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妧如芒在背。
台上,樂伶星羅的手不停地奏著琵琶曲。台下,賈四離開後再也沒有回來,連伺候茶水的丫環都不見了。二樓更是不聞人聲。
該來的終于來了。
一個面上半纏著紗布的男人從正門沖了進來,緊接著,十余個黑衣黑褲的蒙面人從心悅樓的各處窗扉涌入,慢慢將正對著高台的池座包圍起來。
趙玄的預料成真了,王妧卻高興不起來。
她來當餌,可是趙玄這個垂釣的人卻沒有表現出收線的樣子。更甚者,他還閉上眼楮,將手放在腿上,和著曲調的節拍一點、一頓,愜意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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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就在刀影晃射到趙玄臉上的時候,他倏然睜開眼,手一抬、一落,數道羽箭破空的聲音重疊在一起,沒入了鮮活的皮肉里。
蒙面人瞬間倒下了一半。
王妧卻被嚇了一跳,隨即瞪了趙玄一眼。
這人瘋了嗎!
他們兩個人還處在蒙面人的包圍圈里。趙玄以為他在二樓樓道埋伏的人手絕對萬無一失嗎?
那些箭只要有一支射偏了,威脅到的可不止她一個人。
也只有他,才會做出這種徹徹底底毫無意義的冒險。而她自己答應來作餌的決定真的有些草率了。
這時,幾道和蒙面人數目相當的人影順著樓柱滑下,蒙面人也反應過來,開始動手了。
王妧一手按著袖子里的匕首,誰知,場中的情形再次令她吃了一驚。
蒙面人不沖著勢單力薄的趙玄和王妧二人,反而掉頭去對付兵甲齊備的侍衛們。
遇上了不按常理行事的「刺客」,她的判斷、她的決定全都是白費了力氣。
似乎只有那個纏著紗布的男人是個正常人。王妧看他目標明確地揮著長刀向趙玄沖來。
可他卻在對上王妧的目光之後大驚失色,腳下一滯,身上再也沒有了方才一往無前的氣勢。
趙玄順著王妧視線的方向,看到了那個男人。
「全部擊殺,一個不留。」
如此冷酷的話從王妧耳邊響起。她來不及思索,毫不退縮地站了起來,指著那個人,喝道︰「拿下他!」
而不是「殺了他」。
趙玄沒有阻止,也沒有贊同,只是沉著臉一言不發。
那個人如她所願,被拿下了。四周的混亂也同時趨于平靜。
白色的紗布被扯掉,露出帶著咬痕的面孔,和王妧記憶里的方下巴拼接在一起,組成了一張臉。
她在城中遍尋不到的獵人姜樂,換了一個刺客的身份又冒了出來。
蒙面人幾乎全軍覆沒,只剩一個眼見事敗,轉身要逃跑,可已經來不及了。
侍衛雖然得到將刺客全部擊殺的命令,但前頭留了一個活口,這剩下的最後一個也就不著急了。
陳柘很想裝出一副慷慨赴死的豪邁姿態,可是那對他來說太難了。他想逃跑,他輸了。
「我是陳柘,你們看清楚了!趙玄,你看清楚了,我是王爺的親兒子!」他不管不顧地大聲呼叫。
他的吵鬧引來了所有人的目光。
趙玄抬了抬眼皮,有點吃驚,也有點疑惑。他勾勾手,侍衛們便把陳柘臉上的黑巾扯了下來。
他看陳柘的目光就像看一條離了水的魚。砧板上的魚,再怎麼奮力地掙扎擺尾,再怎麼奮力地張口喘氣,他都不在乎。
他只在乎為什麼釣上來的不是他想要的那條魚。
王妧注意到趙玄臉上的異色,她剛開口說出「難道」兩個字,余下的卻被陳柘打斷了。
「我是王爺的親兒子!」陳柘再次強調,「你敢殺了我嗎?你敢嗎?」
王妧听到這樣的挑釁,不由得失笑。陳柘這麼說難道是要刺激趙玄動手嗎?
毫無底氣的威脅就和紙折的刀劍一樣,傷不了別人,也保不了自己。
「你笑什麼!」
假如是趙玄笑話他,他忍一忍還能冷靜地駁回去,現在跳出來一個不知所謂的死丫頭,他還忍什麼?
陳柘想也不想地唾罵出聲,一邊罵一邊作勢要跳出來和所有看不起他的人拼命。
「你們都是死人嗎?」趙玄已在發怒的邊緣。
押著陳柘的侍衛這才反應過來,將丟棄在地上的黑巾撿起,一把塞進陳柘的嘴巴里。他們不想當死人,只有把敵人變成死人了。
陳柘還想頑抗,卻被侍衛看他的眼神凍住了。
他不想死。他的弟弟還在等他的消息。
王妧原本沒將那些污言穢語放在心上,她猜到趙玄因何不快了。
「我想不通,」王妧道,「我上次見到他的時候,他還是一個普通的山中獵戶,怎麼會摻和到這件事里頭。」
趙玄白了她一眼,他對蔫頭耷腦的姜樂提不起興趣。
「自不量力,該死。」他說。如果他今天無功而返,先前夸下的海口就會原封不動地打在他臉上。
王妧一听就知道,趙玄和姜樂之間一定發生過一些事了。既然趙玄不說,她便自己查。
她湊近姜樂,仔細看了看他臉上的傷口,問道,「你被什麼東西咬了?」
姜樂 著不說話。
王妧又拿出自己的匕首,在對方肩膀和腰部踫了踫,惹得姜樂吃痛地皺起眉頭。
「傷得挺重的。」王妧對著姜樂說完,又回頭看了趙玄一眼。趙玄說,他的獵犬被人下毒,他也用了相似的辦法報復。難道姜樂的傷是趙玄的獵犬造成的?
趙玄也沒有避諱她的探尋,神情坦然,幾乎像是在說︰就是我做的又怎麼樣?
王妧仍對姜樂問道︰「你是來找他報仇的?」
這是很合理的推測。
誰知姜樂听了,卻把頭一偏,無聲地否認了王妧的推論。
趙玄從她回頭的那時,心情不知怎的又暢快了。
「你問他,還不如問我。他身上的傷,還有他今日來此地的緣故,我知道得一清二楚。他不說,是因為他理不直、氣不壯,故弄玄虛呢。」
王妧果然轉過身來,疑惑地問︰「給你的獵犬下藥的人總不可能是他吧?」
趙玄搖了搖頭,盯著姜樂,毫不掩飾地露出不屑的神色。
「他代人受過,還把對方看成無辜。陳舞讓他來送死,他怎麼不自己找個地方撞死了干淨?」
陳舞?
王妧愣住了,不敢置信。可是姜樂和陳柘的表情卻在告訴她,她找了這麼久的暗害靖南王的黑手,就是陳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