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敬則則大哭了一場, 似乎把心中郁郁之氣釋放了——少,然後便睡了過去。

「雨還沒停麼?」敬則則抻了個懶腰,這一覺她睡得——是舒服。

華容上前替她將床簾子撩起來, 掛在金鏤空孔雀開屏帳鉤上, 「昨兒晚上就停——, 可後半夜——下——起來,一直到現在,地上都跑水了。」

敬則則坐起身來,接過華容遞給她的涼水帕子覆在眼楮上醒神, 「這樣連著下雨, 只怕下游要漲水。可現在才四月末, 許多地方堤都還沒築攏。」說著說著敬則則倒憂心上。

「娘娘怎的擔憂起這個來了?這——是該朝里的大老爺們操心的麼?」華容道。

敬則則曲起雙腿在床沿上,抱著膝蓋看著自己的腳趾道︰「我是想著皇上肯定會這般擔憂的。」

華容愣了愣,其實敬則則自己也覺——該。但她就是忍——住地替皇帝操心, 會擔憂他所擔憂的, 還真是自作多——, 自找罪受。

敬則則暗罵——自己一聲, 大長腿一伸下——床,洗漱之後精心地上——妝,——為給別的人看, 就是自己瞧著舒心——

過她的擔憂並沒落空,乾元殿里沈沉緩步走到門邊, 殿前的丹墀上已經開始跑水,全往丹陛上涌去, 順著階梯往下沖,四周無數的龍頭都在往外吐水,若有人遙望乾元殿, 只會看到殿前好像多——一道瀑布,仿佛白練一般掛著。

雨水濺打在門檻外,濺起的水花被風一吹,撲向沈沉的袍角,連風帶雨,把他的袍角掀起來潤濕了里面的束腳褲。

「王菩保,你去給張玉恆傳朕口諭,著他去給河工總督羅定良傳話,務必——仔細巡檢河堤,加快河堤合攏的進度,看這雨的勢頭,今年怕是有大洪水。」沈沉道,他——肯召羅定良進宮時怕耽誤他巡防河道的——,讓大學士張玉恆親自去傳旨,也是讓他順便看看河道的——況,也好叫羅定良知道自己對此——的重視。

待張玉恆回來後,沈沉還準備好生詢問一番。長河若是泛濫,苦的乃是那一路的百姓,家毀人亡,流離失所,苦不堪言。

王菩保去後,高世雲靜靜地站在皇帝身後,他知道皇帝此刻肯定心——佳,是以也——敢有多余的動作。

「把朕的雨衣拿來,去一趟宜蘭宮。」沈沉道。

宜蘭宮乃是衛嬪的居所,高世雲沒想到這功夫這樣大的雨,皇帝竟然起——興致進內宮——過他想想也是,皇帝——喜歡听衛嬪彈琴,說是能安神靜心。

沈沉邁出宮門深深地吸了口有些冷冽的雨風,只覺——殿中的悶氣都為之一掃而空,雖說他擔憂這雨讓下游泛濫,但本人卻是很喜歡夏日的雨的,能一掃苦悶。

明光宮內敬則則也在吩咐華容,「把那件琉球進貢的黑鴨毛雨衣拿來。」

「這麼大的雨娘娘——出去?」華容奇道。

「唔,去慈寧宮太後娘娘那兒蹭點兒飯。」敬則則道,「另外把我前幾日調好的那瓶子烤肉香料取來,上回就跟杜姑姑說了,她今日會從御膳房拿點兒羊肉,咱們吃烤肉。」

「大夏天的吃烤肉會上火的。」華容道。

「——吃才上火呢。」敬則則嘻嘻地道,「快點兒,——準備的——兒多著呢,想到可以吃烤肉就流口水。」

華容心里月復誹,你——是都不怎麼踫葷菜了麼,怎的——想起吃烤肉。她卻是不知道,敬則則如今——吃肉葷主——是一點點兒腥氣她就受——住,但是烤肉的香料濃郁,恰好可以遮掩住肉的腥味兒。

兩人穿戴了雨衣和高齒木屐出了宮門,剛踏出去,一陣卷地風吹過來,把兩人的裙角都掀——起來,敬則則哆嗦了一下。

華容趕緊把油紙傘往旁邊的牆上一靠,「有些涼呢,奴婢回去給娘娘拿件披風。」

「——用,我——覺——冷,剛才只是驟然驚風而已。而且身上這雨衣也防雨擋風,這黑鴨毛——防水,里面還有一層浸過油的鴨絨織的內襯,——暖和的。」敬則則道。

「呀,奴婢想起來了,這雨衣還是當初皇上特地賜給娘娘的呢,一共就——三件,兩件給——太後,一件給——娘娘,就是皇上自己也沒留呢。」華容一下就想起——幾年前敬則則剛進宮時的風光。

敬則則乜斜——華容一眼,提這些——做什麼?她身上理——理衣領,再同華容一起去將靠牆的油紙傘拿了起來,自己單獨撐開一把。

這樣大的雨若是讓華容打傘,為了顧著自己,她只怕全身都得濕。

敬則則剛撐開傘,卻見華容拿著傘傻愣愣地站著,「怎麼——?」敬則則察覺到不對勁兒,回頭一看,卻見景和帝領著一隊太監剛好走到明光宮門口。

當然不是來明光宮的,從乾元殿去宜蘭宮——途徑明光宮而已。

敬則則——只得把傘收了起來,站在門檐下蹲身給皇帝行禮。

「這麼大的雨你這是要去哪兒啊?」沈沉看著敬則則道。

「回皇上,臣妾這是要去慈寧宮。」敬則則低眉順目地回答。

「這段日子你去得倒是勤。」沈沉——道。

敬則則心頭一跳,想起以前皇帝曾經吩咐過自己親近東宮太後的。然而當時她沒听,現在卻去親近,——是容易叫人誤會,尤其是皇帝恐怕——誤以為她——怎麼怎麼的呢。

敬則則心下有些羞惱,她是真的沒往這方面想,然而這會兒記起,自己都覺——說不清自己的清白了。

「雨這樣大,皇上若是要去宜蘭宮還是趕緊進去才是,免——打濕了衣裳著涼。」敬則則擺出一副賢惠的笑容道。

沈沉靜默地看著敬則則。黑鴨毛的雨衣——擋雨卻也實在稱——上好看,黑——溜丟的甚至可以說難看。但穿在她身上,襯得那小臉玉白泛光,脖子顯得——細——長,像一只黑天鵝,那股倨傲勁兒也十足地像只鵝。

叫人——想伸手擰斷她的長(鵝)脖子。

目送皇帝進——宜蘭宮,敬則則才重新撐起傘去了慈寧宮,並不知道自己在皇帝心中已經是雞、鴨、鵝一流的。

衛嬪著實也沒想到皇帝會招呼也——打,這麼大的雨到自己宮里來,因此又是歡喜——是惶恐,忙地讓宮人拿了軟底布鞋給皇帝換了,——拿出手絹蹲在皇帝腳邊給他擦袍子的下擺。

「可惜臣妾這里沒有皇上換洗的衣裳,——讓小太監去取一套?」衛嬪仰頭道。

「——用,朕就是來看看你,肚子里的孩子沒鬧騰你吧?」沈沉問。

衛官兒一臉柔美慈和地模著自己的肚子道︰「他——乖,一點兒沒折騰臣妾,別人懷孕都會害口,臣妾卻是一點兒都沒有呢。」

沈沉點點頭,「那的確是乖,貴妃剛懷上的時候,被折騰得厲害,折騰她,她就折騰別人。若是則……」

沈沉的話剛出口就停住了。

衛官兒好奇地看著皇帝,猜——出他——若是什麼,所以只靜靜地含笑看著他。

沈沉搖——搖頭,似乎——把什麼甩掉。

衛官兒見皇帝似乎有些心煩,因柔聲道︰「皇上可要听琴,臣妾近日又新學——兩支曲子。」听曲兒幾乎已經成——皇帝到宜蘭宮的必點菜,所以見皇帝進——門兒,宜蘭宮的宮女就把琴給準備好了。

「——用,朕就想靜靜地坐會兒,你叫人把燻香也撤了吧。」沈沉道。

衛官兒也——覺——有異,皇帝時常來她宮中靜坐的,也——叫人伺候,連她都不——在跟前。也——知道這宜蘭宮是哪一處合——皇帝的心。

「那臣妾拿燻爐給皇上將袍子下擺烘一烘吧。」衛官兒道,隨即又歸到了景和帝腳邊,低著頭小心翼翼地行——,幾乎一點兒聲響也沒發出。

這樣寧靜的性子,真是由不——人不憐愛。即便沒有憐愛,至少她這樣的人也——會討人嫌。

約莫過——小半個時辰,衛官兒脖子已經埋——有些酸了,只听得皇帝道︰「起來吧,朕也該走。」

衛官兒忙地起身,但腿卻有些軟,——承力地往前傾了傾身子,虧得皇帝一把扶住——她。

「是朕忘——,你有孕在身,這種——兒不該讓你做的。」沈沉扶了衛官兒坐下,「你且歇著吧,缺了什麼只管跟皇後說。」

「皇後娘娘待臣妾十——慈和周到,什麼都不缺。」衛官兒重新站——起來,——將皇帝送到門口。

「那就好。」沈沉已經走到了門邊,「回去吧,好生養胎,朕——空再來看你。」

衛官兒卻還是不肯回去,一直站在宮門口,直到皇帝的身影轉過——街角這才肯回轉。

東太後見景和帝走進來時微微有些詫異,「皇帝怎麼這麼大的雨來哀家這兒了?外頭都跑河了,袍子和鞋都濕——吧?」

「——妨事,夏日里反而還覺——涼爽。」沈沉坐下道,「看折子看累了,所以出來走走,正好到了太後這里,就進來坐坐。上次你——是說家里有個佷兒還算——用麼?朕見——見,人還算伶俐,讓他跟在張玉恆身邊先伺候文書,若是肯認真學上一兩年,也就能放出去。」

這件事東太後當日也就是那麼隨口一提,並不指望皇帝能記在心頭,卻沒想到皇帝竟然不聲不響地連人都見——,這在以往可是沒有的——兒,她在皇帝跟前說的話也沒這麼管用過。

既然皇帝遂——東太後的願,自然是賓主盡歡,錯——,是母慈子孝,氣氛——是和樂融融——

說了會兒話,東太後和皇帝似乎都尷尬了起來,他二人還從沒說過這許久的話,且都是些毫無意義的寒暄之語。

東太後難免狐疑,心里第一個想的就是傅青素,皇帝該不會是來探听消息的吧?——過她並——打算先開口,所謂奇貨可居嘛,上趕著的可不是買賣。

「這大雨天母後不方便去園子里逛,也——見人來看你,宮中嬪妃真是太憊懶——,朕會讓皇後好好說說她們。」沈沉道。

東太後越發搞——懂皇帝是在鬧哪一處——,他這態度明顯地不對勁,他們的「母子」之——可不夠這麼深。

「這倒是不用,雨太大了——來也是應該的,且哀家平素喜靜,已經跟她們說過許多次,除了請安的日子就不必再過來了。」東太後道。

沈沉等——到東太後主動提及後妃的——,再沒耐心坐下去,起身道︰「母後體貼她們這是母後的恩德,她們就算——進來請安總該到門口來問問才是孝道。兒子這就告退。」

「如煙,你替哀家送送皇帝。」東太後吩咐自己身邊的大宮女道。

沈沉出了正殿,繞著抄手游廊正要出宮,卻听見西側院里有女子嘰嘰喳喳的聲響,他停下腳步問如煙道︰「誰在那邊?」

「回皇上,應當是昭儀娘娘。」如煙道。

沈沉轉身就跨進——側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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