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聶九羅下到樓梯-, -邢深招了招手,示意他上樓。

邢深起-過來,路過大眼時, 防他嘴巴得空瞎嚷嚷,-把團布塞了回去。

***

怕二樓不夠隔音,兩人上了三樓說話。

聶九羅先把畫紙遞-邢深。

邢深的眼楮,看屏幕和紙張上的字畫都很費勁, 他舉起畫紙,映著燈光看了好一-兒︰「什麼意思?」

聶九羅遲疑了一下︰「我只是懷疑……這一趟, 這小樓里, 被抓走了幾個?」

邢深仔細回-︰「連蔣叔, 八個吧。」

「八個,那加上瘸爹, 以及三人梯隊, 一共十二個?」

暫時是這樣,邢深點了點頭︰目前和老刀以及余蓉那頭都失聯, 可以確認的受困人數, 就是十二個。

聶九羅︰「對方讓我們趁早把人接回家, 還說告訴過我們去哪接——那應該就是南巴猴頭了?」

邢深沒異議︰「截止目前, 他們確實只提過這一個地點。」

聶九羅從邢深手中把紙拿回來︰「他們讓剛-和大眼傳話,-不能-說, 所以采用了這種模稜兩可的方式, 只有懂的人才懂。這棵樹上有四個果-,但不是正常結果, 采用了懸吊的方式,我的理解是,這代表了瘸爹和三人梯隊, 四個人,被吊在南巴猴頭的某一棵樹上。」

邢深頭皮一麻︰「吊死了?」

聶九羅搖頭︰「他們強調了‘天冷’、‘果-凍掉了’,我覺得不是吊死,-是就這麼吊著。」

邢深︰「你的意思是,瘸爹他們四個,現在正被捆吊在南巴猴頭的樹上?現在?」

聶九羅沒吭聲,只是轉頭看窗外︰雪-大了,已經在飛片了,這種天氣,深山里只-更冷吧,-把人活活凍死,真的也就是一夜的事兒-

不覺-了個寒噤,過了-才接著往下說︰「八號就讓我們接瘸爹了,我們都沒去,瘸爹很可能從八號……一直吊到現在,後來的那三個,是後吊上去的。」

「‘果-凍掉了,就埋樹底下,再結一輪新果-,直到掉完為止’——很可能是暗指,如果有人凍死了,他們-就地深埋,再把新的人掛上去。因為反正他們現在手上有很多我們的人。」

直到掉完為止。

邢深沉默了好一-兒,才說︰「這是個圈套,他們知-沒抓到所有的人,-引剩下的人上鉤。」

聶九羅看了他一眼︰「是圈套沒錯,一看就知-是。」

但是,這圈套太-人壓力了。

它傳遞出一個殘忍的信息︰你同伴的死活,掌握在你們手上,-不是我們手上。人,我們反正-陸續往那兒放,接不接,看你們。你們來得越遲,「果-」凍掉的自然也就越多。

然後……直到掉完為止。

邢深說︰「你別被嚇住了,這只是虛張聲勢,這麼多條人命呢,我就不信他們真的敢這麼無法無天。」

聶九羅︰「如果是真的呢,你預備怎麼辦?」

蔣百川不在,邢深就是-事人。

邢深答非所問︰「我順出七個號碼,里頭一定有余蓉的。阿羅,你手機方便用嗎?現在通知剩下的人最重要。」

聶九羅猶豫了一下,卸了手機殼,機殼之間,有幾張備用sim卡,-揀了一張替換原卡︰-幾乎不-蔣百川-電話,從來都是蔣百川聯系-,但未雨綢繆,必要的準備是要有的。

替換之後,-依次幫邢深撥號,果然,撥到第五個時,那頭傳來一個不耐煩的女聲︰「喂?」

邢深大喜︰「余蓉?」

***

聯系上余蓉,事情就好辦了,畢竟那頭人多,-人多意味著可以調用的資源多︰比如-匿名電話報警送剛-和大眼坐牢這事,就有人代勞了;再比如已經聯系了車-接邢深去和余蓉匯合,車——等在地標建築中心商場的大門。

聶九羅簡單收拾了一下小樓這頭,開車送邢深和螞蚱去中心商場。

這一晚的雪忽大忽小,不過估計最終也只是「小雪」,因為路面沒什麼積雪,多幾輛車一碾,就更加連雪的影-都沒有了,只余濕漉漉一條路。

但廣播里說,山地的雪-相對更大。

相對更大……

聶九羅的眼前——是濕亮的路-,但-總覺得路-深處有陰森樹影婆娑,樹上吊著的人在風雪間凍成冰稜,隨風慢悠悠地晃著。

邢深在邊上說了句什麼。

聶九羅緩過神來,但沒听清︰「你說什麼?」

「余蓉那頭是保住了,據-說,還馴了個什麼,到了之後,我再和-詳談。阿羅,你一起嗎?有咱們三個,有螞蚱,我覺得只要好好規劃,前景也不算很差。」

前景?十二個人生死不-的,談什麼前景呢?

聶九羅隨-回了句︰「我還有工作要忙,回去了,還得參賽。」

沒錯,參賽,老蔡讓-多拿幾個獎來著。

還說要介紹一個青年才俊——認識……

這一刻,聶九羅覺得自己過得真是有點割裂。

邢深不說話了,頓了-才開-︰「阿羅,我覺得,你自己的事可以先放一放。蔣叔現在被抓了,萬一他扛不住,把你-招出來了,你覺得,你還忙得了工作、參得了賽嗎?」

聶九羅抿了抿嘴唇。

「-如果他沒把你-招出來,阿羅,那就是拼命在保你啊,你就這麼放著他不管嗎?蔣叔對你,一直是不錯的,如果沒他,也沒現在的你了。」

聶九羅冷冷回了句︰「我沒說不管他,該幫忙的時候,我-出力的。還有,剛我問過你,你沒回答我——如果那兩個人傳的話是真的,你預備怎麼辦?你和余蓉匯合了之後,-立刻帶人上南巴猴頭嗎?」

邢深沉默。

聶九羅覺得好笑︰「帶或者不帶,答一句就是了,我只是-知-,你更傾-于怎麼做。」

邢深斟酌了一下︰「我很-救人,但這-顯是個圈套,去了也是有去無回。我傾-于先保存力量,再尋找機。」

聶九羅嗯了一聲︰「那十二個人呢,萬不得已,也就放棄了?」

邢深不敢說這話︰「這我得回去,問問大家的意-,這麼危險的事,我不能幫別人做。」

聶九羅笑了笑,說︰「懂了。」

***

聶九羅沒有把車-開到商場大門-

在街-停車,目送邢深拎著裝螞蚱的行李袋一路過去,直到看著他上了車,才掉轉車頭,去板材廠還車。

邢深的回答,其實很客觀。

對方敢設這個局,一定額外布置了什麼,誰敢拍板上南巴猴頭?-且蔣百川一行差點-軍覆沒,剩下的人多半已經是驚弓之鳥了。

大家的意-?用腳趾頭-都知-一定是什麼「從長計議」、「不要沖動」、「慢慢來」。

然後呢,果-就那樣,一個個地……掉了?

聶九羅把車-開下路-,疲憊地在方-盤上趴了。

天還沒亮,皮卡車的暖氣聲響不小,效果-幾近于零,聶九羅只覺得前心後背,腳上腿上,一陣陣涼意夾擊。

希望如邢深所說,對方只是「虛張聲勢」吧-

模出手機,——自己約輛車,頁面亮起時,才發現「閱後即焚」有條未讀消息。

廣個告,【  \\ 】真心不錯,值得裝個,竟然安卓隻果手機都支持!

難-是蔣百川那頭回的?

聶九羅瞬間坐起,點擊閱讀。

是炎拓發的。

——你們的人是不是出事了?

看了一下發送時間,是在一個多小時之前了,那時候-正忙,沒注意。

聶九羅鍵入︰是,你知-什麼?-

暗自祈禱炎拓可別睡覺,最好能立刻回復、馬上。

很顯然,這一晚于炎拓,也是個不眠之夜,那頭秒讀,然後回復︰知-得不多,听說是一鍋端,有個姓蔣的受傷了,被崩了半只腳。

聶九羅捧著手機看了半天,文字都焚毀了,-還對著空白的屏幕發怔。

被崩了半只腳是什麼意思?怎麼一上來就把人——殘了呢?-

定了定神,再次鍵入︰知-人被帶去哪了嗎?

炎拓回︰不清楚。

聶九羅有點失望,眼看著手機屏幕光黯淡下去,心里說︰關我什麼事呢?

可下一秒,邢深的話-似乎響在耳邊︰蔣叔對你,一直是不錯的,如果沒他,也沒現在的你了。

……

炎拓也許是個小角色,可此時此刻,他是-唯一的信息源了。

聶九羅重新激活屏幕,-炎拓發了句︰方便出來-個面嗎?

***

房間和樓-里都有監控,這種天不亮的點跑出去,很難解釋,炎拓思忖再三,和聶九羅約了早飯時。

時間還早,他鑽進被窩,強迫自己再睡一個鐘點,然-心中有事,很難睡得踏實,迷迷糊糊間,一直在-︰聶九羅不是一直不願意攪和進來的嗎,怎麼突然間轉-了?難-被一窩端的人里,有-特別關心的人?

……

剛過七點,炎拓就爬起來了,熊黑半夜就走了,這屋里,只住了他、呂現,以及昨晚受傷的那個。

炎拓先去把呂現的門敲得山響,呂現困得眼楮都睜不開,在床上吼︰「叫魂啊你?」

炎拓已經編好詞了︰「我要吃飯,冰箱里都速凍的,是人吃的嗎?-不讓叫外賣,我要吃熱乎的。」

呂現沒好氣︰「那你滾出去吃啊。」

「走路累,車借我。」

呂現怨氣沖天地開了門,把車鑰匙扔了出來。

炎拓撈了鑰匙就走,直下地庫,進了呂現的車之後,先關了行車記錄儀的電源,然後一路驅車出來。

在約好的街-,他看到了等在那兒的聶九羅,-倚著根電線桿站著,看起來就快睡著了。

炎拓把車-停到——邊,撳了聲喇叭。

聶九羅睜開眼,然後拉開車門坐了進來,剛一進來,就帶進一團寒氣,炎拓看到-眼瞼下方微微發黯︰「沒睡好啊?」

聶九羅隨-嗯了一聲,-豈止是沒睡好,板材廠還了車之後,——車往這趕,簡直是馬不停蹄。

炎拓把暖風-到最高,駛-最近的小吃街,做戲做-套,他既然是出來「買早飯」的,待-自然要帶幾份回去,阿貓阿狗都照顧到,後續干什麼都-更便利些。

車內溫度上升得很快,呂現的車是好車,座椅尤其舒適,聶九羅系好安-帶、倚靠進去的剎那,舒服得差點就-闔眼睡了,-掐了把腿側,問炎拓︰「你們把人一鍋端了,-把人帶去哪?」

炎拓搖頭︰「不知-,林喜柔在石河好幾處落腳點,我連-住哪都不清楚。怎麼,你-听這個,-去救?」

聶九羅問得委婉︰「你是不可能知-,還是說,多方-听一下、有可能知-?」

炎拓-了-︰「-听一下,有可能吧,如果有消息,我-通知你。」

聶九羅語出驚人︰「你能幫我救人嗎?」

炎拓一怔,下意識踩了剎車,車-一頓,就停在了空蕩蕩的路-上。

也虧得時間太早,-是郊區、左近沒車,四面起了薄霧,把視野攪得有點灰黃。

頓了頓,炎拓重新發動車-︰「聶小姐,很感謝你之前幫過我,但我沒法幫你做太危險的事,我的命挺寶貴,不是我一個人的,我得珍惜著用。」

聶九羅哦了一聲︰「那你前兩次,用得挺草率啊。」

炎拓知——指的是自己落在板牙手里,以及被螞蚱抓傷那次。

他點頭︰「是,所以我每次都反省了。我-,做人冷漠一點、戒備強點,心硬一點,對我來說,可能更合適。」

說到這兒,忍不住問了句︰「你-救誰?救人我做不到,如果能-到,幫忙關照一下、遞個話什麼,應該不難。」

聶九羅躊躇了-,覺得有關照總好過沒關照︰「腳受傷的那個。」

炎拓有點意外︰「就是姓蔣的那個?梳一個大背頭的……老男人?」

他曾遠遠地听過聶九羅和這個姓蔣的說話,听-語氣,完-公事公辦、錢來債往。

聶九羅點頭︰「受過他點恩惠。」

說話間,已經到了小吃街。

炎拓靠邊停車︰「你稍微等一下,我得-人帶幾份餐,回去好圓謊。」

***

難得幫人帶一次餐,不能太潦草,炎拓走了兩家店,訂了幾份相對豪華的,等餐的當兒,忽然-到聶九羅應該也還沒吃,于是-折回來,-問-要吃點什麼。

才剛走近車-,手已經預備敲窗了,-驀地停下。

過了-,炎拓湊近車窗。

聶九羅睡著了。

真睡著了,靠著頸枕,睡得很安靜,睫毛在眼瞼下方投下一圈暗影,不過,再仔細看,就知-人並不完-松弛,炎拓注意到,-搭在-側的那只手的食指,是微微翹起的,像是——上下唯一一處被甲枕戈的機關——他只要一拉車門,或者一敲車窗,-就-立刻醒過來。

炎拓縮回手,退開了幾步,轉頭-量這條漸漸熱鬧的小街。

這里應該靠近學校,街面上能-到不少穿校服的小學生,繼早點鋪之後,文具店、玩具店、教輔教材店等等也相繼營業。

距離他最近的是一家玩具店,店-正忙著往店門-的攤板上貨,一個不小心,有一只橡皮鴨-就滾到了炎拓腳邊。

炎拓撿起來看,這是只小黃鴨,通體黃色,有烏黑的眼楮和橙紅色的長喙。

店-問他︰「要-小朋友帶一個玩嗎?這是洗澡鴨,能漂在浴缸里的,捏了還-嘎嘎叫。」

邊說邊伸手過來,要示範-他看。

炎拓說︰「不用了,家里沒小朋友。」

他把橡皮鴨放回攤板上。

橡皮鴨安靜地蹲在那兒,很像很久很久以前,蹲在玻璃櫃台里的那一只-

小小的,連話都還說不囫圇的妹妹炎心,扒著玻璃櫃台不肯走,含糊不清地嚷嚷︰「鴨鴨,買鴨鴨。」

邊上的林姨俯下——,柔聲說︰「好,听心心的,就買鴨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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