全部清清楚楚的說了一遍,包括姬桁為何會廢了姬晟, 以及如今姬府是什麼——況。
待葉嵐一一說完後,葉鵬與葉文柏父子兩雙雙蹙起了眉頭,葉夫人是個暴脾氣, 听完第一句後直接拍桌子站起來,
「姬晟那小子大晚上去了將軍的主院?去尋將軍說話?」
葉嵐眸色微變,低聲道,
「今兒是原夫人的忌日, 世子在內院祭堂。」
「將軍不在那他去將軍主院干什麼?不是說將軍單獨住在東苑,將軍不在東苑還能有什麼人」
話沒說完,葉夫人陡然停住,眼楮驀的睜大了。
似乎是想到了什麼覺得不可置信,張了張嘴,——頭對上女兒的眼神,葉夫人說不下去了。
全京城人都知道,衛將軍姬桁如今未娶,但前段時間卻納了長安第一美人為妾。
葉家眾人不想往這里想,可這哪能控制得住?要去將軍主院什麼時候去不好,偏偏要趁著將軍不在的晚上偷偷模模的去,將軍不在東苑,那東苑里還能有誰?
更何況,好端端的直接被廢了命根子定是惹怒了姬桁。
葉鵬一語不發,臉色鐵青。
葉文柏沉默半晌後抓住了一點疑問,
「老師與姬府其余人不——?之前未曾听你說過。」
葉嵐無奈,嫁到姬家後葉嵐便發覺世子與姬家的其他人都不密切,世子住在東苑,而其他人在內院。
不——葉嵐也听說——一些,也知道如今的姬太太並非世子的親生母親,所以關系疏遠倒也正常。
所以這些她一直沒有放在心上,直到今日發生了這種事後,葉嵐才知道,原來東苑未經允許根本不能踏足,就連老爺太太也從不敢踏進東苑一步。
這就不是簡單的疏遠了。
「爹,娘,這不對勁。」
葉文柏站了起來,看了父親母親一眼,低聲道,
「從未听說老師與姬家存有隔閡,當初媒人來我葉家說親甚至還借了老師的名頭,如今發生了這麼大的事——,姬府上下根本無一人去尋老師問罪,為什麼?」
除了不敢,還能有什麼原因。
可為什麼會不敢?就算姬桁權勢滔天,若是他不佔理姬家人又何須怕他。
只有一個原因,那便是姬家人在姬桁面前不佔理,或許是這次姬晟夜闖東苑,有或許是姬太太——人在之前就已經得罪過姬桁,以至于即使如今兒子被廢了也不敢和姬桁尋個說法!
那得是得罪到了什麼地步?
葉嵐不笨,如今將所有事——說與父母兄長後,很多之前忽略或是沒有發現的疑慮全數浮出了水面,姬家的水遠比他們想象的要深,而里邊的利害關系也遠比他們想象的復雜。
所以現在該怎麼辦?
不說這門親事里邊隱瞞諸多,葉家受了蒙蔽,葉嵐是個眼里揉不得沙子的性子,只要一想到姬晟居然覬覦大哥的妾室,雖說並沒有發生什麼,便隱隱開始反胃。
當然還有——難以啟齒的一點。
姬晟廢了,那她注定無子。
無子,便沒有立足的根本。
葉家眾人齊齊陷入了沉默,直到過了好一會兒後,葉夫人這才緩緩開口,
「先看一看——況吧。」
雖說大齊——風開放,女子——離後再嫁並非難事,但到底影響女子名聲,不到萬不得已的時候,能不——離還是盡量不要——離。
姬家之前確實多有隱瞞,這事不假,但自葉嵐嫁——去後,女婿待女兒不錯,身邊干干淨淨,一沒有妾室二沒有通房,婆母待女兒如同親生女兒一樣極好。
如今姬晟才出了事,葉家便急急忙忙的——離,傳出去讓旁人怎麼說。
至于姬晟大晚上去了東苑這事許是存了那個心,但到底並沒有發生什麼,葉家大方點裝作不知道,姬家心存歉意想必會對女兒更好一些。
至于兒女以後從姬家——繼一個也就罷了,實在不行從他們葉家——繼一個她也樂的高興。
葉嵐听完母親的說法,張了張嘴便想將今日姬太太責罵她的那些話說與母親听,但話到嘴邊又頓住了。
到底是個心地善良的姑娘,姬太太說那些話的時候她心里氣憤難受,可現在回想起來,又覺得姬太太受了刺激實在可憐,這種——況下口不擇言也不是不能理解。
嫁到姬府的這幾個月,姬太太對她一直都極好,她不該因為一句氣話就和婆母有了嫌隙。
今日她也有些沖動了。
葉文柏盯著母親看了半晌,移開視線又看了父親一眼,父子兩人眉宇間皆不太輕松。
葉夫人看得是宅內的安寧,他們比葉夫人看得多很多。
他們總覺得,這事遠遠還沒有結束。
罷了,走一步看一步吧。
葉嵐晚上與母親一起休息,兩人說了半宿,第二日這才——了姬府,她原想著是自己昨兒不對,還是先去與姬太太請個安才是。
姬太太哭了一晚上也沒睡著,今兒確實稍微緩——來了些,听到葉嵐前來請安,頓了頓讓人請葉嵐進來。
她听丫頭們說葉嵐昨兒直接——了娘家。
如今兒子已經廢了,老爺不敢得罪姬桁裝作什麼都沒有發生,姬太太氣的渾身直顫,這才發現自己孤立無援根本毫無借力。
所以葉家這個靠山,她絕對不能再丟掉,就算是為了兒子,也必須將葉嵐——綁在身邊。
心里依舊記恨葉嵐沒有——姬晟留下一兒一女,但面上依舊要強打起幾分精神來,憋出幾分笑意讓葉嵐進來,與葉嵐說了些好話,又哭了一鼻子,婆婆兒媳兩這才像將昨兒的事全都拋到腦後,重歸于好。
然後這才讓葉嵐——去照看姬晟。
葉嵐臉上的笑容一頓,微微有些僵硬的點了點頭,往自己院子里去了。
靈鷲與姬桁在東苑吃吃玩玩,絲毫不受影響,甚至還能听听內院的熱鬧。
但讓靈鷲有些失望的是,內院居然從始至終沒有鬧,慶國公態度冷淡的像沒有姬晟這個兒子,而姬太太氣急之下罵了姬桁幾句便無事發生。
她對葉嵐印象還不錯,不大想讓葉嵐困在姬家這惡心的泥潭里。
姬桁模了模靈鷲順滑的發,輕笑一聲,
「想看好戲還不簡單,夫君明兒就——你看場好戲。」
初七,年味已經逐漸——去,姬府自那驚天動地的一天過去後又陷入了平靜。
姬晟被再——確認毫無挽救的可能,整個人直接頹了下去,再無一點生氣。
他單方面的與姬桁斗了這麼多年,以為自己贏了,到頭來才發現自己原來只是一場笑話。
誰也不想見,誰也不願見,姬太太來安慰他,他發瘋似的大聲質問姬太太為何不替他做主,為什麼不去尋姬桁問個公道,為什麼他——姬桁分明都是姬家的兒子,父親卻連看都不來看他一眼。
他抓著姬太太的袖子質問,為什麼父親對我如此冷淡,為什麼?他不是姬家的兒子嗎?
姬太太落荒而逃。
葉嵐一語不發的站在一邊,想起兄長的話。
姬家不知掩藏了多少不為人知的秘密。
姬晟失魂落魄的將自己砸回了床上,瞥見了旁邊的妻子,以前還要哄著的妻子,如今也懶得多看一眼。
葉嵐深吸一口氣出了房門,走出去便看到門口默默落淚的姬太太,瞧見她出來,拉著她的手泣不成聲。
「好孩子我知道你委屈,使我們姬家對不起你」
葉嵐瞧著自那夜——去老了好幾歲的姬太太,到底于心不忍,輕聲喚了一聲母親,又安慰了姬太太幾句,陪姬太太——了主院。
罷了,丈夫不爭氣,還要個明事理的婆母。
那便再忍一忍吧。
葉嵐心道。
陪著姬太太到了主院,剛剛走進去就看到賴嬤嬤急急忙忙的跑——來,瞧見葉嵐後眼神有些古怪,然後湊到姬太太耳邊說了幾句。
姬太太听完當即皺眉,一臉的不耐煩,
「讓人打發了,什麼東西都想往我姬府湊。」
「可是」
賴嬤嬤面露為難,小聲的與姬太太道,
「可她說她肚子里有晟哥的孩子」
話音未落,姬太太豁然轉頭,一時的震驚,連旁邊的兒媳也不顧了,
「之前不是已經打掉了?」
「沒有,她說她見慣了那藥,所以沒喝跑了」,賴嬤嬤急忙拉了姬太太一把,示意葉嵐還在旁邊。
可姬太太哪兒還听得進去,什麼葉家,什麼兒媳,哪里比得上姬晟唯一遺留的孩子?
當即丟下葉嵐便急急往院外走去。
葉嵐站在原地僵了半晌,咬了咬唇提起裙擺也跟著跑出去。
姬府內院門口,晚娘著一身粗布衣裳,手指輕輕撫著小月復,瞧見姬太太等人出來抬起頭。
笑顏如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