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覺得難過, 就吃一顆糖。
顧偕深毫不懷疑這句話,直到他將吃下去的糖吐出來以後。
當顧偕深出現在軍部時,引起不小的震動。
他穿著那套時常出鏡的深藍色西裝, 緩緩走進軍部的大廳內,說自己前來接受詢問。
顧偕深曾經在軍部任職, 個人履歷極為漂亮, 後來因為一次遠程任務, 被迫離職。不少人為這個神情冷峻的年輕人惋惜, 也許,他原本可以超越顧父的成就。
很多人都認出了他, 只是顧偕深神色極冷, 沒人敢走到他跟前搭話。
婚後兩年, 他沒有標記溫宛, 軍部認為有必要再對他做一次調查。
進入詢問室之前,顧偕深打開微信,找到溫宛和他的聊天界面, 按了兩個字卻又很快刪除,退出微信,將手機擱在外面。
這次詢問,顧偕深很是配合,在軍部接受了各項檢查。
軍部的詢問室內看不到任何金屬物體, 四面是密封的黑色不透明玻璃牆, 房間里只有一張桌子和一名記錄人員, 以及顧偕深。
記錄人員嚴格按照詢問手冊, 向顧偕深發問。
他都一一作答。
很快,在顧偕深個人最新的san值觀察報告里,新增加了一條消息, 他的回答是,他同伴侶溫宛沒有感情,不會離婚。
第一天結束後,顧偕深開門走出。
門後站著軍部給他安排的生活助理,問他需要些什麼東西。
顧偕深想了想,「糖。」
突然很想吃點甜食,但顧偕深知道,他根本吃不下去任何一種糖。
只要吃下去,很快就會吐出來。
但也有例外,溫宛做的糖包他吃了一個,但也僅限那一次。
顧偕深回到休息室,房間很小,配有洗漱的衛生間和一張單人床,書桌上擺著軍部的詢問手冊,上面寫著相關的注意事項。
他拿起手機,重新打開微信界面,看著溫宛的頭像,手指懸在屏幕上,久久,又將手機丟到一邊。
顧偕深現在只要一天不見溫宛,就會很想吃點甜的。
san值高的人多少有點特別的嗜好,沒想到顧偕深只是想要吃點糖,生活助理每天都給他準備好各種甜食,白巧、牛軋糖、大白兔女乃糖、女乃茶、蛋糕,還有一些甜湯。
顧偕深大概比較偏好白巧克力,可能是夠甜,每次詢問的過程漫長,他偶爾會剝開一兩個吃,回到房里很快又會吐出來。
第二天依舊是要求他們將甜食送到他的休息室。
這導致報告上又增加了一條對顧偕深的評價︰極度嗜糖,但對糖分不耐受,容易發生嘔吐現象。
在他們已知的san值高的群體內,暫時還沒有出現過跟顧偕深類似的現象。
從第六天開始,工作人員就不再為他準備糖果。
結婚兩年多,顧偕深忙于工作,好幾個月不見溫宛,他卻沒有任何不適。
但現在卻發生了一個他沒法預料到的情況,只是兩三天而已,卻過得異常漫長,他有一些無法忍受,想吃糖的沖動,無論如何都壓不下來。
盡管每次吃了之後又會吐掉,但在不能充分獲得糖分的時候,顧偕深的腦子里總是會想起溫宛。
後來就變成了坐在那里也會想著,眼前是溫宛甜甜笑著的模樣,很是乖順。
顧偕深走神的次數越來越多,這也很正常,再強悍的人,都經不起這麼長時間的詢問。
他略微有些疲倦,狀態還算不錯。
顧偕深的手機一直都放在身邊,直到那天晚上,他翻出溫宛的微信,編輯了條消息發給溫宛。
溫宛沒有回復他。
如果是從前,不管他發什麼消息,哪怕回復一個「嗯」字,溫宛也會甜甜的地跟他說些日常的小事,問他有沒有吃飯。
這類關心他的話語,現在通通都沒了。
為期兩個星期的詢問結束之後,顧偕深在軍部洗了澡,換上自己過來時穿的衣服,開車去了溫宛那邊。
等他來到溫宛的門口時,敲了門,卻沒有人應聲。
他便給溫宛打了電話,當時溫宛還接了電話,說自己在醫院。
顧偕深說︰「我過去接你。」
到了醫院,他才知道發生什麼事。
他看到溫宛第一眼,因為光線太暗,他還沒發現溫宛在哭。
溫宛走了兩步路,站不太穩,朝他靠過來,久違的甜軟氣息,讓顧偕深心中的躁意平穩下來。
可是當他看到溫宛的眼淚時,立刻感覺到了自己的憤怒。
他很清楚,這並不是san值波動所帶來的變化,而是某一個什麼東西觸動了他,使得他听到傅夏說溫宛有可能會被刀刺中刺傷時,一股猛烈的情緒瞬間就被點燃了。
這對顧偕深來說是一種非常陌生的情緒。
顧偕深卻沒有去深究這樣的變化,將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在了溫宛身上,他哭得實在有些傷心。
之後一段時間,顧偕深每天下班以後就回家,盡管他時常會加班,但也盡量早些回。
季則直接來辦公司堵人,說︰「夏夏受傷住院,你怎麼連一個電話都沒有。」
顧偕深冷聲道︰「為什麼兩次都不報警?」
季則說︰「是我不讓,夏夏好不容易才回來,一報警,又要鬧的人盡皆知。」
「走吧,去見見夏夏。」
顧偕深沒動,良久,搖搖頭。
不知道為什麼,經過在軍部詢問的那兩周之後,顧偕深現在听到傅夏的名字,就連最後一絲漣漪都再也沒有。
甚至對他來說,這個名字是一個有些熟悉但又陌生的。
熟悉是因為他確實和傅夏在高中的時候相處過一段時間,陌生是因為他始終想不起自己是怎麼和傅夏在一起的。
那時候在醫院的停車場內,傅夏對他來說更像是一個陌生人,再也沒有了一絲動容的想法。
他曾經確實有幾分是欣賞傅夏的獨立和自信,顧偕深知道自己為什麼會這麼認為,是因為當初有溫宛做對比。
漸漸的,顧偕深卻沒那麼嫌惡溫宛。
季則看了看顧偕深,說︰「你喜歡上了溫宛。」
顧偕深依舊否認。
季則拍拍他的肩,「阿深,試著去了解一下溫宛,也許,你並不是你想象的那樣抗拒他。」
「你真應該照照鏡子,當你提到溫宛的時候,你的表情真的就變了。」
因為季則的緣故,他耽誤了一陣,上車以後,他將一腳油門踩到底,以最快的速度回到溫宛那邊。
溫宛已經完全不受那件事的影響,傅夏給他發了消息。
【傅夏︰好點了嗎?】
溫宛回復自己沒事。
【傅夏︰對不起,是我連累你了。】
溫宛說自己都好了。
看到溫宛的回復,傅夏不相信溫宛真的沒事。
傅夏有些不甘心,「怎麼可能呢,他膽子那麼小,應該很害怕才對。」
傅夏叫醒劇情君。
劇情君關心他的手要不要緊。
傅夏說︰「我並不在乎那只手。」
劇情君問他為什麼。
傅夏舉起自己的右手,看了看手腕上的那道傷疤。
「因為我知道,我再也沒有辦法畫出少年時期那樣的作品。」
「當時的靈光一現,可能是在我穿來以後,身體里還遺留的部分記憶,等到我完全掌握這具身體了,我發現自己再也畫不出來。」
「受傷以後,醫生說我可能再也拿不起畫筆時,我真的松了一口氣。」
傅夏只對劇情君吐露自己的心聲。
劇情君說沒關系。
原本的劇情是,傅夏去看望顧母,通過自己的的真誠,獲得了顧母的諒解,然後在停車場被人襲擊,受了很重的傷,顧偕深發現躺在血泊中的他,為此後悔不已。
而在他傷的好了之後,顧偕深向他告白,和他復合了。
傅夏問道︰「這段劇情,明明應該是我回國沒有多久發生的,可是一直到現在,劇情才終于走到這里,是不是劇情出現了偏差?」
劇情君讓他安心。
傅夏說︰「你甚至不知道我受的那場重傷,是有多麼重的傷,卻要我拿自己冒險。」
他就是這樣的人,如果風險大于收益,他就會考慮停下來。
劇情君說劇情發生偏差,跟傅夏在顧偕深面前表現有關。
「不管劇情偏差到哪里,顧偕深愛的人是我,他一定會和我在一起。」
劇情君沒有出聲。
那天在醫院的停車場,傅夏不想讓自己一個人冒險,當時身邊也沒別人,只有一個溫宛,他便叫上溫宛。
可是當有人真的拿著刀對準他時,傅夏並不像他想象的那樣冷靜。
傅夏頭一次清醒地意識到,他不想死。
倒是溫宛,他好像都不怎麼害怕。
溫宛他是真的沒有感覺到害怕,他不太記得當時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
他放下手機,拿著鑷子,小心的清理花盆上的白色菌絲。
溫宛種的番茄沒成活,看起來倒是比他在停車場受傷那晚要難過得多。
顧偕深到家時,看到他皺巴著一張小臉,蹲在陽台那兒變蘑菇,以為溫宛還在害怕,將溫宛拉到身邊,「讓我抱一會兒。」
溫宛問他人抓到沒有?
顧偕深說還在找。
在溫宛的概念里,壞人是一定會抓住的,所以他現在直播完,還是照常生活。
顧偕深不想讓溫宛因此感到畏懼,雖然說了不許他單獨出門,但溫宛當真要出去,他也只是讓人遠遠跟著。
他最近並沒有放松對那件事情的調查,並且盡量想在這一段時間內多陪陪溫宛,讓他的心里不要留下什麼陰影。
畢竟溫宛那麼嬌氣愛哭。
顧偕深真的很怕那件事情給他留下些什麼不好的回憶。
但他看溫宛倒是恢復的很好,除了頭一兩天不怎麼吃飯以外,最近又恢復了那副軟軟糯糯的樣子,糯白的小臉上仍然是他熟悉的甜笑。
但很快溫宛又蹲下頭去,繼續清理花盆上的東西。
顧偕深隨他去,坐到沙發上處理剩下的工作。
溫宛弄得差不多,洗洗手,開火做飯。
顧偕深從前是最煩溫宛做飯了,覺得動靜太大,可是這段時間,他倒是會主動去廚房看看。
溫宛系著條粉色圍裙,柔軟的黑發散在眉間,他洗淨案板,站在料理台前將食材切好。
顧偕深放下手里的筆記本,拉開移動門,說幫忙洗洗菜。
溫宛還是不太願意跟他在狹小的空間里處在一塊兒,「顧先生,你出去等著吧。」
顧偕深不理他,卷起衣袖,站在水槽前摘菜,擰開水龍頭將青菜洗好,擱在盤子里,又幫忙剝點蔥蒜。
總之,找個幫溫宛遞一下醬油瓶的理由,都不肯出去。
在抽油煙機工作的呼呼聲中,溫宛趕不走他,只好讓他在廚房待著。
小小的一間廚房里,兩個人各自做著事情。
顧偕深跟溫宛說點有趣的話,他偶爾鉲uo碌鞀卮鷚瘓洌?惶???襖 囊饉肌 br />
只是顧偕深有些可惜外面沒有夕陽,窗外濃霧彌漫,然而即使如此,在昏黃的燈光下,畫面還是有些溫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