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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67 一生二(十一)

張伯再次出擊後,無力支撐,扶著廊柱幾乎要站立不住。

就在這時,一陣拍手聲從屋中傳出,一個神采奕奕的年輕男子踱步出來。

「真不錯,」他拍著手說,「小老頭是個忠僕,你們燕國公府如此怠慢,難怪會涼了忠僕的心。」

王妧活動了一下發麻的左臂,終于認出了對方是何人。

端王。

她不由得想起對方與鎮察司的齟齬。當初在京城,她沒有答應與之聯手對付周充,莫非端王因此對她起了殺心?收買藍綾來殺她的人也是端王?

趙玄目不斜視地越過張伯,向王妧走來。他輕輕一笑︰「我又不會傷害你,你這麼防備我干什麼。」

王妧雙眉緊蹙。流言說,端王患有 癥,行動不能以常理揣度。然而,端王的暴戾無情,王妧是見識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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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該防備的,是像小老頭這樣的、把他們和燕國公府的恩怨算到你頭上的人。」趙玄在她面前三尺之處立住腳步。見王妧仍不言語,他若有所思地托著下巴。

「不如,我替你殺了他。」他大大咧咧地說道。

王妧一听,面色陡變。她終于開口質問︰「你到底想干什麼?」

趙玄抿著嘴,用不解的語氣解釋道︰「我是在幫你啊。你想保齊王,我沒有為難你。你來滁州時救的那個女人,要不是我出手,她根本活不過昨天晚上。你不感激我也就罷了,為何要這樣敵視我呢?」

他看見王妧眼里似乎結著冰霜,心里不知怎的突然刺痛了一下。

听他提到齊王,王妧心里有個念頭一閃而過,她再三思索,才終于抓住那一點靈光。她以前一直不明白,為什麼端王會那麼輕易就放過齊王,現在她有些明白了。

無論是齊王還是她,在端王眼里皆與提線木偶無異。他不會對一只木偶動起殺心,卻可以心安理得地將之推入火坑。這樣的人幾乎不可能買凶來殺她。

「我要走的原本就是一條絕路,你也不用費心推我一把了。」王妧說道,她的神情語氣已經不再帶著明顯的敵意,只是仍存有戒心,「若不是你煽風點火,張伯即便對燕國公府心存怨憤,也不會魯鈍至此。殺了我,于他的處境又有何助益?」

她的話同時也是說給張伯听的。趙玄的出現解釋了張伯為何選在她來滁州的時候發泄怨憤,可這件事仍然有許多她不能理解的地方。

張伯平復了氣息,靜靜地站直了看著二人。

「他都快病死了,能拉著燕國公府僅存的血脈陪葬,就算死了也是笑著死的。」趙玄說得理所當然,絲毫不在意站在他身後幾步外的病弱老人,「我讓你看清了他的真面目,你該感激我才是。」

王妧怔怔地,她不相信趙玄只是為了一句「感激」。

趙玄覺得可惜,他撇撇嘴,隨即正色說道︰「不管你心里在想什麼,你都錯了,我會一一證明給你看。你當初拒絕我的理由是,鎮國公府和燕國公府的恩怨你管不了,也不想管。可是,這些恩怨你真的躲得過嗎?害老頭蹉跎了半輩子、才志無處施展的人是你祖父,如今老頭卻想殺了你。害周充家破人亡的人是王姍,你認為周充會怎麼對待你呢?」

他說完,嘴角露出一絲笑意,徑自離去。

這就是趙玄的目的?證明他是對的,她是錯的?

王妧立在原地想了許久,最後,她把目光放在面前那個 瘦的老人身上。他那過分銳利的眼神已經完全收斂起來,病態褪去,張伯變成了一個再普通不過的老者,這才是王妧臆中的形象。

「你打算怎麼處置我?」張伯等王妧打量夠了才問。

王妧蹙著眉頭,反問道︰「你還想殺了我嗎?」

張伯平靜地搖了搖頭。

「你把朱頂怎麼了?」王妧又問。

「被我迷暈了,正在屋里躺著。」

「端王帶來的人呢?」

「都撤了。」

「你制服了朱頂,沒有道理拿不下我,這個破綻也太大了。」

「他對我毫無防備。」

「如果端王真的想殺我,你如何抽身?」

「屋里有條暗道,埋伏了些人,足夠應付了。」

雙方你問我答,竟流露出幾分默契。

王妧並不著急去查看朱頂的情況。她看著張伯的眼楮,那雙眼曾向她表達出主人的怨恨、憤怒和心如死灰的哀痛,可她卻再也找不到這些情緒了。

「要想探清端王的虛實底細,根本不必瞞著我,在我面前演這出戲。」

張伯一時語塞,微微垂下目光,才說︰「是我自作主張,任憑姑娘處置。」

能指使張伯做這件事的人,王妧只想到了燕國公。可燕國公遠在京城,不可能及時做出如此詳密的布置。

「以後發生什麼事,我都會猜疑你,朱頂恐怕也很難再全心信任你了。」

話已至此,張伯仍不願意把其中的緣故說出來。王妧便不再開口了。今天的事對她來說不過是個插曲,她更不能越過燕國公處置張伯。

王妧臨走時,張伯又對她說了一句話︰「我會把這件事的始末稟告給國公爺。」

出門後,王妧把目光投向街尾拐角處,過了好一會兒,看到六安探身出來。他環顧了四周一遍,略微低著頭向她走來。等他走近了,王妧看清了六安的正臉。他的嘴角破了一道口子,神情也十分淡漠。

「怎麼了?」王妧問道。

「我把白先生的手下暴露給周充,被他趕出來了。」六安語氣尋常。

王妧嘴角動了動。她猜,六安是因為怕痛才不笑了。但她沒說出來,也沒問他躲在一旁看了多久的好戲。

「走吧。」她只說了兩個字。

六安終于抬眼與她相視,可王妧沒等他回答,已轉身往街頭的方向走了。六安看著她的背影,巷陌之中的幽靜和清冷像花粉一樣沾上了她的衣角和裙擺,在他眼里形成了獨特的印記。

他追上前去,絮絮說起昨夜周建遇襲的情形,還有他如何被圍堵而受了傷,白先生急著離開滁州,不得不放過他,不過下次見面的時候,這筆賬還是要算的。

王妧時而皺起眉頭,時而反問他兩句,心中小小的一點誤會也在不知不覺中消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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