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琳在飛船里醒來。
舷窗外又是熟悉的景象, 星空浩渺，緋紅色雲團絢爛如煙花，巍峨的聯堡矗立在遠方，環繞著大大小小的一座又一座恢弘的星航門, 還——各種規格的空間站。
這樣美麗又虛無的畫面, 竟然意外的令人安心——
一瞬間, 她甚至覺得自己已經變成了星際流浪者，熟悉了太空風景。
「早上好。」
英俊的黑發男人抱著手臂, 斜倚在艙室門口, 紅眸仿佛閃耀著星光——
向著剛剛睡醒的少女露出微笑, 「你的身體機能應該都很穩定，現在有什麼感覺？」
蘇琳︰「說實話, 我的感覺是——」
她現在神清氣爽, 體——完全恢復，應該是在巔峰狀態。
好像隨時可以開大再——一百個。
不過蘇琳更在乎的是另一件事。
「你竟然還在我的船上？還把航程設置到首都星？」
「——人聯系了你，听上去發生了一些事, 我覺得你或許想要回來。」
利伽——些詫異地看著她，眼中的星光似乎都碎裂凋零，好像又變得憂郁起來。
「抱歉, 不經你的允許就定下了航程。」
蘇琳︰「……」
不知道為什麼, 她忽然就——種自己做錯事的感覺。
「不, 我不是在譴責你。」
她慌了一下, 接著意識到對方不可能有這種脆弱的情緒, 那應該是自己的錯覺。
「我只是在驚訝，」蘇琳小聲說，「畢竟你看上去不像會在我飛船上浪費時間的人。」
「還記得你曾經提過的，——人創作了主角是某個外星人或者——明的靈魂伴侶的故事嗎？」
利伽微微抬起手腕, 似乎在展示她送的光腦。
「我——些好奇——們之間是如何相處的，所以我在你睡覺的時候閱讀了幾個這樣的故事。」
蘇琳︰「——什麼感覺？——們是不是都將自己的靈魂伴侶送進競技場玩格斗游戲？」
利伽眨了眨眼楮，「我看到故事里塑造了一些進化失敗的種族，我覺得——們遠遠不如人類優秀，沒有創造輝煌的精神文明，沒有途徑——化自己選中的人，而且，那些靈魂伴侶根本不是他們的主觀選擇，是出生即注定的，你不覺得這很可悲嗎。」
蘇琳︰「……」
蘇琳陷入了思考，「雖然我承認你說的——道理，——是你知道人類也沒有辦法將其他種族直接——化吧？」
「——是人類沒——靈魂伴侶這樣的弱點。」——
十分冷酷地指出這個問題，「人類雖然是群居智慧生物，——並沒——‘只有某個固定對象才能修復的基因缺陷’類似的問題，沒有誰在生理上真的需要一個不可替代的伴侶，所以也不會突然莫名其妙多出一個‘不得不去尋找並和——/她在一起’的對象。」
利伽很認真地向她闡述觀點，蘇琳卻听得——些想笑。
「這種設定的本意應該是讓故事更加浪漫，或者——一點合理性，否則主角很難從茫茫人海里被選中吧。」
在他這里，需求靈魂伴侶就成了基因缺陷。
「噗。」
她越想越覺得——趣，「——是我能理解你的意思，你是說，如果這樣的種族和自己的人類伴侶之間，很難走入彼此的世界，會始終存在距離和隔閡，而——們之間或許很難擁有愛情？」
「——量的差距，某種程度上說也是生理差異帶來的，而這也會影響思維和認知，如果兩個智慧生物要產生深刻的情感，這應該是決定性的因素吧。」
利伽不太確定地說，「不過我也並沒——體會過愛情的感覺————至少我不覺得這是令人愉快的設定，為什麼會——人覺得它很浪漫？」
「好了，又到了你在試圖理解人類思維的時候。」
蘇琳深吸一口氣，仿佛即將走上大禮堂講台的演講者，「這——很多原因，——我想先挑出你可能最不能接受的幾條。」
蟲族聚精會——地看著她。
「首先，——些人認為，——量差距會引出‘主角被保護，從而擁有安全感’的設定，其次，——些人就喜歡那些特殊的存在，越是有距離和隔閡，越能產生美感，讓他們更想要靠近。」
「我知道這可能很奇怪，因為未知也會帶來恐懼。」
她又簡單講述了一下這個問題就會涉及到性格和行為差異。
譬如不——的人在同樣境遇里做出的不——的選擇等等。
「所以這里也要強調一下，幾乎所——的文學影視作品，都不可能只獲得好評，人類的共情能力很強，——是不代表所——人都欣賞一樣的東西。」
利伽微微頷首，「我明白了，雖然我只能理解某些行為的象征含義——假如你試圖保護我，那麼應該象征著你在意我？在這個基礎上，‘被保護而感到愉快’，對我而言是可以被接受的。」
「是啊，你肯定不會缺乏安全感，鑒于根本沒人能威脅到你。」
蘇琳心情復雜，干脆假裝沒听到他在用他們兩個舉例，「我還以為你會說‘需要被保護的是弱者，——們沒——存在的意義’之類的。」
「你怎麼定義‘威脅’？殺死我？」
蟲族神祇若有所思地歪歪頭，「我確實想不到誰能對我施加不可逆轉的傷害——不過能造成麻煩的人也確實存在，只是不在這個宇宙里而已，——機會你也可以見見——們。」
蘇琳︰「……」
並不是很想見。
她腦子里不由冒出一大堆奇形怪狀、面目可怖的掉san生物。
「另外，——量的強弱只是差異，不是優劣，我不會覺得弱者沒有存在的意義。」
「螞蟻也能做到人類做不到的事。」
蘇琳接上了——的話，情不自禁地彎起嘴角，「我知道，我只是開個玩笑。」——
們對話期間，飛船已經進入了首都星的近地軌道。
舷窗外的星空被一座座空間基站所遮蔽，在那些浮空建築之間，不斷有各類飛船閃過，沖向遠處的星航門。
「已獲得降落許可。」
「即將進入首都星。」
系統充滿活——的聲音回蕩在艙室里。
「等等。」
蘇琳忽然想起被自己忽略的事，「你接了我的通訊？」
她看了看自己手腕上的光腦。
除非——趁著自己睡覺把這個東西摘下來，否則——必須要湊到自己身邊，才能選擇接受和進行通話吧。
蘇琳禁不住腦補了一下當時的場景，甚至兩人的姿勢。
噫。
然後事實證明那只是自動播放的留言。
「您的翼車在首都星時17點63分違規，城區手動駕駛超速，破壞公共設施，造成兩人輕傷……」
「……罰款五十萬星元，駕照扣除十分，半年內吊銷手動駕駛權限。」
蘇琳︰「？？？？」
她滿頭問號地又把這條通知听了一遍。
「太荒謬了。」
她不可置信抬起頭，看著飛船里的另一個人，「十二個小時前我還在睡覺吧？」
首都星。
對了，——們兄妹倆確實都在首都星——自己的別墅，蘇琳的車庫里也停了幾輛頗為昂貴的翼車。
蘇琳有點生氣，「——人偷了我的車！這什麼破法律，偷車賊違規結果是我受罰？？」
她再次檢查了一下自己的賬戶余額，發現罰款已經被扣除。
而且扣錢時間基本上就是違規記錄的時間，看來這些都是即時操作。
再搜索一下相關法律，好吧，就是這麼糟心的設定。
因為許多翼車——隱私設置，路上的監控拍不到里面的駕駛者——干脆規定一旦出事，由翼車的擁有者負責。
當然，還——一系列不可隨意出借私人翼車之類的條文，違者也要承擔代價。
如果要挽回這些損失，就要提供證據，然後從相關平台提交訴訟。
飛船在空港降落。
首都星是一顆氣候宜人、風景秀麗的中型行星，陸地面積較大，——數百座大城市。
蘇琳的別墅位于黃金城，距離皇宮只有半小時的車程。
這座繁華的都市里大多是商用建築，私人住宅的價格高得難以想象。
這是前身已逝的母親留給她的禮物，當然蘇瑯也——一套——樣的房子，都在富人宅區。
這里的環境極為清新干淨，街角矗立著路燈狀的空氣淨化儀，道路一側是郁郁蔥蔥的綠樹，另一邊是一棟棟現代風格的別墅，房屋高低錯落，前庭院都很寬敞，甚至能停下小型飛船。
「不過飛船進了星球只能停到空港里，不能隨便落地，否則會被罰款，如果是那些裝載大型武器的船，可能會直接被擊毀。」
蘇琳對這個倒是沒什麼意見，反正這主要是防範——圖謀不軌的人開著戰艦進來，對城市一頓狂轟濫炸搞恐怖襲擊。
她也就隨口一說，只當是介紹這座城市。
沒想到旁邊的人倒是很認真地開口了。
「如果你釋放從死淵里得到的能量，可以將它變成護盾，雖然總量不多，無法長時間維持——」
利伽垂眸打量著她，「——是在短期內，除非遭遇滅星武器，否則應該是能擋住的。」
蘇琳微微一愣。
她確實從死淵里得到了能量，作為九場勝利的獎勵，只是暫時也沒機會嘗試。
她不知道自己能做到什麼程度，听著這話倒是有些躍躍欲試。
蘇琳︰「不過就算我真做到了，那也會變成通緝犯，然後被各種人追殺。」
「沒關系。」
利伽倒是一本正經地回答︰「如果你需要的話，我可以毀掉所——想殺死你的人。」
蘇琳︰「…………這听上去好像比‘我會保護你’厲害多了。」
「在我的族群里，‘保護’和‘毀滅’是近似的概念。」
「我知道，那些高等蟲族的巢穴被侵犯，就會殺掉所——們看到的非——類生物，某種程度上說，——們就是在保護巢穴？」
這點和某些護崽的動物倒是有些類似。
兩人走過街角，幾輛陸行車從旁邊飛速掠過。
「蘇琳。」
利伽目光一頓，「你需要我在這里嗎？」
蘇琳愣了一下，接著反應過來對方的言下之意，「你——事嗎？不，我的意思是，你遇到麻煩了嗎？」
她的語氣幾乎是不自覺地焦急起來。
「用你能理解的話說，另一個宇宙里，——一個生物在向我發起挑戰。」
利伽似乎微微彎起唇角，「不用擔心，這是經常發生的事。」
蘇琳雖然無法想象挑戰者是個什麼生物，怎麼隔著一個宇宙傳達其戰意，不過也能感覺到他確實毫無懼意。
不過，那些高等蟲族們都可以將——量投影到某處。
譬如魔眼一邊在皇宮里搞事一邊還能跑來圍觀她，顯然他們是可以——時做兩件事——
是不知道為什麼，她並不想問「你難道不可以像他們一樣」這種問題，或許是不想讓利伽認為自己像個黏人的小孩子——
和她在一起也只是為了理解人類、感受人類生活，當——事的時候自然應該離開吧。
魔眼願意一心二用，那也是人家樂意這麼做，不是被誰要求的。
「嗯。」
人類少女抬起頭，睜著一雙清澈明亮的大眼楮，眸中閃爍著真誠的笑意。
「祝你勝利。」
「謝謝。」
利伽微微低下頭，「關系親近的人類之間是如何與彼此告別呢？」
蘇琳剛要開口，黑發男人俯身湊近過來，英俊的臉龐瞬間近在咫尺——
一手撫上少女的後頸，冰冷的手指滑入溫暖柔順的發絲間，聲音低沉又帶點笑意，「下次帶你一起去。」
「如果、如果我能幫上忙的話——」
蘇琳驚訝地看著對方，一時間手足無措，僵硬得像是木頭人。
少女額前的發絲被拂開，一個冰涼的吻落在眉心。
「總有這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