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出來麼？」
厲淵看著這只魚有點神色蔫蔫地沉入了水里, 想要伸手強行抱出來又擔心會不會讓裴年有點害怕。
只能試著耐心地把小家伙給哄出來。
不過遠遠這麼看著，就像一堆圓乎乎的泡泡飄在水面上。
銀藍色的眸子也不像往日總是那麼精神奕奕地睜得超大，而是帶著點茫然地收斂了幾分, 沾了霧氣的眼睫毛也微微垂落。
如同一只突然有了煩惱的幼崽魚一樣。
「再不出來躲水里會著涼的, 真的不出來了？」
然而厲淵盯著這只突然煩惱的魚耐心地問了幾聲，回應他的也只是水面上悄悄浮現的一堆小泡泡。
難得沒辦法地扶著浴缸邊沿，厲淵已經打算小家伙再不出來就得想點別的什麼辦法了。
只是怎麼會突然這麼不理人的？明明剛剛——乖乖被抱著洗頭的。
一定是菲利亞小姨哪里教錯了一步。
總之無論厲淵說了些什麼, 浴缸里的裴年——是堅定地單手捂著一只耳朵，鴕鳥一樣地連抬頭看都不願意看厲淵一眼。
堅決不想理這個家伙, 魚耳朵尖尖——有點發燙呢！
「一直躲著的話, 頭上的泡沫沖不干淨，而且你……」
只是出乎裴年意料的是, 厲淵這次剛剛無奈地說到一半就突然沉默了，甚至有些情緒不明地看向了浴缸里。
本來不肯出來的裴年，反而被這陣突如其來的沉默給搞得耳朵微微抖了一下。
這家伙又怎麼了啊？突然不說話, 讓魚有點奇怪！
就在裴年抬起眸子看向水面的下一秒, 伴隨著一陣微妙的水聲, 一顆草莓突如其來地浮現在了眼前正中央。
裴年這只魚眼睜睜地看著這顆紅草莓隨著浴缸里的水流, 一點點地飄向了厲淵的方向。
誒, 怎麼會有草莓掉水里了？不是都在自己碗里的嗎？？
裴年狐疑地抱緊了懷里的陶瓷碗, 甚至準備低頭仔細察看一番的時候，卻突然反應出來了一個無比可怕的事————
淦，自己剛剛一時激動居然直接抱著草莓碟子沉到水里了啊！
碟子里的草莓全都在水里浮起來了, 只有幾顆——顫顫巍巍地沉在盤子里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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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mm……」
裴年震驚之下甚至一不小心忘了自己——躲在水里，剛amm地叫喚了一聲，瞬間就被水流給嗆得蹙眉咳嗽了起來。
本來厲淵看到先前草莓泡水的那一幕其實沒有多在意的。
畢竟奧古斯送來的草莓已經被小家伙全部無意識失手泡到水里了，馬上睡覺前再讓人送一份過來也無所謂。
反而——有些微妙地想看看, 小家伙發現自己把草莓泡水里之後的表情。
卻根本沒有料到，——一刻還安安靜靜躲在水里的這只魚，會突然咳嗽著蜷縮成了一團，懷里的草莓盤子都徹底打翻了！
顧不——身上新換的干衣服，厲淵立刻伸手就把這只嗚咽著的幼崽魚一把從浴缸里抱了起來，任由小家伙緊緊地攀在了懷里。
「別怕，先屏住呼吸知道嗎？」
對于厲淵來講，懷里小家伙咳嗽的聲音也帶著點女乃味，听起來就像是在打嗝一樣，——一個勁兒地躲在你懷里渾身都微微顫抖。
聞著這滿懷的海鹽味，厲淵只能輕拍著小家伙後背，原本干燥的衣服也幾乎被打濕貼在了身上。
只是一只魚到底為什麼會嗆水呢？
「咳咳……wu！」
裴年也有點絕望，啊啊啊啊簡直可怕！！
自己作為一條魚居然在水里嗆水了！？
雖然這跟以前自己偶爾在泳池里張口喊人導致喝了一口泳池水有異曲同工的味道……只不過當時也沒有厲淵在旁邊全程圍觀這麼丟臉啊！
嗚嗚魚生有點過于艱難了！
「——難受嗎？要不要去找醫生？」
摟著這條尾巴也緊緊貼在自己腰側的幼崽魚，厲淵甚至有些擔心嗆水後會不會出現什麼問題。
只不過想要把小家伙從懷里抱出來看看情況還有些困難，因為裴年死死地埋在了懷里，臉紅得根本不肯抬頭！
听著懷里不時傳來的笨拙咳嗽聲，厲淵連抱著裴年的動作都有些無措，遲疑片刻後還是試圖起身出門讓奧古斯喊醫生過來。
早知道——是應該讓別人帶著洗的……
自己好像確實照顧不好。
「am……！」
唯獨听到要去找醫生的時候，裴年這只魚強忍著咳嗽聲也努力地抬起了頭叫喚了一聲，揪著厲淵的衣領不肯人亂跑。
自己才不要找醫生啊……！
到時候醫生問起來出了什麼毛病，豈不是得告訴他是一只魚在水里嗆水了？？？
天惹，想想都覺得好丟臉！
于是剛準備起身的厲淵下一秒看見的，就是小家伙咳嗽得眼尾微微泛紅，偏偏還眼神濕漉漉地盯著你，緊張兮兮抓著衣領就是不肯你離開半步的樣子。
……
「抱歉……以後會一直牽著你的，不會再嗆水了。」
厲淵沉默了片刻，——是輕輕地對著懷里這只幼崽魚道歉起來。
「ammm……」
這家伙真的是聾子，根本听不懂魚說話，才不是要你一直牽著啊……
只是不想你帶著魚大半夜去找醫生而已。
t t
而裴年垂頭喪——地被厲淵抱著，連辯解的力——都沒有了，近乎自暴自棄地心想就讓這家伙誤會好了。
反正，抱著——挺舒服的。
比當初第一次像提著個塑料垃圾袋一樣的提著魚的時候要熟練多了。
而且這有什麼好道歉的，本來就是魚自己一不小心嗆水了。
魚尾巴有點不自覺地卷了卷，裴年嘆了口氣默默揪緊了厲淵的衣領，心情真的好古怪。
「阿啾——」
正盤著尾巴坐在臥室床——的裴年冷冷捂嘴打了個噴嚏，認命地伸手從懷里的面紙盒里掏出了一張面紙擦了擦鼻子。
浴室里匆匆結束了剛剛那場頗為失敗的洗澡，頭發倒是已經洗掉泡泡就等著吹干了。
只不過嗆水的後遺癥——有點明顯，就是鼻子里面特別難受。
甚至還有點著涼了！
原來變成魚也會感冒麼？
「amm……」
裴年難過地努力擦著鼻子，滿月復心事沉沉。
又是學習又是感冒的，嗚嗚，命運真的好過分！
不過由于面紙的尺寸是設計給正常人類使用的，裴年這只幼崽魚用起來就像是拿了一張過大的毛巾，一旦擦起鼻子半張臉都被面紙遮了個嚴。
「輕點，鼻子都紅了。」
一旁拿著吹風機過來的厲淵看見這一幕後，忍不住蹙眉按住了小家伙過分粗暴的手掌，抽了一張新面紙就蹲下來輕輕擦了擦裴年的鼻子。
「ammm!」
裴年被擦得微微後仰了幾分，不以為意地甩了甩尾巴，直到厲淵把面紙拿開了，才睜——眼楮揉了揉鼻子。
誒，好像是有點紅了。
不過這也不礙事，有必要凶魚麼，本來魚都答應陪你去學習了。
厲淵看著這只盤尾巴坐在床——的魚，突然就女乃凶女乃凶地瞪了自己一眼，莫名其妙地也不知道自己又做了點什麼惹到這只魚了。
剛剛嗆了水還沒精打采地躲在懷里，這會稍微恢復一點了，就又有了精神。
不過看起來倒真的像是沒有什麼大礙。
要不然也沒力——瞪人了，大概——躲在懷里哭呢。
「年年，看這。」
厲淵拿著光腦招呼了裴年這只魚一聲，瞬間讓裴年不明所以地看了過來，結——下一秒就被厲淵冷靜地拍了一張照片。
正好是裴年這只魚抱著紙巾盒，——可憐兮兮舉著一個面紙團兒沒來得及扔掉的照片。
「ammmm？？？」
這、這狗男人現在還偷拍黑照了？
到底跟誰學的啊，不會是真是菲利亞小姨教的吧？
裴年不可置信地捏緊了面紙團兒，——被厲淵毫無自覺地把光腦伸過來展示了一下剛剛的黑照，頓時整條魚都氣得有點水分蒸發。
「奧古斯听說你嗆水了，本來想給你找醫生過來的，我跟他說你不想去而且沒那麼難受了，所以拍張照給他看看。」
厲淵低著頭點擊發送，對話框里的奧古斯這位老管家顯然得知消息後也相當著急，一連發了無數道消息過來。
【厲淵︰已經沒事了，剛剛在浴室的時候有點害怕，現在已經基本上恢復了。】
直到厲淵將裴年這只魚的照片發過去之後，對面的老人家才明顯松了口氣。
【奧古斯︰那就好，沒事就好，下次還是得注意點。只是少爺，我覺得大概——是得請一位醫生過來，給小家伙做一個全面的檢查，您覺得呢？】
樓下的奧古斯看著照片也笑得皺紋微微浮現，感覺雖然被大少爺弄得嗆了水，但小家伙好像也——精神十足。
畢竟早就料到，以大少爺第一次帶著這只幼崽魚洗澡的情況來看，恐怕或多或少都會發生點什麼事情。
只不過當時既然大少爺堅持自己動手，小家伙又只願意黏著大少爺，奧古斯這位管家也說不了什麼。
甚至應該說，——好只是嗆了水？至少不是什麼其他更嚴重的情況。
而厲淵看著手里光腦奧古斯發來的訊息，倒是遲疑了幾分。
似乎的確是該給裴年這只魚做個全面檢查了。
當初就懷疑小家伙提前破殼是不是有什麼意外。
而且，破殼後的表現來看，跟一只正常的人魚不能說是一模一樣，但至少也可以說是毫無關系……
一般的魚真的能離——水這麼久也一點反應都沒有麼？
厲淵看向了裴年這只魚，惹得裴年皺眉不明所以地反瞪了好幾眼。
這家伙干嘛總是神神叨叨的！？
一會兒拍魚，一會兒又盯著魚看個不停。
唉，真是魚生好艱難。
裴年剛剛嘆了口氣，立馬又感覺到了什麼似的立刻抽出一張面紙狠狠捂住了鼻子。
「啊啾——」
小家伙這次噴嚏打得整只魚都抖了一下，不僅銀藍色的眸子濕漉漉的，連眼尾都泛紅了。
就跟被什麼人欺負了一樣。
每次被模到耳朵的時候，似乎也是這種反應。
拿著光腦的厲淵看著這一幕，心頭微妙地浮現了一道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