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腦子里過了一遍關于這位新局長的資料，阿龍始終感覺資料上面的內容有種輕飄飄的不真實感，比如這位新局長姓郝名仁，全名郝仁。且不說這年頭是否還有父母會對子女抱持如此淳樸可愛的未來期望，光是在習慣了陰謀論和爾虞我詐的阿龍看來這名字簡直就像是赤果果地挑釁和嘲笑，任誰真的把對手當成一回事，也斷不會給自己起一個如此嘲諷的假名。
好在這名字是被用了有些時日了，至少那位局長夫人是認定自家老公的確叫這個名字，只是她對老公是否名副其實抱有疑惑。
「當啷。」阿龍深吸口氣推開咖啡館的門，門上的鈴鐺發出令人愉悅的脆響。
大概是因為願意出來逛街的人越來越少了，咖啡館的生意很是低迷，吧台里的咖啡師都快要因為無聊打起盹來，听到鈴鐺的響聲才慌慌張張地尋找來客的身影，卻見窗邊唯一一位女客朝他揮了揮手，大意是來人和她一起的。
「歐陽女士？」凌充先一步上前去主動打招呼，對方大概三十出頭歲，打扮得像個文質彬彬的教書匠，畫了很重的妝來掩飾因為嚴重失眠導致的憔悴，卻無法掩蓋眼球上的血絲。
「你們倆就是偵探？」局長夫人小心翼翼地上下打量著凌充與阿龍，應該是第一次接觸私人偵探這個行業。
「是的，本事務所竭誠為您服務。」凌充露出一個堪稱中老年女性殺手的笑容，「您不介意我倆坐下說話吧？」
「哦，當然當然。」局長夫人這才意識到自己的視線確實有些沒禮貌了，趕緊請兩人入座。
至于藍天沒出現在這里的原因並不是阿龍他們不願意帶她玩，而是凌充依據他當偵探的經驗認為客戶在見面提出委托時通常不喜歡面對太多人，這會讓他們感覺自己的隱私遭到了過度分享，向阿龍和凌充這種老少搭配的二人組合剛剛好，既不顯得事務所里人手缺乏，又沒多到讓人厭惡。
「我听說你們兩個以前是警察，就在市局里工作。」局長夫人急不可耐地想要進入主題，阿龍在旁邊給迎上來的咖啡師打手勢說兩杯水就好，搞得那位仁兄很是郁悶。
「對，我剛剛退休，他是因為前一段時間的事件被迫離職。」凌充很坦誠地交代了兩人的來歷，這種東西以局長夫人的身份隨便就能查到，沒必要去撒謊。
「之前的事件，是說義體人暴動吧？」听凌充這麼說，局長夫人投向阿龍的目光帶了些別樣色彩。
「那時候歐陽女士也被卷進去了？」阿龍迎著那目光反問。
「誒，不是什麼很好的經歷。」局長夫人點點頭，「不過好在是有驚無險，我听說警局里面很多人都因為那時候的對策不利受到處罰甚至開除，連我家老公之前的那位局長也因此引咎辭職。」
「您說的那位局長，他昨天剛剛因此自殺，他以前很照顧我。」盡管不認為這位局長夫人有什麼問題，抱著有棗沒棗打三桿子的僥幸心理阿龍還是出言試探了一下。
「是嗎？！」局長夫人驚愕地捂住了臉，「對、對不起，我不知道還發生了這種事。」
「您不必內疚，這事兒跟您沒關系。」阿龍苦笑著給了對方一個台階下。
「可我還是……我這人真是的。」局長夫人依然滿眼的愧疚，「在這種時候找你們談這種事還合適嗎？」
「沒什麼不合適的，老局長先一步走了，剩下活著的人還是要吃飯不是？如果您因此取消了這樁委托，我們這個月的工資能不能發下來都難講，現在外面世道如何您都知道。」眼看沒試探出什麼，阿龍見好就收。
「那我們還是說我的事情吧。」局長夫人尷尬地笑笑，「請二位來的理由，我都在郵件里說了。」
「您懷疑您的丈夫對您不忠是吧？」為了緩解尷尬，凌充接過來話頭。
「嗯，但我真的是愛他才……」局長夫人似乎很急于為自己的行動找個正當理由。
「我們理解，我們理解。」凌充急忙平復她的情緒，「感情生活中出現一些問題實屬尋常，您對您的丈夫抱有疑惑，我們來為您解決這個疑惑，如果事後證明您丈夫是忠誠的當然皆大歡喜，若是真的出現了什麼問題也好讓您及時采取行動補救，這是正確的選擇。」
「是啊，我也這麼覺得。」仿佛自己的行動一下子獲得了合法性般，局長夫人的目光亮了起來。
「既然如此，您就不需要為自己的行動感到愧疚，您應該做的是盡量向我們提供準確詳細的信息，協助我們盡快完成對您丈夫的調查，也好讓您不要在當前的焦慮情緒中繼續維持太長時間。」凌充接著道。
「額，看得出來？」局長夫人尷尬地模了一下頭發。
「我們是偵探，女士，而且在做偵探之前我們是警察。」凌充笑眯眯地說道。
「哈，也對，就是覺得你們可靠我才選了你們這家事務所。」局長夫人認同地點頭，「我不知道該怎麼去調查一個人，也沒特意準備什麼信息，要不然這樣，你們想知道什麼直接問，我看看我能不能直接回答？」
「當然可以。」凌充二話不說答應下來，「接下來的問話可能涉及一些您與您丈夫的隱私，如果您不願意回答，直接說明即可。」
「好，你們問吧。」局長夫人鄭重其事地整了整衣服，仿佛等待著面試的考生。
「首先，您是出于什麼緣由認為您的丈夫背著您出軌呢？」四平八穩，很適合開場的問題。
「因為最近他成天不著家，他以前可不是這樣的人，在我們剛剛結婚的時候他對我很好的，就算工作方面有什麼緊急需要也會及時聯系我。可最近他這個人就像在我生活里消失了似的，哪怕偶爾回家也很少跟我有接觸，甚至我們兩個都在家的時候我都經常搞不清楚他什麼時候出的門，你不覺得這很奇怪嗎？」總算找到了一個合適的傾訴者，局長夫人大吐苦水。
「您說的最近是指多近？」凌充眉頭一挑，接著問。
「就是在我們倆搬來錦城之後，他接手現在這個局長位子前後，早知道就不該讓他換這份工作。」局長夫人懊悔道。
「方便透露一下您丈夫在來錦城之前的工作嗎？」其實這個問題已經偏離主題了，只是凌充一本正經的樣子讓人看不大出來。
「以前他是貴陽警察局的副局長。」局長夫人果然沒察覺到怪異，「調動的時候他跟我說錦城這地方更繁華，在這邊工作生活都更加方便，我那時候就信了他說的沒反對，可是等他來到這兒之後整個人就變了模樣。」
「容我插句嘴，您之前在貴陽是全職主婦還是？」凌充忽然注意到局長夫人沒有提及自己的工作調動。
「我是全職作家。」這下子凌充明白她身上的書卷氣是從哪兒來的了，「對我而言在哪個城市工作都一樣，本來我以為這樣會更方便照顧他，可誰承想……」
「如此說來，您的在家時間肯定比您丈夫在家的時間更長。」凌充點點頭，「二位結婚幾年了？」
「三年。」
「沒有孩子？」
「沒有，他說在工作穩定之前不想要。」局長夫人給出回答時讓人感覺她委屈巴巴的。
「這麼說您丈夫認為他的工作會很不穩定？」凌充再次抓住一個奇怪之處。
「是啊，我們三年換了三個地方，他倒是節節高升，也不知道走了什麼好運氣。」平時習慣了的異常突然給人點醒，局長夫人自己也覺得奇怪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