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花廳外寒風凜冽。
小花廳內養著幾盆凌波仙子,花香四溢。
這里已經按照鄭氏的喜好布置得溫暖舒適,變化之快速連莫行川也暗暗咋舌。
鄭氏找他來,為的是京城的家書。
「這種時節,家書至少要走一個月。」莫行川知道鄭氏在等一個消息,只是,誰也不知道她等的消息是什麼。
鄭氏不再追問,轉而提起王妧的起居瑣事。
她必須讓自己忙碌起來,以此減少無謂的擔憂。
「天太冷了,姑娘只在暖閣里看書消遣。」
見莫行川顧左右而言他,鄭氏有些不快,說︰「你去告訴她,我既然來了南沼,自然要和王鄭兩家的故舊打交道。她也不能偷閑。」
莫行川記得王妧的交代︰對鄭氏的一切要求,先答應了再說。于是,他應了一聲是。
告退後,他把話帶到王妧面前,思索再三,替王妧出謀劃策。
他說︰「田夫人得知你回到容州,立馬就派人送了請帖來。回想年前,武仲和田大管家起了口角,她一直視若無睹,直到我們向她的管家賠了禮,這事才算過去。她前後的態度其實很耐人玩味。」
王妧心里清楚,她若不去赴田夫人的約,將無異于畫地為牢。
她讓莫行川在茶幾的另一側坐下,隨手給他倒了一杯茶。
「我已經讓賢叔查證清楚,當年我娘親去世的時候,田夫人遠在南沼,沒有回京吊祭,只是遣人送來奠儀。如果她和我娘親的關系不如張伯說的那樣親密,倒還在情理之中。」
莫行川點點頭,正襟危坐。他們無法通曉過去,只能勉力掌握即將要走的前路。
「我二嬸來得恰是時候。」王妧若有所思,「田夫人要我執晚輩禮,本來無可非議,可是,從我到達西二營那天起,她對我的試探一直沒有停止。」
她已經厭煩了這樣的試探。
鄭氏出身名門,輩分也和田夫人相當。同一番話,由鄭氏說出或由王妧說出,在田夫人心里的分量是不同的。
莫行川終于放了心。他的想法和王妧不謀而合。
只是,王妧還有一層擔心是他沒想到的。
「我的兩個妹妹要到京城去,我二嬸沒有留在滁州照料,反而送我來南沼,我不知道該怎麼開口求她幫這個忙。」
莫行川听後,這才明白鄭氏為何急著收拾好小花廳、安排拜訪故交的事務。
京城沒有消息傳來,對鄭氏來說也是一件難熬的事。他認為鄭氏多半樂意插手。但這只是他的猜測,一切還要王妧主動開口向鄭氏求助。
「如果事事計較得失,二夫人也不會送姑娘來南沼了。」莫行川說。
王妧心生感慨,她還沒有對別人說起過那件事。
「我二嬸確實心胸開闊、不計較得失,但是,她會分對錯。我二叔和她決意庇護我離開滁州、免遭仇人尋隙報復,不代表他們認同我爹的做法。」
她想到這些並不僅僅因為鄭氏的一個眼神。
「張伯受傷是因為黎焜,和燕國公府的仇家毫不相干。他們卻用刺傷張伯的罪名去追捕凶徒。這麼做,除了避免我借機追查當年的舊事,應該還有別的原因。」王妧臉上露出一點無奈和迷茫,「或許,他們覺得我爹做的事並不光彩。」
莫行川忽然感覺到自己的肩頭沉重許多。
從前,有張伯對他們耳提面命。面對問題,他有一說一,即使說錯了也沒有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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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伯讓他帶著眾人追隨王妧前來容州,他不慌不忙,因為他知道張伯會留在湖州坐鎮。
後來張伯在滁州受傷,眾人始料未及。棘手的事一樁樁、一件件,纏成一團亂麻。
幾乎是順理成章地,著手處理這團亂麻的人由張伯變成他莫行川。
這份差事有多難,他無法用三言兩語說清楚。但若他細細梳理,大半的困難其實都集中在一個人身上。
比如現在,他明知自己說出來的話會影響到王妧的思緒,開口時又怎能不謹慎?
「你覺得暗殺黎焜這件事,靖南王做得光彩嗎?」莫行川問。
王妧有些疑惑,她抿唇想了想,說︰「既是暗殺,當然不光彩。」
「靖南王治軍甚嚴,違反軍令,按律當斬。從靖南王的角度看,黎焜違令放走要犯,違令返回南沼,兩樣都是死罪,那麼,他為什麼要選擇一種不光彩的手段處理這件事?」莫行川反問她。
王妧左思右想,仍然想不明白。
莫行川看著王妧苦惱的模樣,心中不忍,開口打斷了她的苦思冥想。
他目光堅定,直截說︰「答案只有靖南王自己知道。」而燕國公當年做了什麼,為什麼要那麼做,也只有燕國公自己知道。
王妧愣住了。原來莫行川要說的是這個。
她自尋煩惱,還要莫行川來開解,實在太孩子氣了。想到這里,她不由得放下茶杯,起身走動。
一步、兩步,輕盈似落梅。
莫行川一見便知她想通了,也就不再多言。本來他還想勸王妧慎重對待這種不光彩的手段,又怕王妧不喜歡听他說教,干脆歇了心,提起一件王妧感興趣的事。
近來,王妧為了捕捉厭鬼的事,幾乎把有關南沼的各類記錄、史籍翻看了一遍。然而紙上得來終覺淺,龐翔正好彌補了她行動上的不足。
「龐翔幾次進入濁澤,得到一幅粗略的地圖。他說,濁澤里的情形和十多年前相比有了很大的不同。當年他們留下的記號大部分都消失了,能找到的一小部分也偏移了位置。還有,他說他們是第一次見到黑色的瘴氣。」
王妧蹙起眉頭。她試著找過濁澤的地圖,始終一無所獲,但她從沒想過自己動手做一幅。
「龐翔是一個人去的?西二營沒有阻攔?」她問。
莫行川猜到她會問這些,早已準備好說辭。
「我認為他的行動太倉促、計劃太冒險,所以我攔下了其他人。只有沈平跟去了,路嬰也主動跟著去了兩趟。」他先回答了第一個問題,又說,「石璧的態度轉了一個大彎。他放龐翔幾人進入濁澤,鱟蠍部並不知曉。他和容氏之間似乎已經開始變得貌合神離了。」
王妧不知怎的,突然想起周充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