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怦怦、怦怦……」
半空——, 仿佛處處回蕩著寧青青的心跳聲。
她緊張兮兮地盯著那一圈圈側臥在地上一動也不動的妖獸,心——也不知——恍然大悟,——更加迷茫。
受害者——虎作倀, 這倒——她事先——預料到的情形。
她偏頭, 瞟了謝無妄一。
他依舊——那副波瀾不驚的樣子,也看不出他——猜到——猜到。
此刻她不敢問。
別說吱聲了, 她只恨不能摁住胸腔——那顆怦怦亂跳的心髒, 讓它不要發出響動, 以免驚動不知潛伏在何處、不知何時現身的凶手。
她的手指不自覺地攥住謝無妄的衣裳,攥得指骨發白。
他拍了拍她的手背。
懶洋洋的模樣, 倒像——些期待。
這個鳥人,膽子也不知道——用什麼做的, 永遠天不怕地不怕。
寂靜持續了大約一刻鐘。
就在寧青青忍不住想要悄悄說句話之時, 變故, 陡然發生!
只見躺在正——的那只象妖忽然扭曲地勾下腦袋,長而鋒利的獠牙干脆利落地劃向自——的月復部!
「呲——啦——」
令人毛骨悚然的撕裂聲響起。
旋即,一道又一道皮肉分離的聲音從妖獸群——傳來。
寧青青——了個寒顫,難以置信地掃視一圈。
只見狐、狼這一類月復部薄而柔軟的妖獸, 肚皮已然洞——, 內髒、血腸、妖丹像涌泉一般撲了出來,熱騰騰地跳落到地面,一抽一抽地蹦不停。
它們的軀——乎不動, 只——後腿的肌肉時不時無意識地抽搐——下。
寧青青驚得屏住了呼吸。
象、鱷一類的硬甲妖獸月復部也陸續淌出了內髒。
很快,鮮血連成了巨泊, 將這一群仍在隱隱痙攣的妖獸徹底包圍。它們口鼻涌著血,身——也流著血,獠牙、利爪浸在四散的血泊之——, 掩去了那些自絕的痕跡。
漸漸地,本就——什麼聲息的祭場徹底變得一片死寂,只余血氣沖天。
寧青青心頭冰涼,胸腔一片憋悶。
她松——了手,不再死死攥著謝無妄。她知道,那個可怕的東西隨時——可能前來收割祭品,她不能妨礙謝無妄的戰斗。
因——極度緊張,視野收束成了窄窄一條,她必須艱難地轉動脖子,才能觀察四周。
天地之間,一片寂靜,只——淡黃和淺綠色的毒瘴仍在不疾不徐地游走。
她的腦海——像——繃著一根弦,不停地發出‘嗡嗡’聲。
在這個不合時宜的時候,她忽然想起了從前。
謝無妄的生命——,從來也——間斷過血腥和殺戮。而她的生活卻簡單、空白,她——自——的重心,只會時刻惦念他,依賴他。
這樣——很糟糕的。
譬如在此刻,若——個什麼人——自——發些無關緊要的傳音,訴說風花雪月的寂寞,——要因——她——及時回復而傷心……想想——叫蘑菇十分頭大,恨不得用菌絲拍扁對方的腦袋——
所不欲,勿施于人。
她決定單方面原諒那些年謝無妄——回復的傳音,不再與他計較。
視線慢慢轉過一圈,又回到血氣沖天的尸堆上。
周遭——無任何動靜。
她不動聲色地吐了一口長氣,重新吸一口吊在胸前,然後望向四面八方。
毒瘴緩緩游走,大地一片空闊,連個鬼影子——見不著。這一隊自裁者將周遭清理得十分干淨,——且留下了佔領的痕跡,——色的妖獸——會遠遠繞行,不會過來湊熱鬧。
天地之間除了這一堆獻祭的血肉之外,像——什麼也。
那個東西,在哪呢?
它怎麼——不來?
它何時才來?
寧青青腦海——那根弦繃得更緊,發出「嚶——」的銳聲。
後背一——一——洇濕,一陣晚風掀起寒顫時,她驀地醒神,意識到已經快要入夜了。
難道夜里才來嗎?
腰身一緊,謝無妄攬住她一掠而下,雙足踏進凝固的血泊。
他抱著她,——讓她沾到血污的地面。
「看看。」他沖面前一枚染血妖丹揚了揚下頜。
緊張的蘑菇——些不在狀態,伸出的手指像木偶一樣,一頓一頓,動作帶著——神經質。
菌絲探出指尖,也——一扯一扯地往前抻。
謝無妄心——十分好笑,——防她惱羞成怒,他刻意壓平了嘴角,擺出一副嚴肅的表情。
堪堪觸到妖丹時,她驀地停下,大睜著——楮偏頭看他,問道︰「——要吃掉孢子,破壞即將來臨的邪惡獻祭對吧?」
謝無妄輕笑︰「隨你——興。」
「哦……」蘑菇愣愣——頭,決定保守一——,不要太莽。
菌絲小心地觸到妖丹,探入——
「啊!」她輕輕地驚呼一聲,菌絲‘嗖’一下縮回了指尖,比兔子逃得——快。
她吸著涼氣,錯愕地把——楮睜得更大,難以置信地轉頭看向他︰「謝無妄,孢子,——了。怎麼會——了!」
她百分之百確定,這一群妖獸對付漂亮溫和的大蛇時,身上絕對帶著邪惡孢子。
可——此刻,在凶手——現身收割的情況下,妖丹——的孢子竟然消失無蹤!
怎麼回事?!孢子呢?!
她深吸一口氣,再度探出菌絲,飛也似的把周遭小山般的尸堆全部檢查了一遍。
一枚孢子——不剩,全部消失無蹤。
寧青青感覺自——頭皮——快要麻炸了,後背上一股接一股,不斷地升起寒流。
怎麼可能?她和謝無妄,明明一直盯著,——楮眨也——眨過!
謝無妄帶她一掠而起,廣袖輕揚,手掌翻覆,蕩出滔天焰浪。
狂焰轟然漫卷,尸堆落入火海,燒出一片‘ 里啪啦’的焦臭味道,頃刻便化去了皮肉骨骼。
火焰焚盡尸堆之後——不停歇,而——繼續往下,將荒土焚炙成灰。
灰黑色的巨大焦坑迅速向著四面八方蔓延。
掘地三丈,一無所獲。
謝無妄長眉微凝,足尖一——,帶著寧青青瞬移到了百里之外,按圖索驥,找到了下一處陣穴。
這里,同——一模一樣的妖獸尸堆,位置恰在陣穴上。
寧青青緊抿雙唇,探出菌絲一一查過——例外,這些妖丹——的邪惡孢子不知何時已盡數——幕後黑手收割。
她的心髒——懸起,在喉嚨口胡亂地蹦。
心——既——驚駭,更——恐懼。
無論人——蘑菇,——會本能地畏懼未知,尤其——下這般,邪惡神秘的未知。
謝無妄——不停留,繼續長身掠向下一處。
他動作奇快,所經之處隱隱帶上了焰跡,將四方游蕩的妖獸——吸引了過來。幸好遍地——現成的食物,妖獸們落向那些尸堆大快朵頤,壓根——意識到,食物們的今日,興許便——自——的明日——
這些食物作餌,倒——不長——的妖獸上前妨礙謝無妄與寧青青。
三個時辰之後,一百零八處陣穴,盡數檢查完畢。
情形完全相同。
所——妖丹——的孢子,全部已——成功收割。
寧青青心頭發寒,吸入肺腑的空氣像——浸滿了陰寒的邪氣。
這——縱橫千里的地域哪!究竟什麼樣的力量,能夠做到這樣的事情?
那樣的東西,豈——人力可以匹敵?
休說匹敵,在——皮子底下,它亦——來去無蹤。
怎麼——?
倘若它忽然出現在身後對他和她下手的話,恐怕就連謝無妄也提不起一絲防備吧?
古人說得——錯。
這——邪神,而非人。
她抬頭望了望天空,不知——不——錯覺,感覺頭頂上方的大封印似乎變得薄弱了許多。
「距離最外層的收割——七日。」謝無妄的聲音依舊平靜,「七日之內,要麼解決所——妖獸——內的邪物,要麼殺光萬妖坑——所——的妖獸,方能阻止獻祭。否則,它便要破印而出。」
寧青青齒間發冷——
封印了數萬年的邪魔,看不見模不著,一旦降臨世間……她不敢想象那將——什麼樣的景象。
「七日。」她目光發直,「殺光妖獸,不可能。」
就算將世間所——的修士——召集到萬妖坑,所——人——不顧性命,甘願與妖獸同歸于盡,那也做不到七日之內殺光全部妖獸——誰勝誰負——難說得很。
想要阻止下一場獻祭,只能解決掉所——妖獸——內的孢子。挨個替它們清理——不可能的,別說只——七日,就算——她七百年,也做不完這麼浩大的工程。
所以,——前只剩下一條前途未明的路,那就——用孢子來對付孢子。
她輕輕吸著氣,逼自——鎮定下來。
兩只又大又重的手沉沉摁上她的雙肩,十指一握,把她的小肩頭連同一部分細胳膊攥在了掌。
謝無妄俯身下來,一張俊美無雙的面孔懟到了她的面前。
「阿青。我去瀛方洲取神戟,七日之內,必定返回。」他說得慢,讓她一字一字听得清楚明白,「我已召回浮屠子,未來——日,他會——你提供足量的煉神玉髓與妖丹,若——可能,你盡量將修——沖上合道,待我歸來。」
她將每一個字——過了過腦,然後認真地緩緩——頭。
七日之內,她晉階合道,變成蘑菇,與他一起繁殖噴出孢子,——唯一一個救回所——妖獸的辦法。
但——,這條路徑——太多不確定因素。她能不能在七日內晉級合道?變身蘑菇之後她能不能釋放孢子?她的孢子——能力治愈妖獸?這些——未知之數。
所以謝無妄必須去瀛方洲,取回那把上古神戟。若——孢子計劃失敗了,——神戟在手,興許他——能與邪神一戰!
她道︰「明白。在你回來之前,我一定晉階合道。」
謝無妄輕笑一聲,道︰「不要太過勉強,盡力即可。就算——能晉階合道,我亦能滿足你的小小色心。」
寧青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