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層下方, 刑殿各部眾像一道道流星掠過天際，很快就連影子尾巴都-不到了。
謝無妄卻依舊不疾不徐。
寧青青奇怪地望向-︰「你在散步？」
謝無妄微眯著雙眼，漫不經心︰「我不擅-海底撈針。」
寧青青更加狐疑——這-家伙竟會開口承認自己有短處？這不像謝無妄的風格啊-該不會也中招了吧？她緊張地瞥向-的心口。
要-連-也被控制的話, 那就不需要撲騰了, 大家一起等死即可。
謝無妄續道︰「只擅-翻江倒海。」
寧青青︰「……哦。」
偷偷瞥-一眼，見-眉眼清冷懶散, 一副渾不在意的模樣。
不得不說, 和謝無妄在一起, 總-非常讓人安心，好像天塌下來也沒有什麼關系。
這——非常可靠的家伙。
她認真思忖了一會兒︰「所以, 那些人在清醒的時候，根本不-道自己做過什麼壞事對嗎？」
謝無妄頷首︰「大致如此。謝城一案後, 虞浩天曾接受多方訊問, 近百位典刑官查審之後, 都認為出手襲擊你三人的並非虞浩天本人，並且堅信不疑。追查孟憨下落也-虞浩天負責多年的事情，隱衛跟著-，全程並未-現任-不妥, -一直在認真辦事。」
寧青青慢吞吞地點了下。
虞浩天一切都-常, 只在帶回地圖的那一瞬間翻臉刺殺，這一幕，與她在黃小泉的記憶中-到黃威突然變臉虐殺妻兒的情形-其相似！
只不過, 黃威當時手刃妻兒-為了隱瞞音朝鳳欺騙、玩弄女子的事情。但如今音朝鳳已死，魂魄早過了奈-橋, 怎麼還可能控制虞浩天、白雲子、毛英俊這些人呢？
當初音朝鳳事-自裁，將-多謎團帶進了地府。
能夠惑人心智的魔蠱，那可不-尋常的魔蠱啊。
「至于白雲子。」謝無妄唇角微勾, 「整-聖山上，能做出以假亂真的手令之人，只有左、右-使二人，也就-白雲子和浮屠子。浮屠子人在瀛方洲，所以毛英俊手中的假手令——出自白雲子之手。」
「哦……」寧青青緩緩點。
難怪謝無妄認定白雲子有問題，而不僅僅-懷疑-
輕輕嘖了一-，清冷俊美的面龐上明晃晃浮起一絲嫌棄︰「白雲子腦子不好用，平日便像-在夢游，魔蠱恐怕也難肅清-的記憶。偽造手令之事-只當-夢，所以下意識地-道毛英俊假傳聖令。」
寧青青︰「……」
這-解釋，她-服氣的。
謝無妄能任命一-腦子不好用的人做貼身右總管，她也-服氣的。
她生無可戀地偏-望向-，見——側眸望向她。
四目相接，雙方眼楮里都閃動著新奇的光芒。
在-生過那麼多事情之後，-和她竟能這般「認真嚴肅」地談論公事，還聊得有來有去，實在-不可思議。
「既然如此，」她輕輕咳了下，轉開了-，「殺掉毛英俊-不-有些不妥？」
畢竟這些人作惡並非本心，而-被控制了。
毛英俊殺死老嫗、劫走雲水淼，並不——自身的意願。
但-听謝無妄話中之意，不但要殺了-，還會殺得挺可怕。自謝無妄開口之後，寧青青的眼-一直就晃動著徒手剜心的畫面，簡直-毛菇悚然。
謝無妄語氣淡淡︰「沒有不妥。」
「可-，若-只-被控制著做了壞事的話，其實也很無辜啊。」她有些不解-
的視線落在她的臉上，深邃、清冷而嚴肅。
她-道-又要教她，于-屏住呼吸，稍微睜大了眼楮，認真地听-說話。
等了好一會兒，謝無妄卻沒有開口。
寧青青︰「？」
終于，-眸光一晃，輕嘖一-，懶洋洋地轉開了臉。
「那麼多冊子，都沒——吧？」-輕飄飄地問。
寧青青︰「……」忽然心虛。
「-了一部分呀。」她的-音干巴巴，「最近不——生了很多事情嗎？草原那邊、瀛方洲那邊，還有邪惡孢子的事，哪能全部兼顧？我已經見縫插針地在學了。」——
了。
明明-音溫柔和煦，卻讓寧青青有一點後背-涼。
「以阿青的聰明，但凡-完半冊-，便該-道為-要殺毛英俊。」
寧青青︰「……呵呵呵，雖然我確實很聰明，但-政務方面的事情我當真-一竅不通，你不必寄予-高的期望。我在處理妖丹的時候，至-已經-完三本冊子了！」
謝無妄一眼便將她-穿︰「修煉累了便-上幾眼，左眼進，右眼出。兩害相權取其輕？嗯？」
寧青青︰「……」——不-在庭院里偷偷留了什麼天眼通？
「無事，」-很體貼地道，「自己悟到方為真。在找到毛英俊之-，你告訴我答案。為什麼-該死。」
寧青青︰「……答錯會怎樣？」
謝無妄的-容更加溫和︰「宮中妖丹所剩不多，倘若有那麼一兩-月接續不上的話，阿青-躺在庭院中曬-陽虛度光陰，還-用心讀-，自行選擇。」
寧青青︰「！」
一兩-月只能對著那些金冊子？殺了她算了！
有那麼一瞬間，她忽然與板鴨崽深深共情。
——謝無妄老狗逼！
——俺殺謝無妄！
憤怒的蘑菇氣呼呼地瞪著雲層下方的大地。
眼見謝無妄已慢悠悠越過江都地帶，追拿毛英俊的天聖宮門人依舊沒有傳來任-消息。
仙域廣闊，身為戰殿殿主的毛英俊深諳反追蹤技巧，這一藏，當真如同大海撈針。
「毛英俊抓走雲水淼，目的-什麼呢？」寧青青憂郁地琢磨。
「進西陰、設陷阱、英雄救美。」謝無妄唇角微勾-
的語氣平靜而篤定，讓寧青青不禁微微一怔。
她轉了轉眼珠，仔細思忖片刻之後，-現謝無妄說得非常有道理。
無論幕後主使究竟-誰，籠來籠去，也不過就-這麼幾-目的。
進西陰自不必說。西陰乃-傳說中上古神族的遺地，從來不曾有人踏足。雖然里面藏著無窮的風險，但-其中機緣更-不可估量。
設陷阱也很好理解。虞浩天種種叛逆之舉，都-奔著取謝無妄性命而來，所以控蠱的黑手再用「西陰神女」將謝無妄引進另一-陷阱的可能性也不小。
至于英雄救美嘛……雲水淼不-好人，這一點毋庸置疑。編一出英雄救美的戲碼來借機接近謝無妄，也-她能干得出來的事情。雲水淼並不-道她已經-為倒霉的馬尿酒而暴露了身份，一次踫壁之後，她必不會善罷甘休。
寧青青在青城山時，曾偷偷-遍了師姐們藏在枕-下面的凡間話本，深諳各式套路。其中最常見也最經典的便-，女子-為意中人的冷待而傷心失意時，身邊-好出現痴情又優秀男子與她曖-昧不清，或-被-的男子強行擄去險些-生奇奇怪怪的事情，以此來激起那位意中人的勝負欲、嫉妒心和佔有欲，非得把女子奪回自己懷中。
千百年來，屢試不爽-
雲水淼干得出來的事兒。
蘑菇的腦袋里瞬間照著話本的思路腦補了一出戲——謝無妄力挽狂瀾，在雲水淼即將被毛英俊這樣那樣的時候救下了她，美麗的神女奮力抵抗狂賊，已耗盡了氣力，衣裳被撕破-許，半掩的嬌軀綿軟地癱倒在英雄懷中……嘶！
只可惜，謝無妄顯然-那種會撕了話本的男人。
種種算計，在-面-就如過家家一般-
，只會臉上假-溫柔，心中冷漠嘲諷，安靜地-對方表演。
寧青青垂下了眼角，涼涼瞥了謝無妄一眼。
謝無妄︰「？」
寧青青慢吞吞地把臉轉開。
謝無妄這只狡猾千年老狐狸，早已-透了人心。
她，從-也曾不自量力地在-面-使過不-小花招啊！有些就-照著話本上學來的。
想想那些在-面-無處遁形的小心思，真-尷尬得手指抽筋。
萬幸已經與-和離了，她可以強行翻篇！
反-她如今和-什麼關系都沒有，-絕對不好意思提從-的事情。
蘑菇安撫好自己，若無其事地迎上謝無妄微微疑惑的目光，恰到好處地沉吟︰「為什麼毛英俊該殺呢……-殺死一-無辜的老嫗，劫走西陰神女，觸犯了律法，但-被控制了啊……」
假裝自己一直在思考-方才的問題。
謝無妄微微挑眉，露出一點‘孺子可教’的神色。
「為什麼該殺呢？」她把臉轉到另一邊。
鐵律如山，不可動搖？雖然這很有謝無妄的風格，但她覺得-要的-另外一-更客觀的答案-
到用時方恨。
早-道就該抽空讀-半冊-嘛。
「謝無妄……」她耷拉著眼楮，「為什麼什麼事情都-你說了算啊？」-
輕輕地-了起來。
她偷眼瞄-，——真-還-假。
分辨不出-
沒轉-，只-微微將高大的身軀俯向她，俊臉側下來，挑著一點眉梢，道︰「-為我-天下共主。」
寧青青︰「……」
黑眸瞥向她，-道︰「你坐上這-位置，你也可以。」
寧青青︰「……」
她其實真的-一只很沒有上進心的蘑菇。
她只喜歡整齊、致密、均勻的東西，喜歡在自己的地盤上不斷地重復相同的韻律。
像那種奇形怪狀、復雜又麻煩的政務，實在-絲毫也不符合蘑菇的審美。
她憂郁地嘆息一-︰「取代你啊？不如讓我死了算了！」
她只-喃喃自語，卻被謝無妄听了-一字不漏。
挺拔的身軀微微一震-
動了動薄唇，-待開口時，忽然接到了虞玉顏的傳音——
「君上，找到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