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曼陀羅花如果炮制不當,本身就有毒性,會給髒器帶來極大負擔。
小豆丁才六歲,脾胃又虛弱,那小身板幾乎喝什麼藥都扛不住。
因此,現在他昏迷不醒,並非毒蛇咬傷,也不見得是曼陀羅花的功效,很有可能是藥物中毒造成的昏迷!
如果用鴨跖草解毒,只會加重髒器負擔。
巧的是,破屋那兒剛好有治療藥物中毒的藥材——甘草!
他們三個長期受唐家人磋磨,身體底子都不太好,唐與柔之前特意上山采過甘草,將幾株都種在破屋前的菜地里,結果被鄉親們踩壞了。不久之前,她剛把甘草洗干淨。
倒是正好能用!
既然小豆丁是喝了藥才會昏迷不醒的,首先要做的是減少藥物的吸收。
唐與柔找了個盆在床邊接著,摳著小豆丁的喉嚨,扶著他把胃里藥吐干淨,等他情況稍微穩定後,再讓阿金叔將他抱來破屋。
她自己則率先回到破屋,開始處理甘草。
將甘草稍作漂洗,去除雜質,切碎了扔釜里炖煮成湯。盡管她動作麻利,思路清楚,還是花了一個傍晚才將甘草湯煮好。
天黑了,院子里飄著甘草湯的清甜味,就連幼娘和阿金叔都有些饞,眼巴巴地瞅著這鍋湯。
倒也不是不能給他們喝……
唐與柔察覺了他們的目光,無奈分給他們幾勺,余下的則給唐豆兒喂下了。
半夜。
蠟燭幽幽照著,屋中靜謐極了。
唐幼娘躺在唐豆兒身邊,陷入熟睡。
唐與柔睡不著,見唐豆兒的褲腿破了,借著燭光,給他縫起了褲腿。
她以前練習外科縫合的時候,研究過不同的刺繡針法,也試過縫布偶。做復雜的衣服不太行,縫個褲腿卻難不倒她。
夜深人靜,她居然在這里縫衣服……真有一種老母親的感覺。
「嗚嗚嗚……這里是不是地府了?娘,我被毒蛇咬傷了,就下了黃泉……豆兒終于又見到您了……娘我好想你啊……」小豆丁坐了起來,因著燭光很暗,唐與柔又和娘長得很像,他將蠟燭邊縫衣服的人認成了娘親,撲進她懷里。
唐與柔被這聲娘叫得心情更為復雜,知道弟弟是認錯了人,又因著他說什麼地府,忍不住對著他的腦門就是一個爆栗︰「你才在地府!就知道讓人擔心!河里多髒不知道嗎?還下水洗澡,越洗越髒!」
「嗷!好痛!」
唐豆兒大叫一聲,將幼娘吵醒了。
弟弟捂著頭,委屈︰「這麼凶的不是娘,一定是大姐姐!」
「還想找打是不是?!」唐與柔攥著拳頭。
「嗚嗚嗚……二姐姐,大姐姐打我!」小豆丁連滾帶爬,躲到了唐幼娘身後。
這小家伙精神頭不錯,看來是沒什麼大礙了。
真是虛驚一場!
山中雜草叢生,毒蟲毒蛇甚多。原主對山路很熟悉,每次上山都會找根棍子來打草驚蛇,以防被咬到。可唐豆兒年紀尚小,又這麼喜歡往山里跑,要是下次沒有了阿金叔的庇護,說不定還會惹出別的亂子。
到時候她和妹妹哭都來不及的。
看樣子得給他做些防蛇防蟲的藥粉,如果能找到雄黃就好了。
這個時代的人已經知道了雄黃的妙用,但礦山由皇帝分派給各王侯貴州,平民百姓無法接觸到礦產。去鐵匠鋪買個鐵器,都要登記人口,嚴格把關。
不然以這麼大的流民數量,連綿災年卻要交這麼高的賦稅,百姓早就揭竿而起了。
說起來,今天這件事之中,最讓唐與柔驚訝的是瘋伯娘。
听唐幼娘說,當時阿金叔大喊豆兒被蛇咬了。瘋伯娘一定是听見了這句話,才會將鴨跖草送給她,讓她給豆兒解毒。
楊冕都不一定能知道鴨跖草的功效,瘋伯娘卻知道得很清楚。
唐與柔又想起之前她和幼娘因唐狀元而落了水,瘋伯娘還讓唐豆兒給她們送來板藍根呢……難道她瘋癲之前,也是一個大夫?
……
今天是個分家的好日子。
被昨天這意外一折騰,唐豆兒臉色蠟黃,眼楮下黑眼圈明顯。
唐與柔覺得這還不夠,往他臉上抹了一把土,然後去雞圈里抓出一只母雞,砍了一刀,盛了點雞血,抹在小豆丁的下巴上,還在自己和幼娘衣服上也涂了不少。
等做好這一切,唐與柔很滿意地點了點頭。
唐幼娘在旁默默看著,有些驚恐地說︰「這真的和吐血了一樣。」
唐豆兒可憐巴巴地望著唐與柔︰「大姐姐,我們真的要這麼做嗎?這樣是在說謊,娘說,我們不能說謊話。」
唐與柔剛想說點什麼,就听幼娘喊道︰「你藏山果子吃獨食的時候,哪里想過不能說謊?那次要不是我發現那果子有毒,你現在小命就沒了!現在我們都听姐姐的,姐姐讓我們做什麼,我們就做什麼!」
唐豆兒嘟嘴,有些不服氣,但見幼娘也這麼說了,用力點了頭︰「知道了!我听姐姐的!」
六歲的弟弟,很多事還看不明白。
雖然幼娘的說辭也對,可唐與柔卻不想這樣敷衍過去。
她笑容微斂,正色道︰「豆兒,你討厭唐狀元嗎?」
提起這個小霸王,唐豆兒連連點頭,小臉涌起憤怒︰「討厭的!哥哥以前總是欺負我們!上次還把姐姐推下山了!」
唐與柔繼續問︰「那女乃女乃打娘,打我們,還來搶我們的東西,你討厭女乃女乃嗎?」
唐豆兒皺起了眉頭,猶豫了一下,點了點頭︰「嗯!」
唐與柔問︰「除了三伯娘和四姐外,你喜歡伯伯伯娘嗎?」
唐豆兒想了想,低下頭︰「大伯娘以前會給豆兒糖吃,已經有很多年沒有給豆兒吃糖了。」
唐與柔伸手模他腦袋︰「以後,你若想吃糖,大姐二姐找給你吃。你想上山捉兔子,只要你能安全回來,大姐二姐都支持你。如果你想識字,變得比唐狀元厲害,等開春後,大姐二姐籌錢給你找開蒙老師。等分家後,我們和爺爺女乃女乃都沒關系了,女乃女乃不會再來打我們。如果唐狀元再來欺負我們,我們就可以跑去里正那兒,甚至可以上縣衙去告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