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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時遲那時快,黑甲軍眨眼功夫到了近前。銳利的刀鋒在月光之下顯得格外森寒。劉在倪攝的護衛之下躲在樹後,心驚肉跳的望著如同戰神一般的黑甲軍。

弓弩手的箭矢上傷不到他們,他們手中的陌刀卻能劃破兵將的皮肉。不足以致命卻足夠把人嚇破膽。霎時間,尖利的哭嚎聲此起彼伏。也有膽子大的兵將揮刀反抗,刀刃觸到甲冑就像刺進一團稀薄的棉絮。

鬼兵!他們遇上鬼兵了!有人丟下刀劍,驚叫著跑開。

「那是久經沙場的兵戈之氣。哪怕他們已經死去幾百年,煞氣仍在,威勢仍在。」裴錦瑤肅然慨嘆,「黑甲軍果然名不虛傳。」

于她而言能夠見到史書上記載的黑甲軍是一件非常榮幸的事。

「那個……裴神機使,小的不是催您……時候不早了,咱們是不是趁亂入城?」小密探小心翼翼的問道。

裴錦瑤這才回神,向他歉疚的笑笑,「忙著看光景,把正事給忘了。」

小密探搖搖手,「您還記得有正事就好。」

裴錦瑤食指蘸朱砂在小密探掌心畫下幾道符文,「這是隱身咒。」

小密探忍著掌心的刺癢,表情相當復雜,「能隱身您還用招魂符干嘛?早知道就把五爺八皇子他們一塊帶上。」皺起眉頭,猶疑的問道︰「您是想藏拙?」這一路上,裴神機使對八皇子或是五爺和郭閣老始終客氣有禮,並不熱絡。唯獨對他阿發領班親厚有加。既然裴神機使有意防備著八皇子等人。作為裴神機使的心月復小密探,當然要幫她保守秘密。

「您放心就是,小的不會跟別人亂說。五爺都不說。」小密探緊抿嘴唇想了想,決定對六爺也要保密。

裴錦瑤瞪他一眼,「不是藏拙,本身就很拙了。」她指了指小密探的胳臂,「你看看,我的隱身咒還沒練到家。只能隱一半。」

小密探這才注意到自己好像變成了一片模模糊糊的影子似得。有人形卻並不實在。

裴錦瑤給自己掌上也畫好了符文,一把扯掉臉上的黑布,笑呵呵地問小密探,「你說咱倆這樣像不像鬼?」

小密探重重點頭,「嗯,挺有鬼樣兒。」

「走!嚇唬他們去!」裴錦瑤和小密探剛跨出草叢,殺聲震天的黑甲軍倏地隨風散去,仿佛從未出現過似得。

他倆趕緊竄回去,小密探焦急的問道︰「這、這是怎麼回事?」不會是招魂符也沒練到家吧?

「招魂符沒練到家。」裴錦瑤頹然的垂下頭。

他就知道!目前看來,裴神機使最拿得出手的就是變紙人了。小密探盤腿坐著,單手支住下巴,「要不……回去從長計議?」再折騰天就亮了,他連城牆的邊都沒沾著呢。這會兒又困又餓又熱還被蚊子咬的生不如死。

裴錦瑤抹了把臉上的汗水,狠狠吐口濁氣,「再試一次!我還不信了!」

小密探打起精神給她鼓勁兒,「您是神機司唯一的神機使,小的能指望的只有您了。」

「你放心!」裴錦瑤重新畫符施術,耳邊很快響起馬蹄聲。

小密探趕忙豎起大拇指,「裴神機使好厲害!」側耳听了片刻,眉頭皺成川字,「誒?馬蹄聲不大對……雜亂無序不像訓練有素的樣子。」

……

黑甲軍來得快去得也快。

倪攝扶著驚魂未定的劉從樹後走出來。

劉面色蒼白,兩股戰戰,抖著嗓兒說道︰「怎麼會鬧鬼?」吞了吞口水,又有點不敢肯定,「那些……是鬼吧?」

身為武將,倪攝也當得起勇猛二字,但那僅限于對人,對鬼他真的束手無策,「是,是鬼。」

不是鬼還能是什麼?

倪攝四下環顧,不少兵將身上的皮肉被劃破,鮮血混著汗水流下來,傷得不重就是瞧著有些嚇人。

「這些鬼很凶。我們的刀劍傷不了他們,他們卻能傷了我們。」倪攝覺得喉嚨又干又澀,恨不能灌下整壇烈酒潤喉。

劉一邊擦汗一邊說道︰「要是裴神機使在就好了,她會捉鬼。」

「十來歲的孩子就有呼風喚雨之能,當真不容小覷。」倪攝毫不掩飾他對裴錦瑤的欣賞,「她不是跟八皇子一同來寧夏了嗎?說不定很快就能見到了。」

裴錦瑤求來一場甘霖解了京城旱災的事好像旋風一樣吹進他們耳朵里。倪攝很想見見這位傳說中的裴神機使。

劉點點頭,「等見了面,我一定要讓裴神機使把剛才那些鬼都捉了。」

話音剛落,急促的馬蹄聲由遠及近奔騰而來。

「不是吧?那些鬼又回來了?」劉覺得兩條腿都不是自己的了,「他們怎麼就認準咱們這處了?」

「殿下多說無益,躲一躲吧。」倪攝朝兵將們一揮手,「讓他們過去!該上藥上藥。養精蓄銳等天亮了就沒事了。」

經過方才的打斗,大家都認命了。

打又打不過,跑也跑不過。還不如找個安全的地方眯一會兒。

于是大伙兒三五成群躲到僻靜之處,有的爬到樹上相互撒撒金瘡藥。

馬蹄聲很快到在切近,劉從大樹後面小心翼翼的露出半張臉,看了一會兒趕緊縮回去對倪攝說道︰「有點像馬賊。不是剛才那撥了。」

一回生二回熟,這次好像不那麼害怕了。

倪攝木然的點著頭說︰「沒想到清河門這里凶的很。鬼都是一撥一撥的往這兒趕。不會是城里死的人太多才把這些不干淨的東西招來的吧?要不……找個道士做場法事?」

劉既害怕又惶恐,眼中劃過一絲驚懼。

死的那些人里不只有多少是因為他分發下去的柴碳而凍死凍病的。雖然他也是受了方同知蒙蔽,可到了陰曹地府,那些人會不會把所有罪責都推到他的身上?

倪攝不知他在想些什麼,一雙眼盯著那群馬賊手中的兵刃。

狼牙棒,長刀,斧子,咦,還有拿大鐵錘的,興許是個鐵匠。這群烏合之眾也不知是怎麼湊到一起的。跟方才的黑甲軍相比簡直是天淵之別。後邊還有兩個搖晃著樹枝的小嘍嘍,一個臉 黑,另一個挺白淨。要不是他倆穿著夜行衣,倪攝說不定就會認下他倆是黑白無常。

黑白無常?!

倪攝被這個念頭嚇的差點尿濕褲子。

沒準兒真的是勾魂使!

黑白無常也得換洗衣服不是。再說總把舌頭吐外邊也累得慌。他倆跟那些馬賊都不一樣。影影綽綽看不真切,要是盯得久了眼楮發花。就算不是黑白無常也是非常厲害的鬼。

倪攝伸手遮住劉大半張臉,「殿下,多看無益!要是跟黑白無常對上眼,他們就把人的魂兒勾走了。」

劉嚇的膝頭酸軟,帶著哭腔問他︰「黑、黑白無常也來了?」

倪攝眼楮閉得死死的,「不管是不是都別看!也不知地府那邊什麼情況,萬一看得多了得罪他們就不好了。」

「對對。師父言之有理。」劉吸了吸鼻子,把臉埋在樹干上。周圍的親兵見他倆這樣,也都把眼閉上。

……

裴錦瑤和小密探一路跑到城牆下找了個相對暗一些的地方貼著牆站好。那些馬賊也都翻身下了馬,利落的掏出繩索拋到垛口依次攀爬上去。

等不多時,就听上面傳來哭喊聲︰「鬼!真的是鬼!」

「跑!快跑!」

守城的士卒早就心力交瘁。他們也是活生生的人,有想要舍命相護的妻兒老小。然而,他們卻不能將親人送出城,躲過這場疫病。

就在剛才,他們看到前方不遠處來了一群令人膽寒的黑甲軍。他們听到左屯衛的人在喊︰「鬼……鬼啊……」

之後,黑甲軍揮刀斬人。雖然他們沒能砍掉人的腦袋。但是每一次揮刀都是那樣的利落飄逸。仿佛演練過千百遍。

他們過足了眼癮,甚至還幸災樂禍的笑話倪攝像是喪家犬似得夾著尾巴躲起來。

風水輪流轉,沒想著這麼快就輪到他們了。

馬賊他們不怕。大不了硬拼,誰輸誰贏都是未定之數。

可……那是鬼!拼不過!

就在城牆之上的守城士卒抱頭鼠竄的當口,裴錦瑤和小密探的隱身咒失了效用。

「不早不晚剛剛好。裴神機使好厲害。」機靈的小密探總能把馬屁拍的恰到好處。

「你不要總是夸我,比我厲害的高人有的是。」裴錦瑤謙遜道。

裴神機使就是一張會走的保命符。不夸怎麼能行?

小密探月復誹著摘下掛在後腰的繩子甩到垛口上拽了拽,「鐵爪抓的很牢。」說罷他利落的爬了上去。

裴錦瑤緊隨其後。

他二人站在城牆上的時候,馬賊一個接一個的隨風消散。

裴錦瑤和小密探不敢多做停留,順著樓梯一路跑了下去。

天就快亮了。堆放在城門口的尸堆還在冒著難聞的黑煙。尸堆前散落著布鞋、帕子、發簪,襪子甚至還有斑斑血跡……好像不久之前發生過一場激烈的沖突。

小密探低聲道︰「一定是有人想要沖出城去。」

「封堵不住就恫嚇。所以他們在這里燒毀尸體。」裴錦瑤緊抿著嘴唇。如此行事很像出自東廠的手筆。但她沒有說出口,畢竟小密探是東廠的人。裴錦瑤不想讓他難堪。

「你們是什麼人?怎麼跑到這兒來了?」巡守的差役扶著佩刀凶神惡煞的沖過來,「把他們送到疫病營去,那里正好缺雜役。」他說著話舉起火把在裴錦瑤和小密探臉上晃了晃,「這個黑小子一看就是個有力氣的。」

她是女孩子!裴錦瑤氣的攥緊拳頭,臉上堆起討好的笑容,「還請差大哥高抬貴手。我姐姐有病想吃口米粥,可家里早就沒有米了。我跟哥哥出來是想去找舊日鄰居借把米。」

差役嗤笑,「借米?你當老子傻嗎?現在這光景,自己都顧不了自己,還能顧得上鄰居?你少說廢話,隨我去疫病營醒醒腦子!」

這一隊差役大概十來個人,一擁而上想要扣住裴錦瑤和小密探的手腕。

「分頭跑!」裴錦瑤推開擋在她前面的差役拔腿就跑。

小密探到底是有功夫的,撂倒三五個之後才朝著裴錦瑤相反方向的小巷跑去。

他二人方向不同,目的地卻是相同的。

小密探不慌。

裴錦瑤很慌。

明明她把輿圖記熟了的。拐過兩條街之後,她就分不清哪兒是哪兒了。身後的差役緊追不舍,她不能停下。

晨光熹微,裴錦瑤終于甩掉後面的尾巴。她在一條小巷停下,脊背抵在牆上大口大口喘著粗氣。

迷路了!

不怕,放個紙人探路。裴錦瑤心下稍定,胡亂抹了把臉上的汗水,手指探進腰間,沒有模到黃紙,丹砂也沒了。還有荷包。里面裝著幾塊散碎銀子和兩張五百兩的銀票。

全沒了。一定是剛才跑掉了。只剩下滿滿一瓶毒藥。裴錦瑤捏著小瓷瓶徹底傻眼了。

這是讓她服毒自盡的意思嗎?

裴錦瑤吞了吞口水。

不怕,鼻子底下長著嘴呢,不認路就問唄。有燕凰玉和花九還能差她一口吃的?

裴錦瑤把小瓷瓶收好,整整衣衫,又笑了起來。

……

小密探到底是東廠探子,盞茶功夫就成功月兌身。但他並沒有急著去明匡的宅子,而是在城里隨意走走。神情自然的像是一直生活在這里。

似乎疫病比他想象的還要嚴重。從前繁華的街道一派衰敗蕭索。

走在街上的寥寥幾個行人眼中有著近乎殘酷的冷漠。或許他們經歷過親人離世的折磨,抑或正在經歷。

小密探捂著咕咕直叫的肚子,開始想念丁小滿豆腐腦。

這里也有豆腐腦鋪子,可惜沒有開門做生意。

小密探買了三個餅,邊走邊吃,一雙眼滴溜溜亂轉。他想找找看有沒有東廠留下的暗記。令人欣喜的是,沒有。小密探高興極了。這說明六爺九爺一切安好。他加快腳步。

裴神機使很久沒喝他煮的酸梅湯了。還有炸肉炸蝦……他得把這些都準備妥當,裴神機使到了就能吃現成的。

小密探在心里盤算著菜譜,忍不住哼起小曲兒。

「阿發?」一個熟悉的聲音叫住他。

小密探循聲望去立馬笑彎了眼,「潘叔?」

老潘又驚又喜,「現在不能隨意進城,你怎麼會在這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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