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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0 靖南王(二十八)

踏入演武場,二人遠遠便听到一陣大聲的喝彩。

黎焜領著王妧,繞場邊回廊先向東面,又北折而上。場內正北面的高台上有道人影,王妧仿佛認出那是靖南王。

「每天近日中的時候,演武場實力出眾的兵士都會下場比試一番。如果連勝三場,就能去南關戍守;連勝十場,就能進乾九營。若是能連勝三十場……」黎焜說著,停頓了一下。

「想必,這樣的人要進赤猊軍是不在話下了。」王妧接了他的話頭,猜測道。

「不,」黎焜輕描淡寫的,修改了她的話,「這樣的人才有進赤猊軍的資格。」

當年,赤猊軍橫掃南沼,戰無不勝,到了決勝之戰,亂賊聞風喪膽。要保持連勝不容易,要進赤猊軍更不容易。

「赤猊軍的聲名我早有耳聞。」區區一間如意樓,根本無法和赤猊軍抗衡。王姍去年毫無勝算,換了她也是一樣。

黎焜先讓王妧到一處偏廳等候。大約過了半刻,她才得以前去拜見。

此時不是練武的時辰,講武堂顯得極為空曠。迎面有個氣勢凌厲的女子帶著兩個下屬向門口走來,正好和踏入堂中的王妧不期而遇。

對方身穿青藍相間、繡著鳳羽的長袍,袍袖寬大,遮掩了她的雙手,然而她手里拿著的一柄長矛卻暴露在別人眼底。長矛尖端不知為何沾著一團凝固而發黑的血漬。

執矛女子臉上由左眼至頰顴處有一塊大小如褓中兒巴掌的紅色胎記,也正由于這塊胎記,旁人幾乎注意不到她面色不豫。

兩人匆匆擦肩而過。王妧收斂了心神,她要面對的,是台上坐著的靖南王。

靖南王許晝看著眼前安靜得不像真人的孩子,不知怎的,想起了老燕國公。可笑的是,他如今幾乎忘記了老燕國公的模樣,也說不出王妧的容貌有哪一點像她祖父。

不過,有一點他敢確定,王家的人,都由不得別人小覷。

他听說,阿玄離京之前想對皇上下毒,被王妧阻止了。前兩天,阿玄伏擊鎮察司的人馬時功虧一簣,似乎也是因為她。自己的義子身上有什麼缺點,他很清楚。如果真的有人能左右趙玄的行動,他希望那個人始終能夠站在趙玄這邊。

想到這里,他才有了回神的跡象。然而就在這時,王妧開口請罪了。

「我混入王府別院,另有目的。」

靖南王心中驚異,他還什麼都沒說,王妧怎麼就告起罪來?但一轉念,他就明白了王妧的意思。

「你這個小機靈鬼,是不是阿玄對你說了什麼?」靖南王又好氣,又好笑,可是面上還是維持著長輩的莊重和威嚴。

王妧抿著嘴,默認了這個說法。

「你倒是說說,你混進舞師們中間,到底是為了什麼?」靖南王也想听一听,王妧能說出什麼理由來讓他買賬。

「我只是好奇。」王妧似乎在回想當日的情形,緩緩說道,「我在來湖州的路上听人說,湖州最近不太平,像我這樣的行旅之人最好不要到湖州來。我自然不相信湖州是豺狼之地。」

靖南王正貫注听著,臉上浮現出贊許的笑意。他雖不敢夸口南沼在他的治下夜不閉戶、路不拾遺,可這朗朗乾坤、清平世界也是有目共睹的。

「追根究底,那個人口中所說的干戈擾攘,只應著一件事。」王妧繼續說道,「春耕舞的舞師失蹤一事。」

靖南王听完,哈哈大笑。王妧能將她的任性妄為說成是人皆有之的好奇心,也算是口齒伶俐了。這個理由他認可了。

大笑過後,他免不得提起一個人。

「阿玄是個率真的孩子,做起事來卻沒什麼耐心。他從前遭遇過許多不公,可也沒有失了他的本性。如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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遺憾的是,他的話剛起了個頭,就被一聲叫喚給打斷了。

靖南王口中的「率真的孩子」,大大咧咧地闖進講武堂。守在門前的衛士甚至沒有阻攔的打算,可見趙玄平日里在靖南王面前隨意慣了。

「沒規矩的!有客人在,你來搗什麼亂。」靖南王喝罵道。

趙玄卻笑盈盈地,扭頭看著王妧,反問道︰「都是一家人,何須這樣外道?」說完他便發現,王妧的臉色漸漸僵了。

靖南王暗暗笑了笑,沒有駁斥他的話。

「王家乃是太後母家,算起來,阿妧也是我的表妹,不是嗎?」他故意搗亂,其實只是想看王妧被他說得無言可對的樣子。

氣氛稍有和緩之意,趙玄卻又開口︰「表妹,叫我一聲表哥來听听。」

「王爺說笑了,我豈敢僭越。」王妧一時被他的無禮激怒,話語雖然謙恭,神情語氣卻十分生硬。

趙玄听了,也沒有勉強,笑著承認了。

「對極了,我就是在說笑呢。」

靖南王正要提醒趙玄,不得把話說過了頭,他沒想到趙玄下一句話的矛頭會直直地指向他。

「有個自稱姓丁的女人被侍衛攔在門口,我看她有幾分眼熟,就把她放進來了。此時也不知她在哪處游蕩,義父,這事該怎麼處置?」

趙玄難得一副虛心求教的樣子,惹得靖南王愛也不是,惱也不是。

「我看她臉色極差,似乎身子不適。最好,還是請個大夫去看一看。」趙玄以手托頤,一邊思索,一邊點頭說。

靖南王听了這話,很快便坐不住了,只得暫時離開,留下趙玄作陪。

趙玄大搖大擺地,就近坐在左側的椅子上。他伸手點了點下首的位置,讓王妧坐了,才說︰「我再不出來,你就要被人吃了。」

王妧面露不解,她自忖進了靖南王府後謹言慎行,看靖南王也沒有過分為難她的意思。如今听他一說,王妧生恐遺漏了什麼,沒有急著開口說話。

趙玄搖頭嘆氣。

「你不是想知道王姍和我義父訂下什麼盟約嗎?我可以告訴你,那些條件,換作我是王姍,我絕對不會答應。除了你我的婚事,如意樓、雀部、甚至是燕國公府,她捧著她手里掌握的一切,只為了換我義父的一個承諾。」

這世上怎麼會有這樣死心眼的人?趙玄想不明白。但是,王妧會幫他弄明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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