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末, 言易冰受表姐所托，幫忙去幼兒園接外甥，家里就剩寒陌一個人。
言母打來電話，問寒陌要不要一起去選鋼琴。
她有個大學閨蜜家生孫子, 她打算送架鋼琴。
寒陌已經對著屏幕很久了, 肩膀——些僵硬, 于是他快速關了電腦，打算跟言母去活動一——筋骨。
魔都有幾家不錯的琴行, 鋼琴價格從幾萬到幾十萬不等。
言母提前打電話預約了幾家, 所以剛一到店，就被當作vip迎了進去。
高級琴行里擺放的鋼琴並不多，非利用空間很大，每架鋼琴都用淡黃色柔光照著，將琴蓋照的細膩泛亮，質感十足。
店員知道言母是個大客戶，所以不放棄任何機會的介紹著。
「您是要——自己買鋼琴嗎, ——推薦這架白色立式118m，型號稍小, ——音質飽滿，作為家庭用琴已經是綽綽有余了。」
言母瞟了一眼，不太喜歡純白色，于是擺了擺手。
店員︰「那您看這架棕色三角鋼琴呢？氣派典雅，符合您的身份，演出可以用, 家里空間大的——，擺一架也是非常棒的裝飾品。」
言母是買——人家小孩子初學的，當然不會挑三角鋼琴, 于是也皺著眉緩緩搖頭。
倒是寒陌盯著這架棕色三角鋼琴良久，忍不住上手，輕輕敲了一——琴鍵。
鋼琴發出柔軟渾厚的低音，聲波沿著琴鍵襲來，化作淡淡的震感，蔓延上他的指尖。
店員眼尖，一——瞥到了寒陌手腕上戴的百達翡麗，連忙迎上去︰「這位同學，是你要買嗎？你听听這音色，感受一——，施坦威和普通鋼琴可不一樣，懂音樂的人，誰不希望——台施坦威呢。」
「——不懂音樂。」寒陌將手指抽回來，淡聲回。
店員︰「現在不懂也沒關系，您這麼年輕，完全來得及學，家里擺一台，以後可以彈給家人听，多好的家庭氛圍啊。」
寒陌的目光落在鋼琴上幾秒，不動聲色的移開目光，將手也插進了褲兜里。
「今天是我媽來挑，你不用管。」
店員顯然有點失望，——見他不溫不火的模樣，似乎也沒有特別想要的意思。
言母倒是隨口提了一句︰「唉，阿易小時候——逼他學過鋼琴，他就是不喜歡，手心都打紅了也不愛彈，坐在琴凳上就跟——了多動癥一樣，每天把——氣的要命，花了十來萬學鋼琴，咬牙切齒考了幾級，到現在估計就會彈小星星了，希望——閨蜜家小孫子不會這麼不爭氣。」
店員立刻發現，這個始終平靜冷淡的大學男生眼底突然有了神采，那雙漆黑冷冽的眼眸瞬間生動鮮活起來，襯的他更加清俊好看。
寒陌抬起眼，忍不住道︰「師父沒說過會彈鋼琴。」
言母「哼」了一聲，不經意的撫了撫琴蓋︰「他那是不好意思說，少年宮同班同學都考過十級了，就他還一——鋼琴就哭呢。」
「哦。」寒陌一邊應著，一邊別有深意的再次望了一眼鋼琴。
其實人很容易受周圍環境影響，尤其是他這種能夠最大限度接受新鮮事物的年輕人。
他經常去言易冰家，受言父影響，對生活質量也——了不一樣的追求。
以前空蕩蕩的樣板房他一樣住，現在也會覺——養兩盆君子蘭不錯，弄個紅酒櫃也很好，樓梯還是應該換成低調奢華的螺旋狀，甚至家里搞個琴台才漂亮。
更何況，听說師父一——鋼琴就會哭。
他挺想知道，學這玩意兒真的——那麼痛苦嗎？
幾天之後，言易冰看到搬進家里的三角鋼琴，沉默了良久。
從十歲起，他就徹底跟這玩意兒說再見了，平時逛街——到了，甚至都不會施舍一個眼神。
他不由得想起了那幾年噩夢般的學琴生涯。
每周被少年宮老師按在琴凳上，彈錯一個音就打一——手心，他這個年級第一，語數英老師的寵兒，全校同學提起來都會唏噓一句學神的人，在鋼琴面前，尊嚴蕩然無存。
言易冰忍不住激靈了一——，回頭用看神經病的眼神——向寒陌︰「你買這玩意兒干什麼？」
寒陌用指尖敲了敲琴鍵︰「人家都說彈鋼琴有助于練習手速，——想學著試試。」
「胡扯！」言易冰手指顫抖著點了點琴身，「你以為這東西是給人學的？它簡直是十八世紀最慘無人道的發明，專門用來剝削未成年兒童的！」
寒陌饒有興致的椅在琴邊，眼底含著笑︰「師父童年陰影這麼大啊，打手心很痛？」
說著，寒陌拉過言易冰的手，在他柔軟溫濕的掌心揉了揉，仿佛在透過時空，安撫那個不過十歲，掌心通紅淚水漣漣的小男孩。
「當然，掌心神經那麼多，稍不注意容易打出問題的，——是當初那些老師都是真打，非——讓人疼了才行，完全的體罰。」言易冰任他揉捏著手，時隔多年，依舊憤憤不平。
寒陌笑道︰「現在沒——老師這樣了，都是家長看的緊，——小時候沒機會學這個，想試試，要是真學會了，彈給你听。」
言易冰定神打量寒陌幾秒，隨即捧起寒陌的側臉︰「寶貝兒，對于你的童年——一直是很心疼的，——是沒機會學鋼琴真的是幸運了，信我。」
寒陌笑的肩膀都顫，就著這個姿勢在言易冰唇上啄了一口。
言易冰沒想到，寒陌說想學就真的會學。
他——時候都不理解，——界上為什麼——寒陌這種對自己——手狠的人。
好像學什麼都要學到最好，好像時間永遠都擠不完。
他自己每天結束訓練渾身就像要散架子一樣，——寒陌還能培養零零碎碎無數種愛好，仿佛要在短短幾十年人生里，把能體會的都體會一遍。
寒陌每周去一次鋼琴班，然後在家里制造噪音。
言易冰在別墅里呆著，就始終避不開樓下叮叮 像裝修一樣的雜音。
他必須得戴上專業的隔音耳機，才能消停一會兒。
而且顯然，寒陌的技能點也是沒——點在音樂上的，又或者是學的太晚了，藝術氣息已經來不及培養了。
反正言易冰覺——也真就《小星星》和《洋女圭女圭與小熊跳舞》勉強能听。
後來他實在受不了，躲回家住了快一個月。
可回家也並不安生，他媽還用寒陌教育他。
「你——人家陌陌，永遠不放棄學習，你——你，小時候那麼好的條件，像要——你上刑似的。」
「是是是。」言易冰早就不為父母的批評所動了，他全當耳旁風，一邊擺弄手機一邊敷衍的應著。
寒陌大概學了三個月，在兩人初戀紀念日那天，非要——言易冰來一首飽含愛意的《夢中的婚禮》。
言易冰看著寒陌像模像樣的坐在琴凳上，熟練的翻開琴蓋，手指標準的搭在琴鍵上。
怎麼說呢，氣勢還是有的——
等鋼琴聲一出來，言易冰就忍不住想笑。
他雖然學琴沒成功，——基本的欣賞水平還是有的，就寒陌彈的這個《夢中的婚禮》，要是被他當年的老師听到，手可以不用要了。
言易冰就像發現了新大陸一樣，一邊樂顛顛的——寒陌錄音，一邊惡劣的想，原來真——寒陌努力也學不好的東西，太爽了。
寒陌倒是彈的很認真，不過彈完之後，他也知道自己彈的跟老師比差的遠。
「挺好挺好，——感受到你對那天深深的眷戀了。」言易冰的唇角壓都壓不住，眼楮彎成一道弧，把錄音塞——寒陌，「快來听听我們未來的肖邦早年力作。」
寒陌打開錄音听了一段，臉時紅時白，最後實在听不——去，凝眉嘟囔道︰「——最近幾個月是不是變笨了？」
言易冰開懷大笑，抱著肚子後背直顫，——些瘦削的脊椎透過薄薄的衣料，顯出優美柔韌的弧度。
他還攛掇寒陌︰「快去——爸媽听听，讓他們知道，鋼琴的確不是人學的。」
寒陌又氣又好笑，干脆扣上琴蓋，再也不——那排白花花的琴鍵。
「本來特意為今天學的。」
言易冰抬起笑的微紅的臉，嘴唇繃成一條線，澄澈黑亮的眼楮一本正經的——向寒陌︰「嗯嗯嗯，——真的好感動 。」——
他正經不了幾秒，瞬間破功，眼角睫毛都沾了點笑出來的淚花。
寒陌沒好氣道︰「沒看出一點感動來。」
言易冰清清嗓子，語重心長的拍著寒陌的肩︰「小哥哥，——是真的很想淚如雨下，喜極而泣，——你三個月的辛苦練習一個happy ending，——真的，哭不出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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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陌側目，安靜——著言易冰笑了一會兒，突然意味深長的扯了——唇。
隨後他收回目光，手指在施坦威光滑厚重的琴蓋上撫了一——，輕聲問道︰「真哭不出來？」
言易冰眨眨眼，眼中浮著一絲——似愧疚其實幸災樂禍的神情︰「不要太傷感，——也沒有這方面技能點，——彈你也哭不出來的。」
寒陌深吸一口氣，眸色幽深，突然環住言易冰的腰，一用力，將他抱上了厚實堅硬的琴蓋。
「喂！」言易冰猝不及防，腰月復一緊，緊接著松垮的拖鞋被甩了——去，他只能下意識用手攀住了寒陌的肩膀。
寒陌微微躬身，貼在言易冰耳邊，在他耳垂上輕咬了一口。
「沒關系，彈不哭你，——能把你⺪哭。」
「」言易冰右眼皮一跳，隨即四——找可以偷溜的空隙，忍不住問道︰「你對得起施坦威麼？」
寒陌一把扯回言易冰快要滑到地面的腳尖，坦然道︰「——花幾十萬買的，怎麼都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