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談也——確是累了, 劉徹起身洗漱,身邊宮人如流水一樣進出的動靜竟然都沒有吵醒他。
劉徹見到他之後就打了個手勢,卜凡之前就已經讓人放輕手腳做事,此時更是提醒大家別吵醒北境王。
這個時候正好劉談翻了個身, 身上——被子眼看就被他踹了下去, 劉徹看不過眼走過去拾起來搭在了他——身上。
搭完被子之後劉徹看了看劉談那跟優雅根本沾不上任何邊的睡姿, 只覺得哪怕是這樣他都覺得兒子有趣。
要知道皇子公主除了不懂事——時候,從小就連睡姿都會有人糾正, 天長日久形成了習慣也就不會出現不雅——姿勢。
劉徹還從沒見到過他——孩子有這麼放飛自我——睡姿。
不過想一想, 其實他也沒怎麼見過孩子——睡姿。
劉徹放輕手腳走到了隔間的書房問道︰「怎麼讓談兒在這睡了?」
那張塌雖然不算小, 但是跟真正的床也沒辦——比,看上去就不太舒服。
卜凡對劉談很有好感, 幫著他結結實實賣了——波好說道︰「殿下說他這段日子都要住在那里。」
劉徹抬頭看向卜凡︰「胡鬧, 北境王宮沒有其他——宮室了嗎?」
卜凡解釋說道︰「是北境王說那個方士既然覺得他氣運強盛,那他在這里多少能夠幫陛下消磨一些巫蠱產生——影響,不管是不是真——, 總歸是更令人心安——些。」
劉徹垂眸盯著手中的水盞,半晌才微微嘆了口氣說道︰「但凡他們能有談兒一半孝心……」
劉徹沒有繼續說下去,他以為自己——內心已經足夠堅硬, 畢竟當初——個巫蠱案將劉弗陵和劉髆兩個人都牽扯了進來。
看上去這兩個人似乎是無辜——, 但劉徹查到了更深層次的東西——他們或許沒有親自下令, 卻也沒有阻攔。
那個時候劉徹對于這些孩子就已經沒什麼期望了, 他對劉髆足夠優待, 對劉弗陵更是寵愛有加,結果這兩個孩子——個比——個讓他心寒。
如今劉旦做出這種事情來,劉徹也沒什麼意外,畢竟劉旦從——始就對自己——封地不滿意, 甚至三番兩次上書要求更改封地。
當時都被劉徹擋了回去,他原本是覺得劉旦頗為勇武,或許能夠幫大漢守好邊疆。
結果……真是不提也罷。
劉徹說話——時候身上透出了——種蕭殺之氣,天子——怒血流漂杵,卜凡知道這——次事情絕對不會像現在表現的——樣輕描淡寫。
估模著皇帝大概是在顧忌北境王,不想將這件事情跟北境王連系太深,所以等皇帝回到長安——時候才是爆發——時候。
書房內其他宮人都屏住呼吸不敢說話,卜凡緩了緩才給劉徹倒了——杯蜜水說道︰「陛下也不必太過傷懷,這不是還有太子殿下和北境王殿下嗎?」
劉徹听後眉眼略微柔和了——些,也——確,好歹他身邊還有兩個听話——兒子。
就在這個時候,他听到劉談在外面說道︰「父皇起了?」
劉徹放下水盞說道︰「進來吧。」
于是他就看到劉談——邊往里面走——邊揉眼楮,看上去一副沒睡醒——樣子,嘴里卻說道︰「父皇,我讓他們準備——下,明日或者後日啟程去看演武吧?」
這是劉談想出來的辦。
原本他們剛從外面回來,他想讓劉徹休息兩天,然後再去看演武,這樣等回來再朔方城待——天也就到了劉徹定下來的回京日期。
只是如今出了巫蠱之事,雖然說別的地方沒有影響,但他擔心劉徹心里避諱卻不肯說,干脆打算帶著劉徹出去溜達一圈。
反正這——次出去至少也要個六七天,等他們回來,驅邪儀式應該也已經做完,不至于讓人心里覺得別扭。
劉徹看了劉談——眼應道︰「好。」
若是劉談不說,劉徹原本也想將這件事情提前,就算不去看演武大不了帶著人出去打獵。
為的就是先將這件事情——風聲壓下去。
劉據從長安派人過去總要——段時間,而北境國這邊的消息傳到燕國肯定比長安那邊過去的人快,所以他打算壓——壓。
當然之前李陵和衛登兩個人帶著精銳團來去匆匆,在長壽宮和北境王宮翻找東西,很多人都知道肯定發生了什麼事情,不能給那些人猜測——機會,直接把人帶走。
是以劉徹叮囑劉談說道︰「你吩咐下去,不許傳出消息。」
不管怎麼說,兒子利用巫蠱詛咒老子都不是什麼好事,這是家丑啊。
劉談認真點了點頭,匆匆忙忙轉身出去將霍光等人喊了過來。
霍光本來得到了——點風聲,知道可能是出了什麼事情,可當他發現引路的宮人帶他去的是小朝會議政的偏殿的時候,心中就有了不太好——預感。
他過去的時候北境國的重要官員都已經在那里,彼此之間面色都很嚴肅。
霍光心里——沉,但還是步履如常的坐了下來。
他坐下之後,議政殿——大門也關上了,門關上——聲音讓所有人心里都有些不安,這是發生了什麼事情還要關門議政?
劉談難得臉上沒有任何笑意,表情嚴肅說道︰「人都到齊了,我也不賣關子,燕王假手他人行巫蠱之事,在長壽宮和王宮都埋了東西,剛剛已經被找出來了。」
劉談這——句話仿佛是在沸騰的油鍋里扔了——勺開水,瞬間整個議政殿都差點炸了。
大家並沒有著急討論,只是一瞬間驚訝到忍不住發出無意義——聲音,哪怕每個人——聲音不大,這些人的聲音匯集在一起,如今議政殿又算是半個密閉空間,自然特別明顯。
霍光倒是沒有出聲,只是他瞳孔收縮身體前傾,表現出了對此事——極大驚訝。
別人還在思索燕王劉旦到底為什麼這麼做——時候,霍光已經跳過了這個問題問道︰「殿下,陛下——意思是……」
不管燕王出于什麼目的,他都已經做了出來,現在應該做——不是思考他為什麼這麼做,而是去想怎麼解決這個問題。
劉談說道︰「父皇已經決定革除燕王王位,並且寫了詔令去長安讓太子派人羈押燕王回京,燕王那邊已經不用我們管了,接下來我會帶父皇出去看演武,我們離——這段時間,你們想辦——始排查,無論是誰安插進來的釘子都給我拔了!以往我對他們睜——只眼閉一只眼是不想鬧得太僵,沒想到這些人狼子野心,竟然連父皇都敢詛咒!」
霍光面色鐵青,劉徹被詛咒這件事情劉談生氣,霍光也很生氣啊。
他算是劉徹帶在身邊養大教大的,厚著臉皮說他是劉徹的養子都不為過,誰家爹被詛咒了當兒子——還能開心?
哦,劉旦在霍光這里已經不算人了。
霍光沉聲說道︰「殿下放心,臣一定不會放過任何——個跟此事有關聯之人,至于其他人安插進來的,只怕還要——段時間。」
朔方城擴張得太快了,人口迅速增加帶來的隱患就是不能準確辨認一些人的身份,原本霍光還在想著可以慢慢來,現在看來……別的事情都能放一放,這事情必須先處理干淨。
其實劉談這麼鄭重地把人都叫來就是為了表示自己看重這件事情,至于這麼做……他決定交給霍光。
他知道霍光肯定能夠在合情合理——範圍內整治——那些人,所以臨走之前他看著霍光說道︰「父皇和我走了之後,這里全權交給你,我把虎符留給你,必要時候不要手軟。」
霍光——驚︰「殿下……」
劉談按住他——肩膀說道︰「早不出事晚不出事,偏偏這個時候出事,這次是父皇對我寬容,若非如此……咱們從上到下什麼結果你也能想到,此事肯定不僅僅是燕王——手筆,繼續挖,挖到挖不出來為止。」
不同于在劉徹面前表現——情緒外露,此時的劉談看上去內斂許多,但渾身上下都散發著煞氣,眼神冰冷的嚇人。
除了上次听說烏師廬南下,霍光這是第——次見到劉談這副模樣,他沉聲說道︰「臣……明白。」
正如劉談所說,若非劉徹一慣偏心,按照他以往——風格,管你是不是無辜,跟你有關系就肯定要好好查一查,先審問一番再說,若是真——無辜那自然會放出來,但問題是又有——個人能夠熬得過那一番審問呢?
劉談拍了拍他——肩膀,——抬頭看到劉徹正帶著人往外走,蹦蹦跳跳跑過去說道︰「父皇,都已經準備好了,要出發嗎?」
劉徹看著劉談仿佛沒有受到任何影響——樣子,不知不覺似乎也覺得巫蠱不算個什麼事情,點點頭說道︰「走吧。」
他們的目的地就是劉談之前說的演武場,原本在劉徹的印象中,演武場或許就跟上次閱兵場地似——,結果到了那里——看,好家伙,竟然一眼望不到頭。
劉徹忍不住問道︰「你這是怎麼設計——?」
劉談帶著劉徹一路到了早就準備好的房間,這里原本就是留著給他居住的,當然比不上王宮大,但也勝在整潔——
進院落就能看到中間有——個巨大的沙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