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您要喝點什麼嗎？」弗朗索瓦正在哀愁地俯瞰著距離自己越來越遠的家鄉故土，忽然一個清脆的聲音向他詢問。
「白蘭地，如果這飛機上允許喝酒的話。」從來沒有離開過巴黎的弗朗索瓦自然也就沒有機會乘飛機，但這種新鮮的忐忑並不妨礙他想一醉方休的心情。
「當然，只要顧客向我們支付了合理的報酬，我們就會為顧客提供最好的服務。」空乘服務終端為弗朗索瓦遞上琥珀色的酒水，附上一個意味深長的笑容。
「你……」弗朗索瓦向空乘投去驚愕的目光，旋即他注意到自己周圍目力所及之處竟然沒有半個旅客，臉上不由露出苦笑，「你們還真是一時都等不得，就不能容許我為我的背井離鄉再惆悵片刻嗎？」
「我們在趕時間，弗朗索瓦先生。」空乘終端自說自話地坐在了弗朗索瓦身邊，「尤其在救下你之後我們的存在已經完全暴露，能在你這兒少浪費一分鐘我們就有更多的主動性。」
「切，我會暴露還不是你們搞得？」弗朗索瓦不悅地嗤笑一聲，「算了，跟你們說這些也沒用，本來你們就不是能講道理的家伙。」
「所以我建議你最好趁我們還講道理的時候把信息都告訴我們。」空乘終端隱晦地威脅。
「知道了知道了，我又沒說我反悔。」弗朗索瓦郁悶地嘆口氣，「不過在我說明之前我要先知道你們了解多少，不然我都不曉得要從哪里講起。」
「不多，你知道我們在盡量控制巴黎的活動。」空乘終端保持著緊急情況部特工的人設，「目前我們知道的是三年前巴黎發生過一起詭異的劫案，這場劫案的詭異之處在于被搶和搶劫的雙方身份都不明晰，甚至他們在搶什麼東西也沒人搞得清楚，更要命的是牽扯進這件事里的嫌犯和證人在短短幾周內全都因為各種理由神秘消失，你是我們找到的唯一一個還能喘氣的當事人。」
「就這麼點？緊急情況部不過如此啊。」弗朗索瓦輕蔑道。
「我們不是一個面面俱到的部門，更不是秘密警察，只有在緊急情況已經發生時我們才會出動。」空乘終端對它的挑釁不為所動，只是用公事公辦的口吻自我辯解。
「哼，雖然不是也差不遠了，戰爭期間你們不是挺囂張的麼。」弗朗索瓦冷笑。
「你說的是我們的前身而不是我們，你在戰爭時期還接觸過那幫人？」空乘倒是對他刮目相看起來。
「我那時候只負責給軍方跑腿，至于軍方內部的派別嘛，給誰打工不都是一樣？」弗朗索瓦聳聳肩。
「你沒被事後滅口還真是好運氣。」空乘由衷感慨道。
「我這人沒別的優點就是命大，總能提前一步知道自己什麼時候該收手。」弗朗索瓦臉上略顯傲然之色。
「那你應該知道繼續跟我廢話下去我就要生氣了。」空乘依然微笑著，只是那微笑看起來很危險。
「你們這幫人真沒勁。」弗朗索瓦一陣無奈，「行吧，大不了我說就是了。」
「當時你是搶匪里的一員？」終于談到了正事，空乘也換上認真的面目。
「對，負責外圍踩點和裝備采購，不是那個團隊的核心成員，所以你問我太涉及核心的問題我答不上來，很多事情到現在我都是一頭霧水。」弗朗索瓦坦誠作答。
「你的雇主是？」
「不知道，網絡匿名聯系的，作風有點像那幫無法無天的黑客。」弗朗索瓦搖頭。
「這麼沒譜的委托你居然敢接？」空乘有些訝異，像弗朗索瓦這般的老炮兒應該不會如此輕率才對。
「沒辦法，誰讓人家給的多呢？」弗朗索瓦苦笑，「不管接不接單，只要願意听委托就給五萬，接單之後定金五十萬，如果最後事成無論生死都再給戶頭上打五百萬。」
「你都拿到了？」空乘的眼神突然有些戲謔。
「媽的讓人騙了。」弗朗索瓦忍不住咬牙切齒起來，「前兩筆倒是真的，最大的尾款在我們得手交貨的時候卻出了變故，整個團隊一大半人當場被埋伏弄死，剩下溜掉的除了我好像沒一個活下來。」
「整個團隊多少人？」空乘又問。
「二十個左右。」弗朗索瓦翻著眼楮想了想，「現場執行十三人，我這樣的外圍大概五人，還有兩三四個網絡支持，具體數目我不確定。」
「肉身參加的想跑路很難，你確定網絡支持也被干掉了？」空乘提出合理的疑問，畢竟想弄死一個高級黑客可是相當的難，這幫人不但技術高超而且一個個慫的不得了，稍有風吹草動就會作鳥獸散。
「呵，他們的死活和我有一毛錢關系？」弗朗索瓦一副漠不關心的嘴臉，「反正在我們被坑了之後那幾個網絡支持就沒再露過面，我懷疑里面是不是就混著我們的雇主，畢竟那個雇主除了招人和提供簡單的行動計劃之後就再沒露過面，然後他就把我們算計了。」
「所以你就算想搞清楚真相也不敢聯系那些黑客。」空乘理解地點點頭，「算了我們不糾結這個換下一問題，你們到底搶的是什麼東西，居然搞得如此神秘？」
「我也想知道啊。」誰知弗朗索瓦自己先叫起屈來，「跟你說了我負責的是外圍，所以從頭到尾我都沒機會直接接觸那東西，我只知道這玩意兒應該是從非洲流過來的，護送隊伍的行事風格像軍人。」
「哪種軍人？」空乘馬上追問。
「不是雇佣兵。」第一時間理解對方意思的弗朗索瓦搖頭，「也不是非洲國家那種只有在屠殺平民時起勁的廢物，應該是受過專業訓練具有良好的戰術素養，習慣使用制式裝備的那種。」
「但是沒法確定國籍？」空乘大致明白弗朗索瓦為何如此謹慎。
「對，可能是聯邦軍，也可能是合眾國軍，又或者是英國人或日本人。」弗朗索瓦點點頭，把當前還算擁有正規國防部隊的國家全都報了一遍。
「這倒是不好查……」空乘眉頭緊鎖。
「是啊，巴黎那鬼地方什麼蛇蟲鼠蟻都有，你們緊急情況部不正是因為不想惹火上身才盡量避免在巴黎大規模活動麼。」弗朗索瓦深表同意道。
「你們得手之後留活口了嗎？」空乘不在當前得不出答案的問題上糾結，又換了一個話題。
「沒有，這是客戶要求。」弗朗索瓦搖頭，「護送隊伍一共七個人，全都是肉身並且沒進行過義體化改裝的自然人，就好像一直在防著有人會用網絡攻擊搞他們似的，這讓你想起什麼沒有？」
「不久之前那場席卷全球的義體人暴動。」空乘當然明白。
「我只是隨口一說，你別隨便聯想。」弗朗索瓦勾起人家的聯想，自己倒是急著撇清。
「放心吧，就算猜錯了也不會找你算賬的。」空乘大度地安慰道，「對了還有一件事，你們干活的時候現場有目擊者嗎？」
「這個嘛……」弗朗索瓦尷尬地咧咧嘴，似乎像是被人揭露了什麼丟人的過去。
「有？還不止一個？」空乘語帶嘲笑。
「他媽的誰知道這麼倒霉。」弗朗索瓦罵罵咧咧地承認了，「本來計算的挺好，時間和地點都無可挑剔，沒成想撞上幾個混混調戲一個年輕女孩，可若是當時不動手就沒有機會了，不得已只能在有目擊者的情況下手。」
「目擊者呢，都收拾掉了？」
「都跑了。」弗朗索瓦愈發覺得沒臉見人，「計劃和執行之間總會出紕漏，尤其是當遭遇到突發意外的時候，你們是做這一行的應該懂我在說什麼。」
「當然，我們可太懂了……」空乘咧嘴苦笑，剛想再說點什麼面色卻突然嚴峻起來。
「怎麼了？」弗朗索瓦心頭一驚。
「快！離開這個鬼……」面色突變的空乘猛地抓住弗朗索瓦，似乎想把他拽離他的座位。
「轟！」地中海一艘貨輪上唯一的海員抬起頭，驚愕地盯著天空中那團爆發出巨響的亮黃色火焰。